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的歷史小說《雍正皇帝》，是眾多皇家貴胄和頂級高官，明爭暗斗的修羅場。

那些頂級的“權(quán)力游戲”選手，個個機關(guān)算盡，但大都沒有好下場：

老皇帝康熙被眾皇子搞得心力交瘁，差不多就是被氣死的；

奪位成功的雍正，和繼續(xù)給他下絆子的“八賢王”，爭斗四十年，彼此都將對方煎熬到油盡燈枯，同歸于盡；

其他眾多權(quán)臣，老相爺張廷玉終日如履薄冰，到頭來還是被抄了家；

最受寵信的能臣兼酷吏田文鏡，活活累死在任上；一度輝煌的大將軍年羹堯，也轟然倒臺。

相比之下，也有極少數(shù)笑到最后的：

比如叫花子出身的李衛(wèi)，和同樣從乞討開始的李衛(wèi)之妻、一品夫人，翠兒。

01

被王府“揀選”的賣身乞丐

翠兒一出場，就是個父母雙亡、一無所有的行乞少女。

她跪在街頭，聲稱要賣身葬父。

偏巧，當時還是雍親王的四皇子胤禛，從那條街路過。

他聽了解內(nèi)情的路人說：

這小丫頭常年行乞，鬼著呢，哪位金主收留了她，她白吃白喝，但堅決不做小妾，吃夠了就再次溜出來，換個地方繼續(xù)“賣身”，等候下一個冤大頭。

胤禛表面與世無爭，老實辦差，時常去街頭巷尾閑逛，但他早就對皇位野心勃勃，暗中一直在搜羅人才。

太子不得人心；大阿哥勾結(jié)黑惡勢力；老三著書立說，士林聲望很高；老八和老九一伙，廣泛結(jié)交大臣；老十四掌兵在外，一心抓軍權(quán)……

老四胤禛則暗中收留了很多有歪點子的草根能人——他深知，劉邦、朱元璋乃至努爾哈赤，都崛起于民間，沒有世俗功名的“歪才子”，更加不容小視。

于是，胤禛當場把翠兒買下，收到自己的府里當丫鬟。

王府深似海，這一次，她再也逃不脫了，也只好安心留下來。

翠兒格外伶俐，為雍親王辦妥了很多事。

她經(jīng)常作為四爺雍親王的信使，出入其他王府，其實是刺探那些競爭對手的虛實。

其他王爺很快就發(fā)覺翠兒沒啥文化，一副社會底層嘴臉，因此對她也缺乏防范。

此事傳到康熙耳中，老皇帝還以為四阿哥是個好人：“收留苦命人，總比勾結(jié)權(quán)貴好！”

翠兒就這樣，卷入了最兇險的皇子奪嫡之爭。

錦衣玉食的雍親王府，無異于翠兒的黃金牢籠。

02

如愿以償?shù)膼矍椋澈笫鞘召I人心的帝王術(shù)

翠兒的主子——雍親王胤禛——為人外寬內(nèi)忌，王府規(guī)矩很大，包括下人之間不得私交過密。

道理很簡單，雍正生怕自己的奴才們團結(jié)起來，合伙欺瞞自己、對付自己。

雍親王的幾個干將，其中，謀士鄔思道只和胤禛關(guān)系密切，和其他人都很疏遠；

李衛(wèi)、年羹堯和田文鏡，則相互猜忌。

這也是雍親王所樂于看到的。

然而，處于青春年華的翠兒，愛上了雍親王府的青年才俊——乞丐出身、小名狗兒的李衛(wèi)。

兩個人背著主子胤禛，卿卿我我、海誓山盟。

這期間，雍親王府的另一個家奴，曾經(jīng)和狗兒一起要飯的坎兒，被八王爺拉攏，成為內(nèi)奸。

雍親王胤禛得知此事后，不動聲色地將坎兒處死，就像碾死個臭蟲一樣。

狗兒李衛(wèi)和翠兒，對此心如明鏡，但也只能裝糊涂，平常還得把主子胤禛伺候得格外周到。

紙里包不住火，翠兒和狗兒的“奸情”，終于傳到了雍親王耳中。

雍親王作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樣子，當堂罰李衛(wèi)下跪，還聲稱要宰了他。

