我被網暴了。
評論區里都是幸災樂禍的人。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我媽。
只有一個網名叫「見山」的人為我說話。
那些人說我賺黑心錢,叫我去死。
可是我死后,大家都來道歉,為我感到惋惜。
1
我從17樓一躍而下,動靜引來驚醒了許多熟睡的人們。
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我還以為死后就安靜了。
【這不是住在11樓的那個女主播嗎?】
【這么漂亮的小丫頭是怎么想不開?還這么年輕?】
【你還不知道呀,前幾天她被舉報賣假貨,別人用了爛臉,結果......】
我靜靜地看著血從全身各個部位冒出來。
物業叫來了救護車,他們給我披上白布抬上了車。
我漫無目的的在這個城市晃悠著,卻還是不知不覺的回了那個好久沒回過的家。
距離我死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網上已經有了消息。
很快上升到了熱搜第一位。
家里一片寂靜,許嫣知刷著手機一下子叫了出來。
「干什么一驚一乍的!」
媽媽在廚房有些不耐煩看了許嫣知一眼。
「許茉跳樓了......」
媽媽立馬停下了手上的活,「你再說一遍,誰跳樓了?」
見她不說話,媽媽搶過手機,不停地在屏幕上劃著。
突然她癱坐在地上,許嫣知嚇得趕忙把她扶起來。
「媽你不用擔心,那些錢我一定會想辦法要回來的。」
「現在緊要的事,就是把我妹留下的錢房還有車子搞到手。」
媽媽回了神,面無表情地看著許嫣知。
「小嫣,你說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大概是她內心的最后一點良知。
「媽,你忘了嗎?是她的出生克死了爸爸,你因為她這么些年獨自撫養我們兩個人長大,多不容易。可是她呢,現在賺錢了連撫養費都不給你。如果不是她做的這么絕,我們怎么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是她自己不識好歹,自己活該。」
隨即,重重的一巴掌落在許嫣知的臉上。
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媽媽。
「你妹都死了,你還說得出這種話!」
「你是個什么東西!」
我就在旁邊注視著這一切,除了覺得諷刺就是惡心。
難道只有我死了,媽媽才開始愛我嗎?
2
是的,我的出生就被稱作是一場詛咒。
因為我出生的那天,爸爸在趕往醫院的路上出車禍死了。
我的爺爺奶奶不僅重男輕女,還是老來得子。
他們二老把所有的怨氣撒在我媽身上。
「這么些年生兩個孩子,都沒生出個帶把的,老二還克死了我的兒子。」
他們不顧我媽還在坐月子,身子也還虛弱,直接把她的東西打包直接扔出了家門。
我媽抱著我,牽著我姐,回到了外婆家。
她因為厭惡我,把我扔給了外婆,就帶著姐姐回來了。
我其實跟著外婆在一起生活的很開心,每天都有好吃的。
后來外婆身體不好,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媽媽被迫把我接回了家,可是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家了。
時間久了,我知道那里不歡迎我,不是我的家。
媽媽往儲物室里隨便扔了一床被子,告訴我以后就睡這里。
餐桌上我的筷子只要伸向葷菜,媽媽就會大罵。
「餓死鬼投胎呀,每天吃這么多肉干嘛,又不往身上長。」
小小的我,不敢多問,只是從她每天的辱罵聲中知道了我出生的故事。
從此在這個家里,我只能忍氣吞聲察言觀色。
快七歲了我都還沒有去上學,直到街道辦的人找上門來。
媽媽看了我一眼,輕描淡寫地回答那些人:「哦,知道了,我以為她還不到六歲,記錯了。」
就這樣我比同齡人晚一年上學,但因為營養不良看起來比同一屆的學生還要小。
姐姐在家里也可以隨意欺負我,她知道媽媽默許這一切的發生。
3
屋內。
媽媽手機屏幕亮了。
是一條匿名短信。
【我知道是你們搞得鬼。阿姨,你睡得著嗎?】
她幾乎嚇得一瞬間就把手機甩出去了。
「哪來的毛頭小子,敢威脅我!」
許嫣知撿起手機看了一眼,「媽,你消消氣,為網上的人生氣多不值得呀?這說不準就是我妹的哪個腦殘粉。」
「你閉嘴!這是你親妹妹!」
到現在我也分不清,她是真難過還是裝出來的。
畢竟她也沒為我掉一滴眼淚。
許嫣知現在大氣都不敢出。
我看著媽媽慢慢起身朝門外走去,嘴里還念著,「我要找我的茉茉,我要找我的茉茉......」
因為我的緊急聯系人是我唯一的朋友,她們不知道我被送到了哪家醫院,只有一家一家的找。
輾轉三個多小時,天都已經亮了終于找到我在的醫院。
我就躺著那里,張蕊蹲在我旁邊不停地擦著眼淚。
