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1月,國民黨反動派對閩贛蘇區進行了一次大規模圍剿,因為省軍區司令員宋清泉和敵人硬耗,閩贛蘇區的武裝力量損失慘重。
1935年5月,閩贛省軍區司令員宋清泉叛變,緊接著閩贛省省委書記兼省軍區政委鐘循仁、閩贛省蘇維埃主席楊道明二人離奇失蹤。
直到1988年,即鐘循仁、楊道明失蹤53年后,福建省永泰縣暗亭寺的一位高僧,才向外吐露了鐘循仁、楊道明兩位紅軍高級將領的去向之謎。
暗亭寺
楊道明和鐘循仁
楊道明是江西興國縣人,在家里排行老三,因為他父親和哥哥都參加了革命的緣故,母親怕自己這個小兒子出事,因此對他的看管極為嚴格。
1930年2月,21歲的楊道明趁母親不備,悄悄地趕往荷溪圩觀看紅軍召開的軍民誓師大會。
當誓師大會開始后,楊道明仗著自己年輕氣壯,擠到了誓師隊伍的最前頭,這次大會由毛澤東主持,毛澤東用通俗的語言生動形象地闡述了為什么要參加革命,紅軍是一支怎樣的隊伍,以及革命的最終目的。
毛澤東的這番話讓年輕的楊道明感覺熱血沸騰,不停地振臂高呼,成功吸引到了毛澤東的注意,楊道明的表現也給毛澤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久后,楊道明就正式參加了革命。
毛澤東
同年12月,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央蘇區發起了第一次“圍剿”,被農民隊伍趕跑的土豪劣紳們,也開始跟在國民黨軍后面“返鄉”,并對分到了他們家土地的農民們發起了血腥報復。
在這次報復中,楊道明的母親被地主惡霸活活打死,父親則被逼得投河自盡,他的大哥被殘忍殺害,二哥躲到山里當了和尚,兩個嫂子和懷胎十月即將分娩的妻子被玷污后賣到了外地。
一夜之間,楊道明美滿的家庭支離破碎,楊道明從此更加憎恨國民黨反動派,堅定了革命到底的決心。
1934年5月,楊道明被調至閩贛省擔任省蘇維埃政府主席,當時因為王明“左傾”機會主義錯誤思想蔓延的緣故,閩贛省肅反擴大化現象十分嚴重。
在楊道明的治理下,雖然閩贛省“左傾現象”得到了緩解,中央蘇區卻因為王明“左傾”路線錯誤,導致第5次反圍剿戰爭失利,中央紅軍被迫開始長征。
紅軍長征后不久,國民黨反動派就對閩贛省革命根據地發起了大規模“圍剿”,在這次“圍剿”中,國民黨出動9000余人的軍隊,意圖徹底“消滅”這支紅色力量。
楊道明
在這一危急時刻,閩贛省軍區司令宋清泉不顧楊道明等人反對,決定率領部隊和敵人進行硬拼,省內紅色力量因此損失慘重,紅色根據地日益縮水。
1934年12月,敵軍又出動20個師向閩贛蘇區發起合圍,宋清泉聯合參謀長徐江漢、政治部主任任彭祜,篡奪了部隊領導權,不把楊道明等省委領導同志放在眼里,甚至出現了“槍指揮黨”的荒唐現象,在宋清泉等人的指揮下,紅軍部隊連戰連敗。
到了12月底,連閩贛省省會寧化都給丟了,只得被迫轉移,在部隊轉移途中,他們遇到了一個人:新任閩贛省委書記兼省軍區政委鐘循仁。
鐘循仁1927年就參加了革命并入了黨,在1930年12月至1931年9月的反“圍剿”作戰中,作為江西省興國縣高興區區委書記的鐘循仁遵奉上級指示,組織區內群眾堅壁清野,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紅軍打贏反“圍剿”作戰的勝利,并因功升任為興國縣委書記。
在他治理興國期間,興國縣獲得了中央蘇區模范縣的美譽,連毛主席都說:“興國縣這個模范縣就是在鐘循仁手上創造出來的。”
鐘循仁
