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葉落，生于一個在山嶺上的小山村。

山嶺下有一個水庫，面積不大，其下卻暗道縱橫。豐沛的地下水在此處匯聚，噴涌而出，養育了一方水土。

小時候奶奶經常抱著我坐在門前的大石頭上，講述各種離奇詭異的故事。其中，關于這個水庫的一則故事令我印象很深刻。

二

水庫的名字叫做龍興，存在年代已不可考。北側有一洞穴入口，旁邊有一個酷似烏龜的大石頭，是當地的著名景點。

下到洞窟后，是一個散發著淡淡寒意的水潭，再往后是數條錯綜復雜的通道。奶奶說里面可以通到這一片山嶺對面的一個縣。

故事的主角就是這個縣城邊一個農戶，農戶姓楊。他娶了媳婦，有一個兒子，過著平淡的生活。

那時是民國時候，自南方來了一批人。來歷神秘，挨家串戶收購古舊物件。

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戶們，看到別人家里不起眼的破碗爛瓦可以換來真金白銀，紛紛前去置換。

農戶的兒子眼饞玩伴的糖葫蘆，一時也忘記了父母的叮囑。拿著家中的一個花籃去南方人那里去換錢。

這伙人一見花籃就欣喜若狂。隨便給了他一個十文銅元了事。

農戶夫妻倆農忙回家，看到兒子吃著糖葫蘆。問清楚緣由之后，急忙去尋那伙南方人，卻還哪里尋得到。

三

農戶回到村里四處宣揚要發大水了，讓大家趕緊撤離，沒有人相信。有人譏笑農戶夫妻失心瘋了，附近只有一條小河，發什么大水。

當天夜里，地動山搖，水龍沖破地面。水流短短時間內就往平原村莊奔涌而來，農戶夫妻無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村莊被淹沒。

悲痛欲絕的農戶看著眼前尸橫遍野的慘狀，下了一個決定。

將兒子托付給縣城中的親戚家里后，不顧妻子的苦苦哀求，獨自一人前往山嶺中。

三天后，農戶回來了。

三伏天，他裹著一身厚實的衣物。妻子奇怪，詢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農戶這才把真相告知妻子。原來，這楊姓農戶世代傳承著那個花籃，是為了鎮守山中地下水脈中的一個水怪。

他每隔三年就要去山中用花籃鎮壓一次水怪，最近正是三年之期。遺失了花籃，失去鎮壓的水怪勾連水脈，發水淹沒了村莊。

鑄成了大錯，農戶只能只身一人去尋找花籃。

他猜到拿走花籃的那伙人目的一定和水怪有關，就前往山嶺另一側鎮壓水怪的地下水窟。

果不其然，那伙人的目的是要用這花籃控制水怪。

可沒料到水怪無比兇猛，這伙人也是損失慘重。農戶趁機將花籃奪了過來，那伙人眼見事不可為，就退走了。

農戶一人面對狂暴的水怪，熟知地形的他幾經周折最終打敗了水怪，可自身也被水怪所傷。

四

農戶將身上包裹著的衣物解開，妻子駭然發現自己丈夫身上長滿了墨綠色的鱗片，連忙追問怎么回事。

農戶悲傷的說道：“我被水怪所傷，已命不久矣。但是我死后也會化為水怪，不得不回來尋找你的幫助。”

妻子聞聽丈夫要死了，垂下淚來，抱著農戶痛哭起來。

悲傷過后，農戶按著妻子的肩膀，認真說道：“你拿著這個花籃，我們要去水潭一趟。等我死后，將這花籃擲到我所化成的水怪頭上。”

妻子接過花籃，猶自垂淚，望著在里屋睡覺的兒子哀求：“兒子還沒長大，不能沒有了父親。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什么辦法可想了。”農戶裹上衣服，坐在門檻上，嘆息道：“這件事情之后，得辛苦你把孩子帶大。”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個子彈殼，遲疑了一會兒，遞給了妻子：“這是那伙人留下來的，你把這個給他，就說他父親去參軍了。長大后就說，就說戰死沙場了。”

“好。”妻子抽抽噎噎接過后，放在熟睡的兒子枕頭旁。

“時間快到了。走吧，你得盡快回來。”