我媽就那樣沖上前去想掀開白布,被張蕊攔了下來。
「你們是誰?要干什么?」
許嫣知對張蕊把她們攔下來這個舉動顯然很不滿意。
「找我妹來的,還想問你是誰呢?」
張蕊知道我家里的這些事情,她打量了她們二人一番。
「二位請回吧,就讓許茉安靜的走完最后一段路吧。」
「我是她媽,我難道連她最后一面也見不成嗎?你憑什么替她決定?」
媽媽執意向前,張蕊依舊攔著她們。
「這是她的遺愿。」
她掏出手機,把我發的消息給她們看。
【如果她們來找我,一定幫我攔住她們,我不想見她們。】
媽媽失魂落魄地朝外面走。
出去后蹲在墻角就放聲哭了出來。
所以,媽媽還是愛我的對吧?
可是又為什么要折磨我?
4
我大學畢業之后打了好幾份工,機緣巧合成了美妝博主。
有了知名度之后,我就開始做直播。
上個月突然有人舉報我賣假貨,導致她爛臉。
她在網上放了一些證據,言之鑿鑿。
正好這段時間,直播間有很多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我也算是一個頭部主播,關注這件事的人就很多。
之后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很多人,說之前在我這里買的東西,用的不舒服,以為是自己膚質的問題,現在看來是我的原因。
眾說紛紜,我的澄清聲明被這些聲音一瞬間淹沒。
太多人都在跟著附和,沒有一點自己的判斷。
他們就想看著比自己過得好的人,一點點的被摧毀。
撲面而來的網暴使我的抑郁癥又一次復發。
我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張蕊那段時間下班都在家里陪著我。
我知道這些惡意躲不掉,它是從四面八方涌來的。
加上每天我媽和許嫣知都來找我要錢。
我腦子里最后一根弦就崩掉了。
在一個平常的午夜,我留下一封遺書就從樓頂一躍而下。
墻角邊她一邊哭一邊自顧自地在那里說:「我只是想要點錢,沒想過要你去死呀,茉茉......」
張蕊走到我媽的身邊。
「阿姨,你知道許茉有抑郁癥嗎?」
媽媽聽到這話就愣住了,回過頭看了一眼張蕊。
大口喘著氣,眼神慌亂無措。
「不可能,不可能......」
張蕊紅著眼看著她,「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殺了她。」
她捂著耳朵搖著頭,「你住口!不是我,不是我......」
媽媽瘋瘋癲癲地跑出醫院,許嫣知追在她后面。
她們去了我家。
5
「怎么打不開門?」
「明明我們上個星期還來過。」
我提前把密碼改了,只告訴了張蕊一個人。
因為還有很多后續的事情,需要她幫我處理。
我靜靜地穿過門,進到屋內。
房間的直播設備還沒來得及收拾。
因為我在家里有把手機插著電的習慣,現在手機還在彈著各種APP的消息。
我看了一眼都是關于我的。
手機左下角顯示著未接來電27個,應該都是來自張蕊的。
外婆去世后,除了她這個世界沒有人在意我的生死了。
我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手機發來了一條實時消息。
「放心,我會幫你報仇的。」
是一個陌生號碼,我不認識。
我還在想這個人是誰的時候門外兩人在想辦法進來。
「媽,我們直接砸開吧,反正她也不在了。」
許嫣知推開我媽,拿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棒子,就往我的門上砸。
動靜太大引來了周圍的鄰居,保安上來趕走了她們。
「你憑什么趕我走,我是她媽!」
「不好意思,現在許小姐已經不在了,我們沒法驗證您的身份,況且前幾天有人囑咐過,除了她之外,許小姐沒有任何家人。」
「我們之前來過,你眼瞎嗎!」
「不好意思女士,我近視八百度確實眼神不太好,您見諒。」
「媽,你看我說什么來著,她就是個白眼狼!」
我要是現在沒死,我肯定上去扇她兩耳光。
我媽看著門發呆,「茉茉,你就這么恨我嗎?」
恨,我當然恨。
我十八歲的成人禮,我的朋友們和我一起慶祝,我回來的晚了一些。
她看到了同學家長發的朋友圈,知道我今天在外面過了生日,回來后一邊打我一邊罵我。
「就你知道享福,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嗎?竟然還笑得出來,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她還指揮許嫣知把我現在這個樣子錄下來,她要發到家長群里。
我拼命地求她不要這么做,我也向她發誓以后再也不會過生日了。
可是視頻還是發出去了。
我一晚上沒有睡著,做好第二天被大家用異樣眼光看待的心理準備。
但意外的是,班級里和往常一樣。
