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月亮 七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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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奧運會結束10天后，孫楊宣布復出。

這位曾經的中國體壇一哥，已經被禁賽四年多了。

如今重獲自由身，他宣布將在8月底參加全國夏季游泳錦標賽。

消息一出，反響熱烈，比賽當天的票被迅速搶光。

但更多人深表懷疑：

孫楊已經32歲了，在泳壇是老將中的老將。

身體機能早過了巔峰期，再參賽很可能被年輕選手“吊打”。

那他為什么還要復出？

他真的能延續不老神話嗎？

曾經蓋世無雙的孫楊，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01

為何禁賽？

孫楊的禁賽是從2020年2月開始的。

時長4年3個月。

到今年5月28日，正好期滿。

解禁那天，“孫楊回來了”的詞條沖上熱搜。

因為是奧運前夕解禁。

不少人期待孫楊能參加巴黎奧運會。

孫楊自己也確實做過這個打算，曾表示“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

但事實上，已經不可能了。

因為這屆奧運會選拔，中國游泳隊有一條鐵規：

因興奮劑違規被禁賽1年以上的運動員，不得以任何身份入選國家隊，沒有資格入選奧運。

這意味著，孫楊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敲開奧運會的大門了。

那么，孫楊當年到底為何被禁賽？

我們今天可以聊聊其中的細節。

2018年9月4日，孫楊在雅加達亞運會奪冠。

之后被抽中接受藥檢。

三個檢測人員去了孫楊的住處抽血、取尿。

這是大賽中很常規的興奮劑檢查，孫楊之前查過六十多次，早已輕車熟路。

但這一次，孫楊說，來的三個檢測人員衣著格外隨意，而且不能各自出示證件，甚至有一個聲稱是他的粉絲，想要合影。

所以他非常懷疑三個人的身份，不愿配合他們檢測。

具體情況是這樣——

這三個人，分別是主檢官、血檢官和尿檢官（準確說叫檢測助手）。

主檢官向孫楊出示了合規的資質證明。

血檢官出示了護士證。

尿檢官只出示了身份證，而且穿著短褲和拖鞋。

孫楊起初還很配合，讓血檢官抽了血。

隨后到了尿檢環節，孫楊讓尿檢官出示證件。

但對方只能掏出一張身份證（后來證實，他的真實職業是建筑師）。

于是，孫楊拒不提供尿樣。

而主檢官又說，這是很嚴重的抗檢行為。

孫楊和母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打電話咨詢了一大圈。

問了隊醫巴震、游泳隊領隊程浩。

巴震又去問了浙江省反興奮劑中心的副主任。

他們達成共識：

既然血檢官和尿檢官都拿不出IDTM（國際興奮劑檢查管理公司）的授權文件，就不能讓他們帶走血樣。

孫楊當時還提議，自己可以等檢測人員拿來證件，或者更換有資質的人員后再進行檢查。

但都被主檢官拒絕了。

這里，雙方應該是出現了對規則的不同理解：

國際反興奮劑組織后來解釋：

三人檢測小組中，只要主檢官出示完備的授權書、資質證明就行了。

血檢官是負責抽血的，有護士證就夠了。

男尿檢官只是看著孫楊取尿，有身份證就行，找他要授權資質證明，等于找醫院的保潔阿姨要醫師證。

但是當時孫楊方面認為，藥檢小組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有官方授權資質。

這個致命的誤會（當然也不排除是其他原因），導致孫楊做出了極端的行為——

他不但拒絕提供尿樣，還讓自己的安保人員用錘子砸碎了裝血樣的容器，取走了自己的血樣。

這就是所謂“孫楊暴力抗檢事件”。

因為孫楊是國際著名游泳明星，所以這件事當年非常轟動。

國際泳聯為此做了詳細調查，并在四個月后做出很有利于孫楊的裁決：

認為這次檢查無效，孫楊不存在違反《世界反興奮劑條例》的行為。

但是世界反興奮劑機構，卻完全不贊同國際泳聯的裁決，激烈抗議，并提出上訴。

