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大木匯集、編著的古典小說《楊家將演義》中,前半部分是男性英雄的慘劇——從楊老令公到“七郎八虎”,紛紛凋零;
后半部分則是楊門女將的群星爭輝——正是這些巾幗英雄,挽救了大宋朝的危機。
在眾多楊門女將中,燒火丫頭出身的楊排風,戰功卓著,是僅次于穆桂英的女二號。
然而,長期以來,她盡管身負絕技,擁有能夠力挽狂瀾的將帥之才,但一直在天波楊府從事勞累而卑微的工作——燒火丫頭。
除非“男人死絕”,舉國面臨任何“男爺們”都無法收場的重大危機,楊排風才有出頭機會。
這是楊排風的絕代傳奇,也是眾多才女的千百年悲哀……
01
臨危受命的“火帥”
楊排風出場之時,正是楊家將紛紛凋零、大宋邊關告急的至暗時刻。
楊老令公的“七郎八虎”,老大、老二、老三戰死,老七被潘仁美害死,老八下落不明;
老四被遼國生擒,無奈之下投降做了駙馬;老五心灰意冷,出家為僧。
只剩下一個楊六郎,在邊關苦苦支撐,但六郎此前,接連遭遇冤案,一度發配云南,此時早已心力交瘁。
反觀老對頭大遼,則在鐵血老太后蕭燕燕的操控下,達到國力的頂峰,麾下猛將如云。
此時六郎之子楊宗保尚幼,還沒有邂逅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穆桂英。
總之,大宋朝由于之前的各種胡來,此時不但岌岌可危,而且陷入了無人可用的慘狀。
佘太君多次對皇帝表示:我們楊門女將也會武藝,不遜于男人,愿意為國出征。
但皇帝根本不相信這些“婦道人家”上戰場能有什么用。
這時,在天波楊府擔任燒火丫頭的楊排風,挺身而出:
“我多年干粗活,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刀槍劍戟我不會,但我經常把好幾十斤的燒火棍,舞動得呼呼掛風。”
“以我這身力氣,無論遼國大元帥韓昌,還是其他任何猛將,任何人的大刀或者狼牙棒之類,一旦和我這條燒火棍狠狠地碰上,都難免卷刃。”
佘太君早就知道這個丫頭非同尋常,于是準許楊排風代替自己上戰場。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近似的情節,不斷重復:
楊排風拎著燒火棍,率先沖上戰場,對著遼國大營叫陣。
遼國的一些猛將得知來了個“燒火的丫鬟婆子”,哈哈大笑,對楊排風充滿輕視。
結果一旦交上手,才終于發覺,楊排風的燒火棍極不好惹……
眾多遼國猛將紛紛敗北。
尤其是,楊排風不光勇猛,而且能夠帶兵,也有一些計謀;
她和同樣出身底層、充滿農民式狡猾的寇老西兒(寇準),一武一文,配合得非常默契。
后來穆桂英出世,楊排風成為僅次于穆桂英的第二號女英雄。
遼國節節敗退,天門陣也被攻破,最終不得不簽訂合約,此后多年再也不敢進犯大宋。
得勝回朝后,楊排風被皇帝冊封為“火帥”。
然而,楊排風的傳奇故事,到這里也就結束了……
02
佘太君的所謂“愛女”
按照《楊家將演義》的設定,楊排風備受佘太君寵愛,被佘太君稱為“干女兒”。
然而細讀此書,佘太君對其他很多下人、侍女,也常有各種小恩小惠;
楊排風并沒有比別的侍女,受到更多的特殊對待。
多年來,楊排風一直做著最累的差事,燒火做飯,從搬煤到打柴,也都是她的工作。
之所以如此,只因為楊排風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因此大家都認為她應該能者多勞。
楊排風沒受過正規教育,一些版本的楊家將民間故事中,把楊排風描繪成半文盲。
相比之下,你能想象楊家的哪個女兒、哪個兒媳,能夠整天干最重的體力活,而且得不到正規的文化教育,作詩、繪畫、琴棋等一概不會嗎?
楊排風有一身好武藝,但她沒有師承。
楊家經常有人在庭院練武,對下人、丫鬟,大都不加回避,任由她們觀看、喝彩。
楊排風從小看在眼里,默默地學會了很多招式,融會貫通成自己的獨家功夫。
然而,當楊家男丁興盛、楊門父子屢立戰功時,楊排風的武功即使不輸給其中的任何男人,也沒有出頭的機會。
佘太君見到楊排風,經常慈祥地夸她幾句,甚至當面稱之為“愛女”,但這一切,都沒有改變楊排風身為燒火丫頭的命運。
——除非楊家的男性將領死的死、老的老,邊關十萬火急,朝廷無人可用,楊排風主動請纓,佘太君才把這位“愛女”推上前臺。
楊排風如果敗了,天波楊府無非少了個燒火丫頭,在佘太君眼里,這根本不算啥損失。
當楊排風凱旋歸來,佘太君對她更加親熱,在眾人面前一口一個“愛女”。
于是在皇帝看來,仿佛楊排風是佘太君一手調教的高徒,楊排風的戰功,佘太君也功不可沒。
楊排風在國難當頭之際,身為將帥,沖殺在前。
但凱旋之后,皇帝把大部分賞賜都給了天波楊府——也等于給了佘太君和楊六郎;
而楊排風并未繼續執掌兵權,甚至連個正經的官職都沒得到,皇帝明擺著重男輕女。
凱旋歸來的楊排風,雖然帥才為大家所公認,但除非邊關再次遇到危機,否則只能被閑置,被荒廢……
尤其是,除了擔任將帥之外,楊排風還能做什么?
她唯一的手藝,就是燒火,回到天波楊府,很可能繼續回到灶臺,重操舊業。
德高望重的佘太君,此時也沒有為“愛女”說句公道話,更沒有為她在朝廷爭取個能夠繼續發揮帥才的職位。
所謂的“佘太君愛女”,自始至終都是個冷笑話。
03
有多少“楊排風”
只能默默無聞地“燒火”?
楊排風是極少數的幸運兒。
更多出身草根之人,即使再有才能,也一直沒有機會出頭,只能默默地“燒火”。
《楊家將》中,幾個并非楊門骨肉的頂尖人才,也大都和楊排風有著類似的命運。
最強的智囊寇準,在智審潘仁美之前,大半輩子只是個小縣令,處于官僚的最底層;
六郎麾下的兩員大將孟良、焦贊,在遇到六郎這個伯樂之前,都是江湖中人;
即使全書的“最強王者”穆桂英,在遇到六郎之子楊文廣之前,也只是個平民百姓……
除非天下大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這些杰出的草根人才,才有偏巧遇到伯樂,得以展現才能、出人頭地的機會。
然而,一旦他們把亂子收拾好,危機解除、秩序恢復,就意味著眾多和他們類似的其他草根人才,出人頭地的一線希望,再次被長久關閉……
男性的草根人才,立功之后,往往都能加官進爵,得到重用,在重要位置上繼續發光發熱。
寇準成為宰相,就是此類典型。
相比之下,女性的草根英雄,哪怕功勞再大,事成之后也只能“回歸家庭”。
這是女性草根的雙重悲哀。
即使現在,還有多少像楊排風一樣出身平凡、才華杰出的女性,一直得不到嶄露頭角的機會,被埋沒在“灶臺塵灰”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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