就像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那段視頻。
后來我才知道,張蕊早以提前囑咐了大家,甚至她連老師都說了。
所以才沒發生任何的事情。
張蕊是我高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
她就像小太陽一樣,我以為她會是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里長大的。
而事實上呢,他爸爸吸毒賭博,媽媽成天打罵她。
直到她被爺爺奶奶接走,日子才過得舒坦了一些。
恍神間門開了。
我看了眼墻上的鐘,已經是早上的十點多鐘了。
人死了之后,時間都變得快了起來。
張蕊在我家里四處走了一會兒就開始慢慢的收拾。
當看到我床頭柜上的那份遺書之后,她再也忍不住的失聲痛哭。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許茉。」
我看著她的背影好想抱抱她,告訴她不用道歉的。
張蕊的手機這時也同樣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
「張小姐,我知道事情真相,我們見面聊聊吧。」
這個手機號跟我和我媽收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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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6
我又去了一趟我媽的家。
家里多了一些熱鬧。
幾個女人在和我媽爭論什么。
太吵了,我只聽到了要錢。
媽媽把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
「都吵什么吵!」
「茉茉都被你們害死了,你們還好意思找我要錢!」
剛剛安靜的家里又因為這句話重新炸開了鍋。
「大姐,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吧。」
「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呢,我們只是拿錢辦事,你叫我們干嘛我們就干嘛。」
「說好的事情結束給我們結尾款,怎么說反悔就反悔呢?」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我也算是聽明白了。
之前她們來找我說要我拿錢給她們換套房子。
因為許嫣知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換套新房要是來三兩個人也可以撐撐場面。
我拒絕了。
她們又換了一套說辭。
「既然你不愿意買房,那媽的養老錢你總得出吧。」
「我們也不要多的,就先出個兩百萬吧。」
我惡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不要臉!」
媽媽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把我重重地打倒在地。
「你現在是長大了,翅膀硬了,誰也不放在眼里了。」
「只不過是來找你要點錢,你怎么就這么不樂意?」
我緩了緩從地上爬起來,「你們管兩百萬叫這么點?」
許嫣知指著我的鼻子,「你少裝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主播可賺錢了,而且以你的粉絲數,兩百萬可不就是個小數目嗎?」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往旁邊掰去,「咔嚓」的一聲疼的許嫣知直叫。
「既然你說的這么容易,你怎么不自己賺?」
許嫣知越是掙脫我越是緊握。
看到她痛到面部表情扭曲,媽媽趕緊上前推開我。
「果然是個狠心的孩子,這是你姐你也下得去手。」
我看了一眼許嫣知遲遲無法彎曲的手指頭。
大概是斷了吧。
「別廢話了,趕緊去醫院吧。」
「去晚了,小心手廢了。」
第二天,她們又上門來找我要醫藥費。
我依舊趕走了她們。
但她們不達目的是不想罷休的。
于是就有了我現在看到的這一幕。
她們買通了幾個人在網上造我的謠,以為這樣就能從我這里騙走一點賠償金。
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女兒剛死,你們就來找我要錢,你們還是人嗎!」
她喊得歇斯底里,我反正不覺得她是心疼我,估計還是心疼錢吧。
7
咖啡店里。
張蕊到達約定好的地點。
