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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劉禹錫少年得志，22歲進士及第，32歲出任監察御史，34歲參與永貞革新，進入權力中心。

這一時期劉禹錫的仕途比較順遂，就在他最為春風得意的時候，進京趕考的牛僧儒投謁門下。

但他的詩文并不入劉禹錫的眼，劉禹錫當著眾人展卷隨意涂改其詩，并嘆“必先輩未期至矣”。

也許牛僧儒真的文采平平，但劉禹錫彼時的傲慢態度對年輕氣盛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

后來，劉禹錫遭貶離京，一去二十三年，牛僧儒進士及第，仕途順遂，一路升遷，兩度拜相。

豪放曠達的劉禹錫并未將此事放在心頭，可牛僧孺卻耿耿于懷了二十多年，直到二人再相逢。

大和八年（834年）， 63歲的劉禹錫出任汝州刺史，55歲的淮南節度使牛僧儒為其接風洗塵。

“莫嫌恃酒輕言語，曾把文章謁后塵”，席間詩酒唱和，牛僧孺并沒有避諱對劉禹錫的不滿。

即當初您這位“前輩”如今也不過是我的“后塵”，面對牛僧孺的狂放，劉禹錫則從容作答。

“猶有登朝舊冠冕，待公三日拂埃塵”，即日后您重登相位，就將我免職，像拂去塵埃一般。

面對位高權重的上司，雖位居下僚，但倔強的劉禹錫不亢不卑，從容作答，委婉又不失風骨。

相逢一笑，牛僧孺遂釋懷了，二人歡飲達旦，結為好友，也就有了后來退隱東都的詩酒唱和。

劉禹錫這首《思黯南墅賞牡丹》，作于牛僧孺出任東都留守那年，彼時牡丹盛開，有感而作。

偶然相遇人間世，合在增城阿姥家。
有此傾城好顏色，天教晚發賽諸花。 ——唐 劉禹錫《思黯南墅賞牡丹》

簡譯：

在人世間遇見這樣漂亮的牡丹花，純屬意外，總覺得，它們應該生長在昆侖仙境西王母家。

牡丹花雍容華貴，就是因為有這樣傾國傾城的好顏色，上天讓它晚點開放，從而艷壓群芳。

賞析：

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年）五月，牛僧孺罷淮南節度使，出任東都留守，同年在洛陽城南郭歸仁里建別墅。

彼時，劉禹錫、白居易等人同在洛陽任閑職養老，恰逢別墅庭中牡丹綻放，牛僧孺即邀眾人庭中賞牡丹花。

劉禹錫這首《思黯南墅賞牡丹》即作于彼時，“思黯”即牛僧孺，字思黯，“南墅”就是牛僧孺南郭別墅。

谷雨三朝看牡丹。牡丹一般都在四到五月份綻放，彼時，牛僧孺庭中的奇石嘉木是其從淮南整體遷移而至。

故未錯過牡丹的花期，曾同朝為官，又同在東都養老，彼此之間自然要常來往，此后他們相處還是很融洽。

既然牛僧孺放下了過往的不愉快，劉禹錫自然也就不再糾結，寫下這首既是贊美牡丹也是贊譽主人的佳作。

“偶然相遇人間世，合在增城阿姥家”，前兩句描寫初見牡丹時的驚喜，盛贊其超凡脫俗，不染一絲塵埃。

不說牡丹花的雍容華貴，也不寫牡丹花的國色天香，只寫驚訝之情：此花只應天上有，如何塵世得相見？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唐朝人鐘情牡丹，謂之國色，花開時節人們爭相出游，轟動京城。

想必牛，僧孺別墅中的牡丹也一定是姚黃魏紫一類的名貴品種，就算不是，也會有別其他，比較出類拔萃。

退一步講，即便都不是，劉禹錫也會極力贊美這些牡丹，贊花就是贊主人，總是要感謝主人相邀的盛情呀。

“曾城”是神話中的地名，傳說在昆侖山上有曾城九層，即是西王母所居住的地方，此詩中指層疊的花瓣。

“阿姥”就是指西王母，神話傳說中的人物，劉禹錫此詩的前兩句既是贊花，也是贊人，以及主人的別墅。

“有此傾城好顏色，天教晚發賽諸花”，后兩句贊牡丹的美不勝收，無與倫比，以及晚于眾芳盛開的原因。

牡丹花色澤鮮艷，詩人王建有“粉光深紫膩，肉色退紅嬌”的贊嘆，徐凝則有“千嬌萬態破朝霞”的美譽。

與王建、徐凝的細致著色不同，劉禹錫直接贊美其傾城傾國，美得不可方物，這也符合他豪爽曠朗的個性。

如此艷麗的牡丹花為什么暮春時節才綻放呢？只因為它太出眾了，勝過早開的群芳，上天才令它晚些盛開。

劉禹錫此句暗喻牛僧孺的大器晚成，牛僧孺考中進士比劉禹錫晚，入仕后因為得罪了宰相李吉甫不得重用。

直到李吉甫死后才得重用，且深得唐穆宗和唐敬宗兩位皇帝的青睞，兩度拜相，為官清廉，有聲望有政績。

香草美人。古人以香草比君子，牛僧孺算不算君子不知道，但劉禹錫以其比牡丹，也算是對他的敬重之意。

后記：

彼時，因為年輕氣盛，狂傲不羈的劉禹錫不經意間令牛僧孺蒙羞，沒想到后來二人的身份地位發生了轉換。

他們一個屢遭貶謫，羈旅漂泊，一個一路升遷，身居高位，而彼此年輕時的不愉快，終于在暮年得以化解。

晚年的時候，劉禹錫、白居易、牛僧孺、裴度等人同居洛陽，彼此之間寄情山水，詩和往來，交往極頻繁。

“有此傾城好顏色，天教晚發賽諸花”，劉禹錫收斂了年輕時的鋒芒，贊牛僧孺的牡丹，并非取悅，而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參考資料：

《舊唐書 劉禹錫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