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我22歲,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就在鄉下老家幫父母養豬喂魚,經營果園。
那年5月的一天,我們村的媒人周嬸找到我媽后,就拿出一張彩色照片,說要把照片上的姑娘介紹給我。
那姑娘柳葉眉,瓜子臉,長得很好看,我和我媽看了照片都很滿意。
周嬸見我們笑得燦爛,就很是痛快地說道,“那明天上午10點,讓曉輝去鎮李家茶館跟這姑娘見個面吧——她叫張水香,只比曉輝小兩歲。”
“水香是哪個地方的?家里有幾個口人啊?”我媽喜歡刨根究底,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
周嬸也不隱瞞,直言道,“他們住在雙樂村三隊,家里除了父母外,水香還有一個十歲的妹妹。”
“不是弟弟就好。”我媽偷笑著,替我表了態,“那明天就讓曉輝去跟水香見個面吧!”
“不過——”我媽皺了皺眉,又表示了擔憂,“他嬸,你給水香看了我們家曉輝的照片了嗎?她同意見面嗎?”
“肯定給她看了照片,她也表示滿意,才同意見面的。”周嬸笑著點頭。
我表示十分吃驚,盯著我媽就問,“你啥時候把我的照片給周嬸的?”
我媽和周嬸對望一眼,相視一笑道:“早就給了!”
“曉輝,明天打扮得帥氣點兒啊!”周嬸見我當時戴著草帽,穿得邋遢,臉上還留了胡須,忍不住又提醒了我一句。
我鄭重點頭,“嗯。”
我媽則拍著胸脯表態,“放心,我明天一定督促他捯飭干凈點兒,保準不會給你丟臉的。”
為了給水香一個好印象,當天下午,我連農活都沒有干,就去鎮上買了一套新西服,順便把頭發理了。
次日一早,我還特意洗了個澡,這才穿上新衣新鞋,跟著周嬸一起去了鎮上。
我們家距離鎮上還有四五公里的距離,當時沒有轎車,我就騎著28大杠,載著周嬸一起去了鎮上。
我們到了李家茶館時,才9點40分,張水香還沒有到茶館里。恰好那天逢場,茶館里已經坐了一大半打牌嘮嗑的人了。
我給周嬸叫了一杯菊花茶,怕她閑著,又給她稱了半斤瓜子嗑著,周嬸直夸我懂事。
我坐在茶館里,沒什么事干,就把張水香的照片看了又看。
我發現她跟我長得還挺像的。周嬸似乎也看出了這點,便笑著說道,“你們兩個還挺有夫妻緣的,這事兒十之八九會成。”
“呵呵,借你吉言,希望如此。”我聽了這話,心里更是高興。然而我左顧右盼,張水香并未準時赴約。直到上午10點20分,我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張水香才和她母親李嬢姍姍來遲。
那天,張水香扎了兩個馬尾辮,穿了一件粉紅帶花的襯衣,看上去格外好看。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李嬢見到我和周嬸后,就一直跟我們道歉說家里有事,來晚了,希望我們不要介意。
從這一點,我看出她是個知書達理之人,也就更希望能跟她們成為一家人。然而,不知張水香是不喜歡說話,還是不喜歡跟我說話,與李嬢的健談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一直埋著頭,喝著悶茶,偶爾才答一句話。
周嬸以為大人在面前,她有些拘謹,于是就給李嬢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離開。李嬢心領神會,很快就找了個借口,跟著周嬸去了。
等她們一走,我也大膽了許多,更加不要臉地盯著張水香直看。
張水香早就察覺到了我不懷好意地目光,因此她抬起頭來,狠狠瞪了我一眼道,“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沒見過女人嗎?真討厭!”
我也不隱瞞,發自內心地笑道,“我長這么大,確實沒見過你這么漂亮的女人。”
“壞蛋!”張水香撇了我一眼,又道,“我聽周嬸說你是做水果生意的?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啊?”
