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福亮，1993年退伍后不久，我就在柳林鎮上開了個小吃店，專賣包子、饅頭、花卷。

1994年6月的一天下午，大概兩三點鐘的樣子，店內沒了顧客，我準備關門打烊。

小鎮上的生意就是這樣，基本只做半天買賣，因為鄉下的人都是上午來趕場，下午就回家去了。鎮上沒了客流，就算再努力也白搭，所以鎮上的大多數生意人都選擇在下午閉店。

“趙福亮！”就在我拿著門板，準備關門時，一道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后響起。

我不由得心頭一震：這不是戰友楊軍的聲音嗎？難道他來找我了？

果然！當我轉身回頭時，我看到了昔日的戰友楊軍。

楊軍跟我一樣，都是1993年12月退伍的，而且，在部隊時，我們不僅在一個班，還住在同一宿舍。

在部隊三年，我們一起訓練，一起上崗，一起嘮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退伍回到家鄉后，楊軍買了輛拖拉機，跑起了運輸，我則在鎮上開起了小吃店。

雖然有半年時間未見面了，但我們偶爾還寫封書信，保持著聯系。

我萬萬沒有想到，楊軍哪天會來找我。因此跟他擁抱一番后，我詫異地問道，“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說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難道沒有事情就不能來找你？”楊軍咧嘴一笑，盯著我道，“哎喲，你小子發福了不少??！”

“哈哈，每天蹲在店里，不是包包子，就是捏饅頭，完全沒有運動，不長胖才怪呢！不過，也只胖了四五斤而已?！蔽也缓靡馑嫉匦α诵?，又盯著他道，“你小子變黑了不少啊！”

“干我們那一行，風吹日曬的，不黑才怪呢！”

“也是??！”我點點頭，繼續追問，“說吧，這次找我有什么事情？除了借錢，其他的事情都好說！”

“你小子真是掉進錢眼里了。”楊軍猛地揚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笑道，“明天我過大生呢，想邀請你今晚去我家喝上一杯助助興。”

“過大生？你小子都滿30了？”我故作詫異，實際上我清楚得很：他最多24歲，不可能滿30的！

果然，楊軍又錘了我一錠子道，“你還比我大10天呢！我都滿30了，你不是都31歲（虛歲）了？”

“哈哈哈，既然不是滿30，那你過什么大生啊？”在部隊里我們就經?；ラ_玩笑，因此揶揄起楊軍來，我也是肆無忌憚。

楊軍繼續笑道，“不滿30歲就不能過生嗎？我就問你一句，你去不去？不去以后就絕交！”

“我倒是想去，可是明天參加你的生日宴的話，我這店鋪就得關門??！這損失找誰來算??？”

“我不收你的份子錢，這下可以了吧？”

“哈哈哈，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蔽已鲱^一聲大笑，這才點頭同意。

楊軍趕緊拿了木板，幫著我一起關門。那時的門面房不像現在，裝的竟是玻璃門，自動門，或是卷簾門，基本都是一塊塊的木板拼接而成的，因此關起門來還比較費事費時。

門關好之后，我就上了楊軍的拖拉機。楊軍的家，距離柳林鎮還有20公里。我跟著他一起，至少坐了半個小時的“搖籃”才搖到他家里。

“你就是趙福亮吧？哎喲，長得真俊啊！”剛走到楊家院門口，楊母就笑盈盈地上來迎接我了。

我這時才想起：自己居然都沒買點兒禮物給他們！

真是慚愧??！

頓時，我紅著臉就道，“伯母好！”

“好好好！快進屋喝口水！”楊母慈祥地點頭微笑，很快，她又揚長聲音道，“鈴子，你哥的戰友福亮來了，快給你亮哥倒茶！”

“別，別那么客氣！”我被楊母搞得不好意思了，趕緊將楊軍拉到半邊問道，“你們大隊上有副食店么？”

“有，你要干嘛？”楊軍還有些詫異。

我別了他一眼道，“第一次見你家人，我總得買點兒禮品啊，不然他們還說我不懂事呢！”

“哈哈哈，我媽可不會說你，不過我爸喜歡喝酒，喝醉了就喜歡說人短處?！睏钴娨魂囃敌?。

我尷尬不已，“那我必須得給他買兩瓶白酒啊！對了，你是不是跟你媽說了我要來啊？我感覺她就像是特意在門口等我一樣！”

“我今天出門的時候跟她說起過這事！她剛剛可能碰巧要出門，碰巧就撞見你了吧？”

