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精英男祛魅”這個課題這兩年都在網上被說爛了，但就我觀察，小女孩們對精英男的濾鏡，還不止在他們本身。

很久以前我看過一個帖子，里面讓我印象蠻深刻的是，小女孩們在討論，精英男會喜歡什么樣的另一半——然后有人非常肯定地說，高學歷男接受了更好的教育，他們怎么能忍受另一半僅僅好看而大腦空空呢。

看得我真的想嘆氣——他們！當然能忍受啊！

而且說忍受都不完全準確，他們根本就是接受的。甚至樂于接受。

我懂得，尤其是像我這樣的讀過一些書的女孩，我們自己很難忍受另一半大腦空空，我們會覺得一個男的腦袋里只有游戲、肌肉、酒肉兄弟情是很讓人窒息的，但，性轉一下，男的，真的無所謂的。他們真的不介意一個女孩沒有任何的精神世界。

不介意。好看就行了，好看就是一切。

或者，女孩有一些在他們看來膚淺無趣的愛好，他們其實是看不上的，但心里翻翻白眼也就過去了，他們懶得探究自己的女朋友小小的腦袋里在想什么，跟自己契合與否，只是覺得，“不要作到我頭上來就好了”。

因為對大部分男性來講，他們只需要一個女朋友好看，最好在好看的基礎上性格溫順。僅此而已。

當然，我們女的也喜歡養眼狼狗，但我們看男人的標準并不僅限于此，我們可以喜歡一個男性的世俗成就，從他的成績到他的才華（不管你是學霸還是rapper，都可以得到擇偶加成）；我們可以喜歡一個男性的為人處事，謙卑的、細致的、陽光的、“左右逢源”的，都各有受眾；我們甚至可以喜歡男性的脆弱，男的偶爾哭一哭，我們覺得他真誠又可憐，我本人尤其嚴重，我特別喜歡那種渾身一種“悵然若失”氣質的男的，我會假想他是安妮寶貝小說里那種為一朵2000公里外的天山雪蓮黯然神傷的成功人士。

而性轉一下，對男性來講，這件事情很難成立。他們很難拋開外貌單獨去喜歡女孩的品質跟才華，一個女孩在某個重要考試考了全國第一，展現出驚人的知識積累跟學習素養，他們當然能夠真心欣賞啦，“很厲害誒”，但是這種欣賞，根本并不通向好感。

我當博主后感受特別明顯，同樣作為在互聯網上話很多的人，男大v很輕易地就擁有了迷戀他的女粉（即使他不露臉、即使他長相平平），道德底線低的大v找機會就睡一覺，而女大v在網上只是“話很多的那個女的”，沒有一個男的會因為我在網上說過一些略有反響的話覺得我富有魅力。

但我不是對這件事感覺遺憾——我只是真的，很想告訴大家這幾年來我感受特別深刻的這一點。

或者說，我確實有遺憾——不是遺憾自己有人愛或者沒有人愛，而是，啊，這么多年來，我們女孩，讀書、旅行、充實自己，我們的終點當然不是為了愛人青睞有加，但沿途我們還是忍不住覺得，如果找到真正懂得我們的獨特、或者至少能夠粗略地閱讀我們的精神世界的人，那是非常幸運的，那會讓我覺得除了我的妝容、我的衣著、我的九宮格朋友圈，我還有在別的地方被看見，我有被人，至少嘗試著深入理解過。

可是很多男性，也是只能給你那種對一個洋娃娃的喜歡：我喜歡她臉蛋精致、衣服的針腳工整、我喜歡她很小一只，擺在明亮的櫥窗里。我還喜歡她從不說話、從不對這個世界發表看法，不管我做ppt還是看電視，她就是靜靜地坐在我旁邊。

我們確實愛對方，但我們的愛的維度，好像根本就是交錯的。

好啦，我也不是覺得我們女性的愛更高級，男性的愛跟我們的相比也并無對錯可言，需求不同而已，但很多時候，恰好是這種不同的需求，造成了同床異夢，造成了你們隔著桌子說話卻像隔著一堵隱形的墻，造成了你永生永世在尋找電影里那種宿命之愛，卻發現那真正是個無法到達的烏托邦。

年輕的時候我看“愛在三部曲”，男女主角在火車上相遇后不停地聊天，因為實在聊得投緣，他們下了火車，打亂原有的計劃，在城市街頭從白天聊到凌晨。他們并不是喜好完全一致，對事物的看法也各不相同，但他們對對方的想法是如此好奇跟興奮，以至于細碎的對話可以一直自然而然延續，就像一朵高空的云一點一點被四處的風吹散。他們一直在言語間高密度地拋球接球，碰撞彼此世界觀的每一面，最后實在聊得筋疲力盡，困意襲來，躺在草地上接吻。

這種愛我感覺我很久很久都沒有遇到了，或者從來沒有，多年來我似乎也早已對此喪失信心，甚至我會覺得，一個人喜歡我的外表比他告訴我他喜歡我的內在更讓我感到放心，因為我知道，或許那才是對他來說比較深入的喜歡？或許那樣才是穩妥的，才是真正讓他不能放棄的？

所以有一種愛是深深地失落了，在我懂得一個女孩只需要好看就能得到愛意的通關pass卡的那天起，我不再期待有人來閱讀我的靈魂，我愛的人總是要覺得我寫的東西過于矯情，或者他們因為知道我寫這些還暫時賺得到錢而裝作沉醉其中，反正沒有人跟我在深夜一起跳進那些字里行間暢游，其實也有——是跟我同性的朋友，我們探討過好多好多我們似懂非懂的文學，那些筆觸，那些作家慣用的寫法，她激動地鼓勵我要堅持寫下去，要記得去看她推薦的電影，等等。

我感覺欣慰，又感覺心酸——但我曾經是期待過的。

期待跟我聊這些的是我的愛人。

- end -

圖 | 《愛在午夜降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