中央紅軍開始長征后,鐘循仁奉命留在蘇區指揮部隊打游擊,1934年12月下旬,國民黨對蘇區根據地的“圍剿掃蕩”一次比一次猛烈,鑒于形勢日趨惡化,留守蘇區的中央分局決定將中央蘇區內的第24師化整為零,“撒”出去打游擊。
為了加強對各部隊的領導,除中共中央分局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辦事處的三位最高領導,項英、陳毅以及賀昌外,其他領導干部全部被派去各地加強領導,原贛南省委書記、贛南軍區政委鐘循仁,則被派去福建擔任閩贛省委書記。
鐘循仁和楊道明等人匯合后,卻發現想要開展工作十分困難,他雖然兼任著省軍區政委,但是軍隊指揮權卻被宋清泉等三人牢牢把控,因此,雖然他名義上是這支部隊的最高領導,但是指揮不動軍隊。
叛變
1935年4月,當部隊抵達沙溪一帶宿營時,遭到了國民黨反動派的突然襲擊,省委工作團及軍區機關為了保存實力開始緊急轉移,因為轉移得太急,沒有來得及通知其他部隊,等到部隊軍區機關安全后才發現,除直屬的三個營外,其他部隊全部不知所蹤。
經過短暫商議后,組織決定將殘存的三個營改編為贛南省新編第一團,團長由軍區司令員宋清泉兼任。
當部隊抵達沙縣尤溪鎮附近時,遭到了敵人的伏擊,無奈之下只得爬上紫山休整,結果部隊剛爬上紫山不久,國民黨保安團就已經將這座山團團圍住了。
因為部隊缺乏補給,又剛經過長途奔波,宋清泉、徐江漢以及彭祜等人悲觀的認為革命是沒有前途的,并明顯地表露出了動搖跡象,甚至公然宣稱:“現在大家都沒吃的,供給就很困難,不如我們先向敵人詐降,解決困難后我們再反正。”
保安團
第2天晚上,一名來自仙游縣保安團的便衣人員爬上了紫山,并要求見省軍區負責人,宋清泉等三人在未通知鐘循仁的情況下,秘密和該便衣談了一晚上,第2天一早又派保衛局長楊良生送那名便衣下山。
楊道明目睹了這一情況后,趕緊找到彭祜問道:“你們是不是想帶兵叛變?”
結果彭祜支支吾吾地表示:“只是派良生去應付一下。”
彭祜的異常行為讓楊道明確信背后一定另有隱情,趕緊找到鐘循仁向他通報了這一起事件,鐘循仁和楊道明商議后,決定召開一次緊急會議,對宋、徐、彭三人予以了嚴肅批評,告誡他們要對革命事業有信心,只要將游擊戰爭進行到底,就一定能贏得最終的勝利,會議最后,鐘循仁命令他們率領部隊向山頂轉移。
當部隊到達山頂后,國民黨軍隊迅速開始攻山,雖然部隊勉強將敵軍打退,但是戰士們也越發疲憊,鐘循仁認為有必要率領戰士們突圍,要不然這樣下去部隊將會十分危險。結果當天晚上宋清泉等人就率領部隊下山投敵了,留在山上的只剩下了省委工作團的三四十人。
第2天一早,鐘循仁發現大部隊不見后知道出了變故,趕緊找到楊道明商議轉移一事,但還沒商議出結果,保安團就爬上了山頭對工作團發起了圍攻。
在這次戰斗中,有20多名省直機關干部被當場打死,10余名省直機關干部被敵軍俘虜,鐘循仁和楊道明等9名干部則生死不明。
紅軍戰士
馨揚法師
閩贛省委離奇失蹤的事情讓留守蘇區的項英、陳毅等人十分著急,他們躲過敵人的圍攻后迅速對各級黨組織恢復聯系,結果閩贛省機關一直沒有回應。
項英等人不由得有了種不祥的預感,果然沒過多久陳毅就收到了一份國民黨刻意散播的“剿共捷報”:“敵閩贛省機關及省軍區已全軍覆沒,敵所謂省主席,省委書記均已被擊斃。”
因為戰事緊急的緣故,陳毅也沒有時間確認這份情報的真假,擱置了調查鐘循仁和楊道明蹤跡的工作。
新中國成立后,彭祜曾混入過湖南某省級單位工作,不久后就被熟人揭發并被判處死刑,在彭祜接受審訊時,曾繪聲繪色地描述過自己如何“殺害”鐘循仁和楊道明的事情,因此組織上認定他們二人已經犧牲,江西興國縣還將他們認定為烈士,并將他們的名字刻在了革命烈士英名碑上。