我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又對楊母說，我還有點兒事需要處理一下，一會兒再回來喝茶。

楊母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似的，趕緊說道，“到我家里來不用客氣，千萬別去買東西??！”

“嗯！”我假意應承，但沒要到多久，我還是從大隊的小賣部處買了些豬肉，白酒和糖果回來。

楊父看著兩瓶白酒，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只有楊媽媽還不時地責備我，“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呢？不是不讓你買東西嗎，你怎么買這么多??？今天讓你破費了！”

“哈哈，不破費！我在鎮上開小吃店，每天能掙不少錢呢！這點兒錢根本不算什么?！睘榱俗寳顙寢屷寫眩夜室忪乓似饋怼?/p>

這一招果然奏效，很快，楊媽媽就不再為這事兒嘮叨了。

“亮哥，請喝水！”這個時候，楊軍的妹妹楊鈴也端著一個瓷盅，出現在了我面前。

那年，楊鈴才19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

我早就聽楊軍說他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妹妹，起初我還有些不相信呢。但見到她本人后，我是徹底信了！

那天，楊鈴扎了個馬尾辮，穿了一件很是普通的花色襯衣，可她那張水靈靈的臉蛋，卻給我一種出水芙蓉的感覺。而且，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如玉，活脫脫就是個美人胚子。

我看了她半天，差點兒沒流哈喇子出來。

楊軍見得這一幕，不由得壞笑著將我拉到一邊，輕聲問道，“我妹長得怎么樣？”

“嘻嘻，好看！簡直太好看了！”我也壞笑著，點點頭。

楊軍忽然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對我說，“那我把她介紹給你當老婆，你看怎么樣？”

“好倒是好，不過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成了你 妹夫？我要吃虧的??！”我心里樂得不行，表面卻佯裝不滿。

楊軍又偷偷錘了我一錠子道，“好多人想當我妹夫，我還不同意呢！你小子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勉強同意吧！不過，我曾聽你說過，你 妹妹有個娃娃親??！人家到時候來找我麻煩怎么辦？”

“虧你還當過兵，難道這點兒難題都解決不了？”楊軍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我頓時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你究竟是請我來給你過大生的，還是請我來給你當妹夫的??？”

“哎——”楊軍忽然嘆了一口氣，又將我拉到外面院子里，這才道明原委，“實不相瞞，我爸想把我妹嫁給大隊那個副食店的老板蔣文兵，我和我媽都不同意，這不才找你來江湖救急的嗎？”

“那小子快30了吧？我看他長得有些著急啊！伯父怎么會把鈴兒妹妹嫁給他呢？”回想起半個小時前去大隊副食店買白酒的場景，我十分吃驚。

楊軍點點頭道，“沒錯，那小子今年已經29歲了，大了我妹整整10歲不說，他還是個花花腸子，據我暗中調查，目前他都還跟村里四五個女人保持著不正當的關系。你說我們怎么能把鈴妹嫁給他做老婆??！”

我：“現在都婚姻自由了，你和伯母不答應就是了??！哦對了，鈴兒妹妹本人是什么意見呢？”

楊軍：“我妹當然也不同意了！不過我爸收了蔣家人800元的好處費，他非逼著鈴妹嫁給將文兵。我也是沒轍了，才想請你來把我妹帶走——”

原來是這樣??！

我冷哼一聲道，“所以你過生是假，請我來當你 妹夫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嘿嘿，現在叫你‘妹夫’還有點兒早了?！?/p>

“今天請你來，主要是讓你看看鈴兒妹妹到底長得怎么樣的，你如果看上了，今晚我們睡覺以后，你就帶她走吧！等你們把生米煮成了熟飯，我再名正言順地叫你一聲‘妹夫’！”

“她愿意跟我走嗎？”我微微有些詫異？

楊軍偷笑道：“我跟我媽已經悄悄問過她了，她說對你沒任何意見！”

我勒個去！

那我當晚不是非帶她走不成了？

我開心的同時，心里又擔憂起來，“我把你 妹帶走了，你爸豈不是要找你和你 媽的麻煩？”

“那是肯定的！不過他也不能把我們怎么著！”

“那蔣家人會不會來找麻煩？”我皺了皺眉。

楊軍斬釘截鐵地說道：“來找麻煩又怎樣，大不了賠他們一千塊錢就是了，反正我不能把我妹的一輩子幸福壓在蔣文兵身上?！?/p>

“我把你 妹帶走的話，讓她住哪里啊？我那個店鋪就一張床啊——”我又表示了擔憂。

楊軍又錘了我一錠子道，“你個大男人，難道還想不到辦法？你再這樣婆婆媽媽的，我就看不起你了！”