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坐在了她的對面。
「張蕊?」
「你是見山?」
「是的,我的真名叫顧淮。」
帽子被摘下,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
看著很眼熟,感覺在那里見過。
「不好意思,在我們正式開始聊之前,我必須知道你和許茉的關系。」
顧淮抿了抿嘴,思慮了好久才開口。
「我算是她的一個遠房表弟吧。」
張蕊疑惑地看著他,因為她知道我不曾有什么所謂的表弟。
「在很小的時候,在她外婆家,許茉做過我一段時間的姐姐。」
張蕊聽到我外婆的名字就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對這個陌生男人也卸下了些心防。
我也幾乎在一瞬間認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在外婆家的時候,有個又瘦又小的小男孩總是被其他小朋友欺負。
我每次都會上前阻止那些人欺負他。
時間長了,他也總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喊我姐姐。
實際上,我也只比他大不到兩個月。
我那個時候只知道他叫石頭。
后來我被媽媽接走之后,我們也就沒有了聯系。
不過他說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但當時外婆的去世對我的打擊很大,我壓根沒往心里放。
也更不知道他一直有在關注著我。
張蕊攪動著手里的咖啡,聽他簡單講了幾句和我認識的過程。
「時間很緊,我們直接來正事吧。」
說完,顧淮就把手機拿到遞到張蕊的面前。
「這里是我和造謠人之一的聊天記錄,她已經承認這件事背后的指使就是許茉的媽。」
張蕊反反復復的看著手機里的那幾張聊天記錄。
「你確定嗎?」
她抬眸的一刻,我已經看見她眼里噙著的淚水。
張蕊知道那段時間她們一直騷擾我,找我要錢的事情。
但她估計也不會想到,這件事也會和她們有關。
「我確定。她還給我看了當時許茉她媽跟她的聊天記錄,你往后翻。」
「這個ID我找人幫我查過了,確實是她媽,沒有錯。」
張蕊咬了咬嘴唇,手緊握著。
「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肯定是要曝光她們,但我們先得去一趟許茉家。」
8
他們的動作很快,顧淮應該是有備而來。
晚上的時候,關于我的詞條迅速霸榜。
【許茉家中監控曝光】——這一條直接爆搜。
視頻里就是她們來找我要錢的的樣子。
一起曝光的還有那幾張聊天截圖。
一時間網友們都紛紛跑到我的評論區留言。
【天啊,怎么會有這樣的媽。】
【姐姐真的受委屈了。】
【她本來就是天使來的,自己在這樣的家庭長大,還能在賺了錢之后把錢捐給需要幫助的人。】
【沒想到呀,還沒來得及當面道謝。之前我們沒錢給孩子做移植手術都是她幫我們把錢補上的。】
【那幾個造謠的人,也應該揪出來。吃人血饅頭,賺黑心錢,真不怕遭雷劈。】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熱度依舊不減。
我的高中同學也都出來幫我說話。
高中的那件事情又被重新翻出來,所有人都開始同情我的經歷。
甚至有了【愿世間再無許茉悲劇】這樣的詞條。
很快記者就把家里堵了個水泄不通。
她們連門都不敢出,最后還是小區物業把記者都趕走了。
不過沒過一會兒記者們又再一次沖上來了。
因為保安大爺聽說了來龍去脈,也就沒有再阻攔。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離開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們只有開門把記者請進門來。
【你把自己的女兒害死了,你有沒有一點愧疚?】
【為什么這么對自己的女兒?】
【同樣都是你生的為什么區別對待?】
同一時間幾乎所有記者都在同時提問。
「行啦!都吵什么吵!」
許嫣知的一聲怒吼,讓所有的攝像頭都轉向了她。
【作為許茉的姐姐對她常年欺壓,你對這個妹妹就沒有半點情感嗎?】
【包著的那個手指就是那次爭執弄傷的吧。】
【為什么你要把你父親的死也算在許茉頭上,是受你媽的影響嗎?】
接踵而至的問題,讓她們毫無招架之力。
媽媽體力不支差點暈倒,許嫣知趕忙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
「各位記者朋友們,事情根本就不像大家說的那樣。」
她把手臂和背后的傷疤給記者看。
「這個孩子從小性情比較頑劣,她外婆就是被她氣病的。我身上的傷也是她的所作所為。」
記者們看著真實的的傷疤,都沉默了片刻。