“啥,啥水果生意?我沒有做生意,目前我還在家里養豬喂魚呢!”我聽了一頭霧水,情不自禁間就道出了實情。后來在回家的路上,我才得知:周嬸為了包裝我,順利把我推銷出去,竟把我說成了水果商販。當時她忘了跟我說這一點,這就讓張水香認為:我是一個喜歡夸大,喜歡吹牛的人!
所以,當她得知我并不是做水果的商人后,她又是憤怒又是驚詫地說道,“你們怎么能騙人呢?”
“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片果園,我經常幫家里賣水果,周嬸就以為我們家是做水果生意的了。”我以為我這個解釋能讓張水香消消火氣,沒想到她更是生氣道,“你少給我說這些!你們就是合起伙來騙人的!”
“那,那就當我騙了你,我向你賠罪,請你原諒——我請你看個電影吧?”我結結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張水香見我一個勁兒地賠罪,這才點點頭道,“那行吧!”
為了討好她,進電影院之前,我又買了些瓜子和水果,方便在看電影時,邊看邊吃。
當天的電影放的是劉德華的天若有情系列,恰好張水香又是他的粉絲,所以,在看電影的過程中,她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沒有向我發難。
不過,電影看完了之后,我約她去館子里吃飯,她又開始為難我了。
我記得那天我是問了她喜歡吃什么菜的,而她則回答我:你隨便點就是了!
結果,我連點了兩個菜,她都很是不滿意,便對服務員說道,“把你們店里的招牌菜給我上幾道來!”
“我們店里總共四道招牌菜,都要上嗎?”服務員聽了這話,自然是高興不得。
我急忙問道,“這四道菜要多少錢啊?”
服務員不假思索地回道,“差不多120元吧!”
“120?這么貴?”我瞪大了眼睛,討價還價了一陣,服務員分文不少,我只得說道,“我們兩個人吃不完四道菜,就上兩個50元以內的招牌菜吧!”
“最低的兩道招牌菜也要58元才行啊!”服務員看了我一眼,很是鄙夷地對我說道。
我完全沒看張水香的臉色,繼續跟那服務員討價還價道,“我兜里只有50元了,你要58元我沒法給,要不你就按每道25元的份量給我們做吧!”
“行吧,我去給我們掌柜的請示一下。”那服務員見我把褲兜掏空了,這才哭笑不得地點頭同意。
那時,正是吃午飯的時間,飯館里還有不少食客,張水香肯定認為我的舉動掃了她的面子,所以黑著臉說了一句“摳門”之后,她就氣沖沖地起身離開了。
我知道這事兒多半沒戲了,所以后來也沒去追她,趕緊去找服務員,把那兩個招牌菜給退了。
因為心情低落,我最終也沒吃午飯就找到周嬸回了家。
周嬸得知事情緣由后,就一個勁兒地安慰我:“沒事曉輝,好姑娘多的是,我過幾天再重新給你物色一個便是。”
后來的一段時間里,周嬸也確實給我重新介紹了好幾個姑娘,但我們都沒有看對眼。
時光匆匆,轉眼,到了當年的9月,我們家有兩頭豬養肥了,9月16日這天,恰逢我們鎮逢場,我就把它們弄到鎮上去,找販子給賣了一千多元。那時,肉價還比較低,生豬的價格才4元/公斤,可不像現在,兩頭豬至少也得賣個四五千元。
不過,那時的一千多元錢,也抵得上現在的四五千元了。所以,我賣了豬拿到錢后,還是挺開心的。
我準備用這筆錢給家里換臺新的電視機。就在我揣著錢,高高興興地往鎮電器商行走時,意外看到一個中年大叔站在路邊痛哭流涕,邊哭他邊罵道,“哪個挨千刀的,把我老婆救命的錢偷走了?太缺德了!簡直太缺德了!”