2019年11月15日，國際體育仲裁法庭在瑞士舉行聽證會，重新裁決此事。

這場聽證會耗時10個小時，并通過網絡進行全球直播。

公開聽證，是孫楊團隊要求的。

他們希望這件事能公開透明，以證清白。

但聽證會當天，孫楊卻完全處于劣勢。

他的翻譯頻頻失誤、他的母親答非所問。

在一些硬性問題上，孫楊也吃癟了。

孫楊抗檢事件的命門是“當天去孫楊家的三個檢測人員是否合規”。

他們不合規，孫楊的暴力抗檢才合理。

孫楊方拿出來《ISTI血樣采集指南》文件，說里面寫了“每個檢測人員都應該出具授權文件”。

但世界反興奮劑機構把這個文件的編纂人請來了，當面告訴孫楊：

其實這就是個指南性質的文件，代表了理想情況下的“最佳實踐”標準。

檢測機構實際應用的文件，是另一套標準。

別看檢測助手是個建筑工人，但他完全符合規定。

總之，世界反興奮劑機構堅持認為檢測過程沒有問題。

檢測人員穿拖鞋和短褲、給孫楊拍照這些小事只是瑕疵，不足以讓孫楊抗檢。

最后，國際體育仲裁法庭認定：

對孫楊檢查取樣的工作人員符合規定。

而孫楊對自己破壞取樣的舉動未能提供有說服力的解釋。

且孫楊不能因單方面認為取樣程序不合法而破壞取樣。

因此判孫楊禁賽8年。

這個結果，讓孫楊非常崩潰。

他說那天從泳池爬出來，哭了很久，幾乎一夜沒合眼。

當然，他不服。

當天就提起上訴。

一年后，國際體育仲裁法庭宣布，孫楊的8年禁賽減為4年3個月。

從2020年2月，到2024年5月。

雖是幾乎打了對折，但4年禁賽，對一個已近30歲的游泳運動員是非常致命的打擊。

當時大部分人都覺得，孫楊的運動生涯，應該是結束了。

02

繁盛而混亂的巔峰期

前陣子，一段潘展樂十歲時的的采訪流傳很廣。

記者問他未來的目標，他拽拽地說“比孫楊快就夠了”。

那時，孫楊確實是游泳界的神級存在。

他天賦異稟，曾被教練評價泳壇“五十年難遇”。

他的職業生涯成就斐然。

目前是全球唯一一個在200米、400米和1500米自由泳項目，都完成奧運會和世錦賽雙料大滿貫的選手。

全球唯一啊。

不但成績卓越，孫楊的形象也俊朗。

這讓他成了廣告商眼里的“天選之子”。

2016年，孫楊以6900萬身價位列中國體壇財富榜的第一名。

被公認是中國現役運動員中，最具影響力和商業價值的一個。

而盛贊另一面，是無盡的爭議。

孫楊的事業高峰期，繁盛但混亂。

他上過無數領獎臺，也登過許多丑聞版面——

2010年在澳洲集訓，孫楊沒有遮擋，公然在游泳池邊換泳褲，被外國女選手投訴。

氣得當時的教練甩了他一巴掌。

2013年休假，他沒有報批就跑去泰國旅行，錯過了藥檢。

同年，他無證駕駛，被行政拘留了7天。

浙江體院都忍不住發聲吐槽：

孫楊多次違紀，早就想處理他了。

2014年9月，仁川亞運會。

孫楊賽后接受記者采訪時，大談感受：“說實話，日本國歌很難聽。”

再次引起輿論風波。

有人總結過孫楊成名以來，惹過的大大小小的麻煩。

有很多麻煩，都來自他的沖動莽撞。

其實興奮劑問題，孫楊栽過兩次。

在“暴力抗檢”4年前，他就曾經因服用“曲美他嗪”被禁賽三個月。

當時孫楊的解釋是：

他患上了病毒性心肌炎，需要靠“曲美他嗪”來治療。

后來“曲美他嗪”被列入禁藥名單，但隊醫沒有及時了解，導致他誤服。

那次禁賽結束后，孫楊去澳洲備戰2016年里約奧運會。

澳洲媒體公然在報紙上抵制孫楊，稱“他弄臟了我們的泳池”。

這次違規，也對4年后的“暴力抗檢事件”產生了影響。

那次聽證會上，孫楊的律師試圖辯解“孫楊高度依賴團隊，才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想把鍋甩給團隊。

但對方表示不理解：

孫楊明明4年前就因為隊醫失誤，陷入過興奮劑丑聞，為什么現在還一味聽信他的話？就沒想過團隊可能是錯的嗎？

這個問題，懟得孫楊團隊啞口無言。

相當長的時間里，孫楊都被認為過度依賴母親，依賴團隊，是一個“巨嬰”。

而母親和團隊，確實托舉了他，也摔痛過他。

兩次興奮劑事件，不僅浪費了他的巔峰時期，也成了他永遠說不清抹不去的污名。

并且，隨著孫楊被禁賽，他的商業價值一跌再跌。

藥檢事件第二年，他在體育價值榜單上已經查無此人。

03

禁賽之后的蛻變

孫楊說，當年收到禁賽通知時，他就下定決心：

“4年后我一定會回來，不會選擇退役！”