「那你有證據嗎?」
一個記者的提問打破了平靜。
「我是她媽我怎么會想著在這上面留證據呢。」
一旁的許嫣知趕緊附和,「就是呀,當時留了可多的血呢,背上的泡也是一個月才完全消。」
不得不說,她們真的是很有默契,演得一出好戲。
不過她也說的沒錯,這些傷確實和我有關。
9
那還是我五年級的時候。
許嫣知那天不想上補習班和媽媽發生了爭吵。
氣不順的媽媽把氣撒在了剛放學回家的我身上。
「一天天的,像誰欠你的一樣,哭喪個臉。街坊鄰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怎么你了?」
這樣的話語每天都聽厭了,自然是不想理。
「跟你說話呢!聾了!」
我還是只管低著頭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媽媽沖過來就揪起我的耳朵,一邊罵我一邊敲著我的頭。
「你個沒良心的,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穿,每天回家我還要看你的臉色,你到底有什么資格甩臉子。」
「生下你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我好好的日子自從有了你就一團亂,你就是個災星。」
我攥緊了拳頭,使出我全身的力氣沖著她大喊,「那你別生下我呀!」
「你干嘛不在我出生那天就把我掐死呢!」
這是我長那么大第一次反抗。
「我吃也沒吃什么好的,飯桌上的大魚大肉跟我沒有什么關系。」
「我住也是住在連窗戶都沒有的儲物室。」
「我從來都沒有穿過什么新衣服,全都是姐姐穿剩下的,根本就不合身的衣服。一年四季我也就穿一雙鞋,班上的同學都笑我。」
媽媽手上的動作停下來了,家里變得異常安靜。
只能聽見我輕微的抽泣聲。
我以為她是被我的話點醒了,良心發現了。
可她只是覺得她被我冒犯到了,她比我還委屈。
「你有什么好挑剔的,要不是我把你接回來,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流浪,說不定都餓死了。」
「你現在能站在這里,跟我這樣說話,你就沒一點感恩之心。」
拳頭一拳一拳的落在我身上,比之前更用力了。
我蜷縮著身體抱住自己,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我想跑走,可是我被她死死抓住,根本就動不了。
我太疼了。
慌亂之下,我四處亂摸,桌子底下正好有個堅硬的東西。
我抓起就閉著眼一通亂揮。
隨后一聲尖叫,我才睜眼看。
媽媽的手臂上鮮血直往外冒,我這才低頭看到自己手上拿的是一把瑞士軍刀。
至于她背上的傷,發生在我高考結束的那年暑假。
我為了掙上大學的生活費,從早到晚都在外面做兼職。
雖然很辛苦,但想著馬上就能離開這個家就又有了動力。
可是有天晚上我一回家,我的檔案袋被撕開攤在桌面上了。
我記得我明明藏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被找出來了。
我一下子就有點崩潰了,「誰干的?」
媽媽理直氣壯地走過來,「我干的,怎么了?」
「叫你不聽我的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服。」
「我看你還怎么去讀書?明明有這么好的捷徑給你走,你偏要費那些錢去讀書。」
她自顧自的說著,我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已經聽不進她的任何一句話了。
我努力了這么久,還是被她毀了。
我和她大吵起來,「那既然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走這個捷徑呢?剛好我覺得他爸對也挺感興趣,你嫁過去當后媽也正好。」
「什么好捷徑,不就是我嫁給他的傻兒子之后,他們家能給許嫣知安排一個好工作嗎?」
「他爸無非就是想找個人照顧他兒子,后媽一樣能照顧,你嫁過去之后還能把他們家的錢我在自己手里,不比我嫁過去要好,你覺得呢?」
她氣急敗壞地還想從我懷里搶走檔案袋,「早知道我直接一把火給你燒了,一點證據不給你留。」
「你休想!」
我死死的護住我的檔案袋,用力地推開了她。
她向后退的時候,撞倒了身后的開水瓶,她又那樣順勢倒了下去。
背后的傷就那么留下了。
還好檔案還有補救的機會,我也算是有驚無險的上了大學。
其實她不想要我上大學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用心培養的許嫣知,只考上了大專,而我這個被她拋棄的孩子考上了一本。