農戶站了起來，整理了衣服后和妻子二人前往那處水潭。

卻說這農戶的兒子本來正呼呼大睡，一番動靜后被吵醒，朦朧睡眼中看到父母出門。

連忙呼喊，農戶二人走的匆忙沒有聽見，他拿起彈殼，追了出去。

農戶兒子人小腿短，遠遠墜著前方急匆匆地二人，全仰仗平日里摸魚捉蝦的鍛煉。

可到了山嶺處，父母不見了蹤影，急得團團轉。一不小心，一腳踏空，跌進地下洞窟中。

再說這農戶夫妻，下了這地下洞窟。沿著地下河流沖積出的溶洞往山嶺另一側趕去。

前不久的水流影響下，地下河改道，也有不少地方坍塌。就算農戶熟知地形，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一天后，二人趕到了水潭。

農戶坐在地上喘息著痛苦說道：“孩兒他娘，這些年辛苦你了。誰能想到會出這種事情。咳咳，你后悔跟了我嗎？”

農戶妻子眼中含淚，看著他，攥緊手中的花籃，搖著頭。

“那就好，這樣，咳咳，這樣我就安心了。”農戶站起來緩慢地走進水池中央，抬頭喊：“秀蓮，俺愛你！”

“砰！”剛喊完，他就轟然倒在水池中。水花四濺下，只見農戶全身布滿鱗片，身體急速變大，化為一頭巨大的墨綠色水怪。

農戶，不，應該說是水怪。它揮舞著巨大的四只觸手，嘶吼著，卷動著水池中的水。

農戶的妻子，秀蓮。被眼前這急劇的變化驚呆了，眼睜睜的看著面前恐怖的水怪，愣住了。

一不小心，水怪揮舞過來的觸受把她手中的花籃打落出去。

“不！”回過神來的秀蓮記起丈夫的叮囑，連忙去撿拾花籃。撿到后匆忙之下就往水怪頭頂擲去。

慌亂之下，失了準頭，花籃越過水怪的肩膀飛了出去。她也被水怪抽落在地。

正在這時，之前跌落在溶洞中的農戶兒子不知怎么的也找到了這里。看著恐怖兇猛的水怪和跌落在地受傷的母親，他下意識地要跑過來。

“不要過來！”秀蓮喊道，“快，把地上的花籃扔到它頭上。”

聽話的兒子撿起花籃，一下就把花籃扔到了水怪的頭上。花籃懸停在水怪頭頂，水池中的水散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

底下的水怪發出痛苦的嘶吼，慢慢的，鱗片褪去，恢復到農夫本來的樣子。花籃落入水池，和農夫一起慢慢浸沒在池水中。

能看見東西之后，一旁農夫的兒子連忙跑過去扶起母親，秀蓮撫摸著他的臉，疼愛的說道：“兒子，以后父母可能沒有辦法再照顧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說著，吐出一大口鮮血。原來，剛剛水怪的撞擊已經損傷了她的內臟，在當時已是無力回天。

“你記住，你父親去參軍了。不要去找他，知道嗎？”說完，秀蓮的手垂下，已沒了生息。

農夫的兒子把母親拖出了洞窟，被水庫管理的人發現。其他人看小孩兒可憐，小小年紀沒了家人。就湊錢把秀蓮安葬在了不遠處的鳳凰嶺。

農夫兒子到底沒有聽母親的話，他后來還是去參軍了，尋找父親，只是一直沒有找到。

五

“奶奶，奶奶。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我在奶奶的懷里撒嬌道。

“傻孩子，故事嘛。都是編的，哪有什么水怪。”奶奶揉了揉我的頭發寵溺道。

“哦。”我頓時失了興趣，眼珠一轉，站起來，邊跑邊說道：“奶奶，我出去玩了。”

“好，早點回來，等會兒吃晚飯。”

我跑到村東頭的一處老院中，朝屋里喊道：“楊爺爺，我來找你玩了，快出來。”

“哎，哎。別喊了，別喊了。這就出來。”屋內蒼老的聲音響起，門的吱呀聲中走出一位須發盡白的老爺爺。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背著的手伸出來：“看，這是什么？”

“哇，糖葫蘆，謝謝爺爺。”我接過糖葫蘆吃了起來。

老爺爺搬出來一把凳子，坐在門口笑瞇瞇的看我吃糖葫蘆，落日的余暉照耀在他的身上。

過了一會兒，老爺爺開口說道：“落落，你是不是來聽爺爺講故事的啊？”

“嗯嗯。”我嘴里塞滿糖葫蘆含糊不清地點著頭，“奶奶說水怪是假的。”

他摸了摸掛在胸前的子彈殼，愣神了一會兒，說道：“那我就給落落講一個真的故事。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