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燦婷
甲辰年三月三日,孫恩道先生在這日近午時將延宕了三年的二十米手卷《蘭亭修稧圖》畫完。他撳上最后一枚印章,舒了一口氣,便感到頭暈,天旋地轉,嘔吐不止。我便急呼救護車來,送醫院搶救,幸為無恙,都松了口氣。
王羲之在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與謝安等41人在山陰蘭亭為“修稧”之會,諸人飲酒賦詩,羲之為詩寫序,此便是流傳千古之《蘭亭序》。孫恩道畫的《蘭亭修稧圖》,表現的便是這個故事。孫老師這幅畫上共出現了六十余人,他解釋說,史籍記載的人數都是名流,而參加這次活動的隨從可能更多,多畫幾個人物,與此情此境應該是相符的。此圖是在1671年后的三月三日畫完,這大概是天意。
這是孫老師近年最長的一個手卷,可以稱作工程,我看是他的得意之作,自己也十分珍愛。他住院期間,給我來過一次電話,讓我給此作寫一篇評論文章,計劃發表在他的《走向高峰——全國名家作品集》上。
受此重托,怎敢馬虎。我將畫卷展于案上,一段一段的舒卷著,仔細把玩,品賞。
滿卷煙云,云蒸霧蔚,水光山色,情景交融,筆墨從容,書畫相宜,如閱古卷,如聞古音,文質彬彬,格調古雅,情以筆生,韻通墨現,云卷云舒,物我兩忘,一派生機勃勃充滿生命的筆墨精靈在眼前跳躍。
魏晉時代是個罕見的時代,晉人衣冠南渡后,在亂世的催生下,形成了獨特的南朝文明。此文明化為中華文明的精神骨干,史稱“魏晉風骨”。
魏晉的哲學是玄學,清談和唯美是當時的兩大風尚。這是中華文明史的一大轉折,人與自然的關系從道德和政治的一變為審美的,開啟了山水畫和山水詩的先河。
晉人的唯美首先是對人的形象美和心靈美的推崇,推崇外表清朗俊秀,風姿安祥文雅,內心澄明透徹,處世超凡脫俗,真正地“風塵外物,瑤林瓊樹”。
晉人這種接近病態的對美的崇尚,在歷史上特別亮眼,留下了許多風趣動人的傳說。
晉人對人的贊美常常以相應的景色比喻,如形容人的清淡高雅的品性,叫“處江湖之遠,一丘一壑寄情山水”;又如“軒軒如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肅肅如松下風,朗朗似庭前月”;形容高士酒醉如“玉山之將崩”,形容高士神游為“飄逸瀟灑,幽靜深遠,登高臨下,人景合一”。
晉人寄情山水,追尋自然,沐浴清風,隱身出世的情感在數百年的發展變化中,成為一種風尚,也構成了中華文化多元化的特色。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寫道此次活動“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說的就是東晉時期繁榮勝地會稽郡山陰城。蘭亭則位于山陰城西南十四公里的蘭渚山下,越王勾踐種蘭于此,東漢時期在此設驛站,蘭亭由此得名。王羲之任會稽內史時曾寄居此處,此次他邀請41位文人雅士在蘭亭舉行曲水流觴盛會,并寫下了千古行書《蘭亭集序》,故此地也成了書法勝地。孫恩道曾多次游覽蘭亭,但此卷他并沒有據實寫生,而是意象性地展現了蘭亭的意境,頗具神韻。
古人云:“會稽者,天下之阻巒也。左海右江,面山帶湖。其登陟險處,皆生草木,可采擷。行三四里,至一水池,有魚鱉蝦蟹,亦堪服食。上山三四里,有石壁,數丈峭峻。正東有石洞,可容數十人。洞外有泉一派,流下池中。又上二里,至山頂,可觀望海。”
遠古的時候,這里很早就有強悍的越族居住在這里。他們在山上掘井、捕魚、燒陶、伐木,各種事情他們都干。春秋戰國時期他們常常跨海西上吳越之地和中原地區進行貿易和爭奪天下霸權。這里他們認為是一處咽喉要地,所以就在這里屯兵積糧。在山上還常常舉行祭祀鬼神的儀式。越王勾踐還曾經到山上祭祀過禹帝。
我看孫恩道老師這次畫手卷,真是放得開,收得住,縱情揮灑,心無所礙。他把山看作人,把人看作山,人有山的風貌,山具人之情懷,這種狀態據孫老師自己說,前所未有。
他畫的是魏晉題材,大概這也是魏晉人的精神狀態,東晉大詩人陶潛的《飲酒》詩中“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是這種狀態最具體的表現。
他的這個手卷筆墨所傳達的情感既不同于他所崇拜的八大的冷、青藤的熱,也不同于他過去呈現的文和秀。溫和自然,隨意流淌,有中還無,無中還有,這正是“此中有真意”。
孫恩道的這幅畫上,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這種筆墨痕跡似似而非,讓人琢磨不透,耐人尋味。按孫老師話說,這叫意思意思,它不合情理物理,但卻合畫理。我卻認為,正是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他的畫有了重大突破,讓他的畫有了玄學的意味,得到了哲學的提升。他對魏晉時期文化表達是深層的,盡管他沒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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