可這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明明是我的傷,只是疤在她的身上罷了。
10
在記者們懷疑的眼神里,她接著往下說:「這孩子真的脾氣很古怪,我只不過好言相勸,想給她報幾個補習班,給她補補課,她就拿著刀子對著我揮,我去搶刀的時候就被傷到了。」
「后來給她介紹了一門好親事,人家條件真的挺好的,她不愿意也就算了,我也沒有逼她,但她就像瘋了一樣,拿著開水瓶朝我潑。」
記者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大家都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
「那對于監控視頻你又怎么解釋呢?」
「就是這件事讓我們之間結了怨,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以前了,這么些年都是她姐姐在贍養我,我們只是去和她商量,但是雙方語氣都激烈了一些,很多都是氣話,我們也沒想到她能這么激動。」
話音剛落,一個舉著手機的記者看著屏幕大喊:「快看呀,許茉的那個朋友說線上對峙。」
這時她們才意識到剛剛所有的言語都被實時直播了出去。
我媽手一揮就打掉了那個記者的手機,「誰允許你們直播了?」
【老巫婆你等著!】
張蕊盯著屏幕眼眶發紅,一字一字的打下:【滿嘴謊言,荒謬至極。】
【你是不是覺得人死了就死無對證了?你就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了?】
她手里拿著我的日記本,眼淚一滴滴地滑落。
我跳樓之前,把所有要交代的事都寫了下來。
這本日記本我也是希望張蕊幫我燒掉,除了她我不想讓第二個人再看見。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違背你的囑托了。」
「我不想要你這么不清不白的死去。」
「對不起,茉茉,原諒我。」
她擦干眼淚,將相關的幾頁日記內容拍下來上傳到網絡上。
剛剛在直播間里的大家迅速圍觀。
11
【快去看,許茉朋友又發東西了。】
幾乎同時所有的作者都拿出手機,許嫣知也慌亂的刷著屏幕。
那幾篇日記內容字字戳心,甚至有些記者當場眼眶就濕潤了。
【真不是人呀,沒有一句實話。】
【她也是真厲害,每一個事情她還都能換一個說辭。】
【差一點輿論又被她引導了。】
【告她,讓她坐牢。】
直播間的彈幕飛速滾動,熱度還在不斷上升。
媽媽大口喘著氣,指著眼前的這些人,「你們都給我走!都走!」
「你們懂什么,我自己的女兒我怎么可能不愛!」
記者都用一種極其憤怒且鄙夷的眼神看著她,沒人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大家都靜靜地看著她的怒吼。
媽媽見狀跑到廚房拿著菜刀就沖了出來。
「你們走不走?」
這一下還是嚇到了在場所有人,許嫣知連忙上前攔著她。
記者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許嫣知接過媽媽手里的刀,放得遠遠的。
轉過身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沒必要跟這些人置氣,許茉就是用她的死在報復我們。」
「是她自己活該,早點拿錢不就好了,就沒必要鬧到這一步了。」
媽媽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許嫣知沒站穩頭直接磕到了桌角上,一下子血就開始從額頭往下流。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這些餿主意,茉茉能出事嗎?」
「現在人財兩空,你滿意了?」
「我不知道怎么生了你這么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許嫣知捂著頭站起來,哭喊著:「明明是你不愛她!現在自己醒了,不愿意接受現實,把錯都往別人身上推!」
「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媽媽沒有回應,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12
門外。
「有人嗎?我知道屋里有人。你能幫我開開門嗎?」
「讓我進去一下吧,求你了。」
張蕊皺了皺眉,直接撥通了小區物業的電話。
沒過多久保安就來了。
還是上次那位。
這次他的語氣明顯強硬了很多。
「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要再來。」
「你再不走我就要實行強制措施了。」