“一會兒我把我爸灌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全村的人都睡著后，你再帶著我妹走，我已經讓她把包袱收拾好了?！?/p>

我也是沒轍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道，“那先按你的計劃來吧?！?/p>

楊父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我來他家的目的，竟是幫著他老婆兒子一起，把他女兒拐跑的！因此，吃晚飯的時候，楊父還不時邀約我跟他一起喝酒。我假意作陪，暗地里卻把白酒吐進了喝茶的瓷盅里。

楊父酒興正酣，自然注意不到這些。

大概晚上8點30分的樣子，楊父就醉得不省人事。

楊母大概跟楊軍通過氣了，她緊緊抓住我的手道，“福亮，我們家鈴兒，以后就拜托給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

“伯母，你，您就這么相信我??？”盡管我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我還是有些詫異。

楊母道，“我兒看上的人選，不會有錯的！再說了，你也是當過兵的，肯定不會給當兵的人丟臉！”

“謝謝您這么信任我。”我一激動，熱淚就不住在眼眶中打轉，“可是我走了，你和楊軍怎么辦？伯父肯定會找你們麻煩吧？”

楊母：“都是一家人，晾他也不敢亂來，頂多發幾天牢騷而已！你就別擔心這些了。我要先回屋去盯著那老頭子，萬一他忽然醒了就麻煩了。一會兒你們走了也不用跟我打招呼了，總之多保重就是了?！?/p>

“好，伯母，你也保重！”

當時還不到9點，村里人大都還在院子里乘涼，而我卻有了些困意，于是我先進到楊軍給我安排好的小屋里，小憩了一會兒。

大概夜里1點的樣子，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我聽得這聲音，猛地驚醒道，“誰？”

說著，我翻筋斗從床上坐了起來。往門邊一看，這才發現有兩個人影，已經進到了屋中。

當時，屋內的蠟燭已經燃完。屋外也沒月光，只能看見些模糊的人影。但不用猜我也知道，這兩人肯定是楊軍兩兄妹。

果然，楊軍很快就說話了，“是我！已經是凌晨1點多了，村里人都睡了，你快帶我妹走！”

“鈴妹，你，你愿意跟我走嗎？”我還有些遲疑。

畢竟，帶人私奔這種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征得當事人的同意，我就有拐騙之嫌??！

“我娘和我哥看上的人，肯定沒錯的！亮哥，只要你不嫌棄，我愿意跟你走！我楊鈴從今以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楊鈴話還沒說完，我趕緊伸手捂住她嘴巴道，“別說了，只要你愿意，我就算赴湯蹈火也要帶你走！”

說罷，我拉起楊鈴的手就往屋外走去。

楊軍直將我們送到村口，這才悄悄回家去了。

我帶著楊鈴，徑直朝我的鄉下老家走去。我尋思著：鎮上人多眼雜，很容易走漏風聲，而且我那個鋪子小，只放得下一張一米二的小床，讓楊鈴跟著我去那里的話，必然受苦受累。不如讓她陪著我父母，在鄉下老家待一段時間再作打算。

一路上，我們只顧著趕路，話都沒說上幾句。

差不多一個小時后，我們到了村里，我先把楊鈴安頓好，這才在床上躺下。

沒睡得幾個小時，天就亮了。

我尋思著當天不逢場，就不打算去鎮上開門做生意，于是倒頭又睡。

哪知還在夢里，我媽就將我搖醒，十分激動地問我道，“亮子，咱們柴房那個做飯姑娘是不是你帶回來的啊？”

我估計她說的就是楊鈴，不由得點了點頭道，“她這么早就起來做飯了？”

“是啊！那姑娘可真是勤快啊！”我媽豎了個大拇指，又眉開眼笑道：“關鍵是人家還長得那么漂亮，你小子何德何能，竟能找到這么好的姑娘??！”

“楊軍你記得嗎？就是我的同鄉戰友，那姑娘是他妹妹！是他介紹給我的！”我不想讓我媽擔心，就把中間的細節給省略了。

我媽一聽這話，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不光是她如此，就連我爸見了楊鈴兒，也是偷笑著對我說道，“你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啊！竟然找了這么個漂亮的姑娘回來！你可得對人家好點兒啊，不然她就跑到別人家去了?！?/p>

就這樣，楊鈴憑著好看的長相，還有她那雙勤勞的雙手，贏得了我爸媽的贊譽。

我看到他們三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我也開心的笑了。

（未完待續，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