1966年,十年動亂正式開始,一伙帶著袖章的“小將”接到舉報:暗音寺內的馨揚法師“來歷不明”,可能是“特務”!于是興致沖沖地跑進了暗音寺,要求馨揚法師交代他的歷史問題。
中間為馨揚法師
馨揚法師不愿和這群興奮過頭的年輕人過多糾纏,對為首的“小將”表示要給家里人寫信,家里人會證明自己的身份,“小將”答應了他的要求。
一個星期后,一名人事局的干部找到“小將”,告訴他:“馨揚法師歷史沒有問題,他曾經是一名革命戰士。”之后再也沒有人難為過馨揚法師。
又過了幾天,一名江西省革命委員會的干部來到了暗音寺,見到馨揚法師后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說道:“楊同志,這些年苦了你了,組織上想請你回去工作。”
原來,馨揚法師就是楊道明,他那封信是寫給二哥楊真明的,楊真明當初因為國民黨的迫害,被迫跑到山上當了和尚,解放后選擇了還俗,并在興國縣人事局找了份工作。
楊真明接到失蹤多年弟弟的信后十分驚喜,趕緊向福建永泰地方寫了封信,詳細介紹了自己弟弟的實際情況,并證明馨揚法師曾經的確是名革命干部,而馨揚法師就是楊道明的事情不脛而走,引起了江西省革命委員會的注意,專門派人來接楊道明回江西工作。
楊道明看著來接自己的干部搖了搖頭,不管對方如何勸說,就是不肯還俗,直到改革國內宗教政策得以落實,他才正式出任福建省政協委員、省佛教協會副會長等重要職位。
楊道明(馨揚法師)
在這期間,楊道明從未提起過當年自己如何成功突圍,以及鐘循仁的蹤跡。
直到1988年,面對專門找他打聽鐘循仁蹤跡的黨史辦公室工作人員,楊道明才緩緩說起了53年前宋清泉叛變后的故事。
悲歌
1935年5月8日,鐘循仁等9名領導干部隱藏在了叢林里面躲過了敵人的搜捕,彭祜自認為無法向反動派交代,于是對國民黨反動派報功稱:“我已經親手把鐘循仁‘干掉’了,躺地上那幾個人里面有一個姓楊的省主席,雖然跑了幾個不重要的,但只要我們在附近嚴加防范,一定能逮住他們。”
待保安團撤離后,鐘循仁和其他8名領導干部進行了一次簡短會議,他們一致認為,雖然閩贛省委、省蘇維埃政府已經名存實亡了,但是只要人還活著就可以革命到底,留在山上是沒有出路的,必須突圍!
于是當天晚上他們就趁著夜色爬下了紫山,找到一位住在附近的老鄉,買了一點地瓜充饑后就繼續趕路,結果幾人在大樟溪附近,被溪邊的一座敵軍碉堡所發現,吳朝青、劉尊兩位同志因為腿部中彈在附近老百姓家里隱蔽了下來,鐘循仁率領剩下的6名領導干部繼續突圍。
大樟溪
當鐘循仁率領干部們走到小白杜一帶時,這支小分隊內部出現了分歧,除鐘循仁和楊道明外的5名同志想回老家贛東北躲一躲,而鐘循仁和楊道明因為在老家興國縣是“名人”的緣故,擔心一旦返回興國老家會被反動派所察覺,因此不愿回江西。
經過短暫商議后,鐘循仁和楊道明決定讓其他五名同志離開,他們二人則繼續向前走。
辭別了5名戰友后,鐘循仁和楊道明分別化名為“黃家法”、“謝長生”,繼續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因為他們不會福建地區的方言,無法通過群眾和組織取得聯系,又無法回興國老家,前途未卜的情況下,兩人心里不由產生了悲觀的情緒。
二人到達秋壟后,發現附近有一座名為“九座寺”的寺廟,鐘循仁想到楊道明肺不好,于是提議先在寺里暫住一會兒,等有組織消息后再做打算,楊道明也沒有別的主意,點頭同意了鐘循仁的意見,于是二人走上前去,敲了敲廟門。
開門的是一位法號“妙智”的法師,待兩人說明身份來意后,妙智法師頗感為難,雖然他有心收留他們,但因九座寺往來人員太多,他怕兩人身份會暴露,因此委婉的勸他們另尋他處。
楊道明知道妙智法師心意已決,說道:“請法師指條明路。”