那大叔的哭聲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圍上前去表示安慰。
我當時出于同情,也圍上前去看了一陣,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中年大叔老婆生病,住進了鎮衛生院。可是衛生院條件不好,醫生技術不行,住了一星期院還沒把他老婆的病治好,于是他回到家里,借了幾百元錢,準備帶他老婆去縣醫院治療。哪知,他帶著借來的錢匆匆往鎮衛生院趕時,卻被賊人盯上了。
賊人一直跟在他身后,趁他不注意之際,劃破了他的褲兜,將兜里的幾百元錢全部摸走。
眾人聽說了這大叔的不幸遭遇后,都對他表示了同情,有的甚至掏出幾元錢,解囊相助。
不過,這些錢,對于那位中年大叔來說,卻是杯水車薪。
我見那大叔哭得可憐,便問他道,“叔,你先別哭,你能不能先帶我去見見那位住院的嬢嬢?我想去看望一下她——”
我當時想的是:如果這位大叔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把賣豬的錢借給他,讓他盡快給他老婆把病治好再說。等他有了錢,還給我了,我再去買新的電視機。畢竟那時,我們家還有臺14英寸的黑白電視機在用。
那大叔聽說我要去看他老婆,趕緊擦干了眼淚向我表示了感謝。
我萬萬沒有想到,當我跟著那大叔去了衛生院,看到了病床上的嬢嬢,我才知道:她竟是張水香的母親李嬢;而那位丟錢的大叔,則是張水香的父親張大叔。
李嬢看到我時,還是滿臉的驚詫:“曉輝,你怎么來了?你真是太有心了!”
我沒有想到的是,李嬢居然還記得我,而且她對我的印象還蠻好的,她曾經還問過張水香,為啥沒跟我交往下去呢?
張水香告訴李嬢的是:我愛吹牛,對她十分摳門。
李嬢當時半信半疑,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了。
后來,在醫院見到我,李嬢又改變了對我的看法——
而我在看到李嬢慈祥的面容后,又忘記了張水香當初對待我的態度,于是,我把張叔叫到病房外,直接給他掏了1200元道,“叔,救人要緊,趕緊帶上李嬢,去縣醫院看看吧。”
為了避免張叔再次被賊人盯上,我出了鎮衛生院后,又給他們找了輛農用車,讓司機師傅直接把他們送到了縣人民醫院。
在我給張叔拿錢時,張叔還十分激動地問我,“小伙子,咱們非親非故的,你為什么對我們這么好啊?你快給我留下一個姓名和家庭住址,等我有錢了,我一定及時把這筆錢還上!”
“叔,你先別管錢的事了,先把李嬢的病治好再說。”我知道李嬢一定不會忘記我的,她肯定會告訴張叔,我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個村的。
當天下午,擔心張叔一個人忙不過來,我還跟著他們一起去了縣醫院。直到張叔為李嬢辦好入院手續,我才不告而別。
當然,我做這些事情,都是出于善意,當時也沒想過要張家人如何報答,更沒想過讓張水香改變態度,跟我再續前緣。
如此地過了一個月后,我都快忘記這事兒了,哪知,張叔和李嬢二人,卻提著兩只雞,還有許多花生和紅棗,上我家里來表示感謝了。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他們的大女兒張水香。
那天,張水香一改初次見面時對我的態度,她笑盈盈地對我說道,“輝哥,謝謝你這次幫了我們大忙,如果不是你,我媽現在肯定還沒好呢——我開始還以為你是個十分摳門的人了,經過了這次的事情,我才意識到:我當初對你的看法,實在太片面了。還希望你能原諒。”
“沒事的。”我笑著擺了擺手,又道,“只要伯母康復了就好。”
我媽得知事情緣由后,估計張水香還對我有意思,而張叔和李嬢,也極力想撮合我們,于是我媽又請來周嬸,再次幫我說媒。
這次,不及張叔和李嬢表態,張水香就主動向我發出了邀請,“輝哥,過兩天我生日了,你到我家里來玩唄——聽說你做飯炒菜很好吃,到時候你給我弄兩桌怎么樣?”
“好啊,沒問題!”聽到這話,我開心地笑了......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無論是張水香還是她父母,都覺得我是一個十分善良、靠譜的人。于是,在當年12月底,張水香就跟我正式結為夫妻。
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我們的生活依然幸福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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