「你憑什么這么對我說話,不就是個保安嗎?有什么了不起的,信不信我投訴你?」
保安不屑一笑,「你干的那些事現在誰不知道,你還在這里威脅我,不好笑嗎?」
張蕊一直在門后面聽著外面的動靜。
「行了,別說些廢話了,快點把她弄走。」
保安大哥使了個眼色,旁邊兩個小哥立馬上前把她拖走了。
樓下已經聚集了很多自行前來悼念我的人。
有我的同學、粉絲還有一些路人朋友們。
很多很多的蠟燭,很多很多的鮮花。
如此多的愛意,是我第一次感受到。
可惜,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媽也想往那邊走,但是保安架著她不讓她過去。
于是她就瘋了一樣地喊我名字。
「茉茉,媽媽來看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媽媽錯了,真的錯了。」
大家紛紛回頭看著這個女人。
「這不是許茉那個媽嗎?怎么還有臉在這里出現。」
「就是,生前不好好對待,死后做這個樣子給誰看。」
「今天直播不還理直氣壯滿口謊言的嗎?」
有一個人率先朝她喊了起來:「你快走吧,能不能讓許茉安心的離開。她不想見你,你不知道嗎?」
其他人也熙熙攘攘的附和起來。
「快點走!別在這!晦氣!」
為了避免騷亂,保安趕緊把她帶走了。
13
這幾天顧淮也沒閑著,他在整合證據準備起訴。
顧淮說了他們一個都別想逃。
按照我的遺囑,我剩下的所有資產都捐贈出去了。
至于骨灰就撒在海里。
自由不用再被束縛。
外婆我終于可以見到你了。
我想你做的排骨湯,做的熏肉還有好多好多。
但是你不要怪我,我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提前來找你了。
還有爸爸。
其實十八歲生日那天晚上我就想結束了。
我抱著相框坐在窗臺邊,上面是爸爸媽媽還有許嫣知的合影,那時我在媽媽肚子里。
也算是唯一一張我們一家四口的合影了。
也是那晚意外發現相框背后還有一張紙條。
「寶寶,你要好好長大,健健康康的,爸爸永遠愛你。」
看到這句話我就從窗臺上走了下來。
從那之后那張紙條就像是一個信念一樣支撐了我好久好久。
爸爸謝謝你,也很抱歉我沒有如你期望那樣成長。
這一世我放棄了,也終于沒有這些繁瑣的事了。
14
最后的起訴很順利。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媽還有許嫣知。
還有那幾個造謠的人全部都坐在被告席上。
因情節嚴重,我媽被判處四年有期徒刑,許嫣知被判處兩年。
張蕊后來去牢里看了我媽一趟。
帶著我給她買的項鏈。
這個是我在她們找我要錢之前就預定好的。
因為今年是我媽五十歲生日,我還是想為這段親情做點什么。
畢竟從沒得到過母愛的人,心里無論如何也還是會渴望。
假使她依舊不領情,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她聯系。
反正我也長大了,不需要她給我一個家,也不需要她了。
可是禮物都還沒到,我們就已經陰陽兩隔了。
「看到了吧,知道這是什么嗎?」
媽媽眼神空洞的看著張蕊,沒有任何神情。
「這是許茉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這句話說完,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項鏈,「給我的?」
「想不到吧。如果不是你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今天這個禮物就是許茉親自給你了。」
她突然很激動的站起來,被獄警提前結束了探視。
張蕊走到海邊,把項鏈丟進了海里。
「茉茉,項鏈還給你了。她不配,現在她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你別忘了我,下輩子我們還要做朋友的。」
顧淮也時常會到海邊看我,「對不起,如果我要是再勇敢一點,早一點來找你,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小時候,你保護我,可是長大了我沒能護住你。」
「總想著自己要變得更好一點才能出現在你面前,才能配得上你。」
「茉茉,這是我第一次這么喊你,我不想做你弟弟了。」
「我喜歡你。你聽得到嗎?」
抱歉啦,各位。
這輩子太苦了,做人也太累了。
下輩子我想做一朵浪花。
從大海里來,也歸于大海。
永遠有家,永遠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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