翠兒哭著抱住雍親王的大腿，雍親王一腳把她踢開，破口大罵道：

你們兩個都是渾蛋！來人，把這個女奴才也給我綁起來，處決！

與此同時，雍親王向身邊的另一些下人，悄悄遞個眼色。

一些心領(lǐng)神會的奴才，紛紛為翠兒和李衛(wèi)求情。

這時候，雍親王假裝依然處于盛怒之中，在屋子里溜達了幾圈，似乎冷靜下來，干咳一聲說：

“也罷，那就成全了這兩個奴才，翠兒，你以后就做狗兒的老婆吧！”

“不過，你倆死罪可免，活罪不饒，從今以后別再雍親王府吃閑飯了，給我到江南去，我有重要差事派給你們，你們必須鞠躬盡瘁！”

江南是大清帝國的稅收財源，雍親王通過成全翠兒和李衛(wèi)的愛情，收買了他倆的人心。

他讓鬼點子極多的李衛(wèi)，從此忠心耿耿地代替自己，將大清朝的“錢糧口袋”漸漸控制在手。

——像這樣的帝王術(shù)，醉心皇位的雍親王胤禛，使用了不知多少次。

翠兒終歸只是野心家的一枚棋子。

她雖然幸運，但她的命運，無論好壞，自己都無從掌控。

03

一品夫人的滋味，究竟如何？

最終，雍親王胤禛成為奪嫡之爭的勝利者，成為雍正皇帝。

接下來的十四年里，雍正處心積慮，一面讓大清朝的國庫稅收達到了空前絕后的頂峰；

一面用各種陰謀，將眾多權(quán)臣、勛貴，以及自己的眾多兄弟，全部逼死。

唯一忠于雍正的弟弟，十三阿哥，也活活累死，臨死前告誡皇兄雍正：

“對你的親兒子，也要格外防范！”

殺紅了眼的雍正，賜死了有野心的兒子弘時；

另一個從小很聰明的兒子弘晝，則終日裝瘋賣傻，吃喝嫖賭甚至抽大煙，以此公開表示自己無才無德，絕無染指龍椅的野心。

弘晝五十多歲就把自己折騰死，死后多年依然在史冊上頂著“荒唐王爺”的罵名。

在血海地獄中成為孤家寡人的雍正，也終于熬干了自己，轟然駕崩。

他最中意的太子弘歷繼位為乾隆帝，屠刀比父親更快，并且披上仁義道德的面紗，由此達到中國皇權(quán)時代的專制頂峰，也是從秦始皇到溥儀的兩千年來，文字獄高壓的頂峰。

最乖巧的大臣張廷玉，能得寵于雍正，卻逃不過乾隆之手，晚年被抄家，活活折騰死。

相比之下，李衛(wèi)官高一品，輝煌終老，翠兒也成為一品夫人，后半生貴不可言。

然而，從雍正王朝到乾隆年間，翠兒一直格外謹慎，而且情商極高，將自保之道發(fā)揮到極致。

翠兒懷了李衛(wèi)的孩子，李衛(wèi)是個文盲，她替丈夫?qū)懶沤o皇帝：

“奴才狗兒拜見萬歲爺……奴才的老婆翠兒，肚子里有小狗了！”

皇帝大笑不已，翠兒和李衛(wèi)用這種自我作踐到無以復加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絕無野心。

功高震主的年羹堯被雍正翻臉不認人地殺掉，當年羹堯處于窮途末路時，文武百官紛紛投皇帝所好，上表彈劾年羹堯，給年羹堯羅織各種死罪。

而此時的翠兒，悄然阻止了丈夫李衛(wèi)，而是親手給年羹堯炒了幾個菜，讓李衛(wèi)帶給即將“上路”的年羹堯。

雍正皇帝由此覺得翠兒和李衛(wèi)，比其他人都有情有義，這樣的人更不會背叛自己。

——翠兒一次次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全家免遭皇帝的猜忌。

在外人看來，翠兒頂著一品夫人的頭銜，和丈夫李衛(wèi)一起得享天年，成為宮斗修羅場的極少數(shù)幸存者，如此好命實在令人羨慕。

然而，翠兒的真實感受，大概會覺得自己比牢房中的囚犯，還更加身不由己。

尤其是，上述感受，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卻至死都無法對外人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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