因為他熱愛這項運動，也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但這個念頭升起非常容易，堅持卻異常艱難。

初被禁賽時，他每天都在樓下健身房里瘋狂游泳。

游到父母都懷疑他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孫楊父母過去對兒子要求非常嚴苛。

但那段時間，兩人對他百依百順，提什么要求都答應，生怕他想不開。

孫楊說，一個人訓練，異常孤獨。

水里很涼，又聽不見聲音。

他每天悶在里面練啊練啊，滿腦子都是“我一定要回到比賽泳池”。

2021年東京奧運會，400米自由泳的冠軍成績是3分43秒。

孫楊特別遺憾。

他說自己那年的狀態相當好。

隨便測了一下400米，就是3分43秒的成績。

如果去參賽，肯定沒有問題。

奧運會比賽時，他會偷偷盯著代表世界紀錄的那根黃線。

就好像自己也在那里游著，領先著。

到目前為止，孫楊400米自由泳的世界紀錄還無人可破。

他當年的實力，可見一斑。

可惜造化弄人。

盡管那時孫楊躊躇滿志，又狀態巔峰。

但規則不允許他站上那個夢寐以求的奧運跳發臺。

他只能等。

好在，也沒有白等。

離開運動隊的孫楊，多了一點個人生活。

2021年9月，他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前藝術體操隊員張豆豆。

張豆豆簡單直率，真誠可愛，給孫楊帶來了很多正能量。

兩年后，他們結了婚。

張豆豆跟孫楊說：如果你沒出這事兒，肯定還在吭哧吭哧游泳呢，咱倆都不一定能認識。

孫楊認同。

這段婚姻，應該算他塞翁失馬的另一個收獲吧。

除了堅持訓練，孫楊還跑去讀書。

目前在上海體育大學讀博士，去年還被長江商學院錄取了。

訓練，讀書，思考。

現在的孫楊跟四年前相比，成熟穩重了很多。

整個人的氣場都沉了下來，再也不像當年那樣粗莽，任性。

這屆巴黎奧運會，美國游泳運動員在比賽后，集體出現臉色發紫的狀況。

被網友戲稱為“紫薯隊”，懷疑他們使用了興奮劑。

有記者問孫楊怎么看。

孫楊沒有像以往那樣不假思索地批判。

而是很謹慎地說：

我覺得他們只要是合理合規地站在奧林匹克的舞臺上，我們都應該抱著尊重的態度。

評論區里，網友表示驚訝：

孫楊變成熟了。

在一些采訪里，孫楊也承認自己以前太意氣用事、自大狂妄。

回顧暴力抗檢事件，他很后悔沒能用更好的辦法解決問題。

他好像真的想通了。

只可惜，明白了，也晚了。

這可能就是人生吧。

很多事情，你在經歷時茫然無知，亂搞一氣。

等過去很久了，才明白自己蠢，才知道應該怎么做。

可惜早已不能從頭來過。

04

李月亮 ?

孫楊總結過自己的運動生涯：

就像心電圖一樣，啟航、巔峰、挫折、再出發。

他說，這個“心電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早搏。

過早地享盡風光，被追捧、被盛贊。

之后在面對挫折的時候，也更無助、更絕望。

而如今，32歲的孫楊要回歸泳壇。

現在和他一起比賽的隊員，很多都比他小十幾歲。

游泳運動員的黃金年紀，一般是18-30歲。

中國游泳運動員，一般在25歲左右就退役了。

寧澤濤就是26歲退役的。

因為超過30歲，身體多項機能都會大大衰退。

這是自然規律，凡人很難對抗。

孫楊肯定比誰都更明白這一點。

但他憋著一口氣，想要再爭一口氣。

再挑戰一次自己的極限。

再擁抱一次自己的夢想。

哪怕跌落神壇，哪怕被后輩恥笑。

這份勇氣和執著，確實難能可貴。

他可能再也無法超越20歲的潘展樂。

但能突破內心的怯懦，走到夢想的跳發臺，為自己一搏。

他就已經贏了。

他就值得我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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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

作者簡介

本文作者：李月亮。高人氣作家，微信公眾號【李月亮】每日解讀熱點，透析人性，以理性和智慧陪讀者成長。新書《活得清醒》當當網熱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