妙智法師想了想說道:“永泰與尤溪交界有一座暗亭寺,寺里的品香法師應該會收留你們。”
妙智法師
拜別了妙智法師后,鐘循仁和楊道明踏上了前往暗亭寺的道路,當他們趕到暗亭寺時,楊道明驚喜地發現品香法師竟然是位“老熟人”。
原來,楊道明曾經擔任中央政府內務部副部長,有一次毛主席請了一位法師前往蘇維埃政府做客,那位法師對建設蘇維埃提出了很多寶貴的意見,毛主席因此將他稱為“革命和尚”,鐘循仁對此印象深刻。
不過,因為過了數年,最近又發生了諸多變故,因此楊道明聽妙智法師提及“品香法師”時,沒有將他和那位革命和尚聯系在一起。
就這樣,鐘循仁和楊道明正式在暗亭寺落發為僧,鐘循仁法號妙圓,楊道明法號馨揚。
雖已遁入空門,鐘循仁和楊道明卻一直沒有放棄對革命的向往。
1943年,地下黨員饒云山、郭倫沂曾在暗亭寺下榻,他們的言行舉止讓楊道明認識到他們可能是共產黨員,于是有心和他們攀談,結果饒云山和郭倫沂因為有急事,匆匆告辭離去,楊道明心里不得不深感遺憾。
1945年6月,因為永泰游擊隊擊斃了一名保安隊分隊長的緣故,縣警察局開始瘋了一樣搜捕共產黨員,一名反動警察懷疑楊道明參加過紅軍,就將他抓到了監獄里。
鐘循仁為了避免暴露離開了暗亭寺,直到1949年7月才回來,當他回到寺廟后驚喜地發現楊道明已在三年前被無罪釋放了,兩位老友再次見面后十分欣喜,聊了很久。
前排左一楊道明 后排中為鐘循仁
新中國成立后,心潮澎湃的楊道明有心給毛主席等領導寫信闡述自己的經歷,當他問鐘循仁的意見時,鐘循仁對此卻看得很淡,因為他在解放前就已經從報紙上知道自己“被反動派槍殺”了,他覺得這樣也好,畢竟自己當初辜負了組織的信任,也沒有面目去見中央和鄉親了,因此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青燈古佛為伴,了此殘生。
楊道明覺得鐘循仁說得很對,同樣斷了對外公布自己真實身份的念頭,從此以后鐘循仁和楊道明帶著寺內的和尚、尼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開辟了寺廟附近的荒地,并播種了糧食,改變了過去寺廟全靠信男信女捐錢維持生計的現狀,糧食豐收后,甚至每年都開始向國家交付500余斤余糧,寺廟也因此受到福建省佛教會的多次表揚。
鐘循仁
1980年9月26日,鐘循仁生了一場重病,他握著楊道明的手說道:“至今為止,我的真實姓名除了你之外,誰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照舊保密,千萬別寫信告訴我家里人,更不要向上級反映此事。”
1981年4月29日酉時,妙圓法師鐘循仁在暗亭寺圓寂,骨灰安放在寺廟西居塔內。
敘述完自己和鐘循仁的經歷后,楊道明感嘆道:“鐘循仁已經走了快10年了,我也快80了,快要死了,如果繼續保密鐘循仁生平真相的話,等我死了這件事情就會成為黨史上的一個懸案,對我們黨不利,因此我認為有必要將這件事情報告給組織,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馨揚法師楊道明
1999年5月14日,一生坎坷、愛國愛教的馨揚法師楊道明,在永泰縣能仁寺圓寂。
從我黨高級干部,到寺廟里的高僧大德,鐘循仁和楊道明兩位高僧的經歷可以說充滿了傳奇色彩,雖然二人已不是黨員,但是他們愛國愛黨的信念一直沒有改變,即便已經出家為僧,仍然關心黨和國家的事業,體現了社會主義國家僧人的崇高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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