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六月里再普通不過的一個黃昏。
我剛結(jié)束對江城大學(xué)校長的采訪,正在為校報的畢業(yè)典禮撰寫新聞稿,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了消息提示音。
我點開手機看了一眼,是唐格里的消息,提醒我不要忘了晚上的聚會。我笑了笑,匆忙敲完最后一行字,然后收拾東西,出門坐上了去往東城區(qū)的出租車。
聚會的地點在東城區(qū)白山腳下的白馬山莊,那里是唐氏集團的產(chǎn)業(yè),而唐格里,正是集團總裁的獨生子——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下午五點正是城區(qū)主干道上車流量最大的時候。出租車艱難地在車流間蠕動了差不多30分鐘才脫離主干道,駛向了通往白山的公路。
到達(dá)白馬山莊的時候,正是傍晚6點。前院里已經(jīng)支起了蒙古包和燒烤架,三個女服務(wù)員在管家唐河的帶領(lǐng)下,正井井有條地準(zhǔn)備著晚上的食材。
見我踏進院子,唐河立馬迎了上來,微笑著對我說:“吳先生,您終于來了!少爺和趙先生,王小姐已經(jīng)在客廳等候多時了。”
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說道:“實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所以來晚了。你不用招呼我,去忙你的吧,我自己進去就好。”
說著,我阻止了他給我?guī)返膭幼鳎约阂粋€人沿著石子小路往里走。小路的盡頭是一棟兩層小別墅,離山莊大門不過三分鐘的路程。
一樓大廳里已經(jīng)有兩人圍在右手邊的臺球桌旁。其中一個穿著一身藍(lán)色運動套裝的胖子名叫趙岳,T大物理系大四的學(xué)生,和唐格里是室友。另一個身材嬌小,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生名叫王珊,T大新聞系大四的學(xué)生。我們幾個人是通過一次社團活動認(rèn)識的,之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聚上一次,這已經(jīng)成為我們特有的默契。
見我走進大廳,趙岳立馬扔了球桿朝我走了過來,一面走,一面怪叫道:“老吳,你快來治治這個小妖精吧!她都快把我的內(nèi)褲贏走了!”
“死胖子!說什么呢?老娘才不稀罕你的內(nèi)褲!”王珊也笑罵著朝我走了過來,“吳凡,你怎么來的這么晚?待會可得罰酒!”
“堵車!堵車!”我笑了笑,走到大廳中央的沙發(fā)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葡萄塞進嘴里,“老唐呢?老管家說你們仨在這里等了我好久。怎么不見他的人?”
聽到我的問話,王珊和趙岳對視一眼,伸手指了指樓上,回答說:“在樓上,你知道的,今天是蓉蓉的生日。”
我點了點頭,起身朝木制樓梯走去。這棟別墅的二樓共有6間房,除去一間書房之外,另外五間都是格局相同的客房。兩年前我們將這里開發(fā)成聚會基地后,每個人都在二樓擁有了專屬于自己的臥室。我住205,趙岳住204,王珊在201,唐格里203,而202原本住的就是王珊口中的蓉蓉,只是……
想到這里,我長嘆了一口氣,沿著樓梯爬上了二樓。
2.
來到二樓走廊,我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朝202走去。推開門后,唐格里果然在里面。他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看著茶幾上的照片發(fā)呆。
“你果然在這里!”我走到唐格里對面的藤椅上坐下,伸手將相框拿了過來。
“你干什么?”他大叫著站了起來,想要從我手里把照片奪過去。
我隨手將照片扔到了不遠(yuǎn)處的床上,吼道:“你還要這樣多久?李蓉已經(jīng)死了!”
唐格里憤怒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地盯著我。就在我做好準(zhǔn)備迎接他一頓痛罵的時候,他卻突然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癱軟在椅子上。
“是啊,蓉蓉已經(jīng)死了。”他垂下了頭,輕聲呢喃著,“可是為什么呢?”
“什么為什么?”我問道。
“她為什么要自殺呢?”
“也許……是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吧……”我有些不安地回答說。
“不對!”唐格里突然大聲叫道,“不對!我想起來了!她出事前曾經(jīng)跟我說過,有人在勒索她,她很苦惱。”
“什么?”我也大叫道,“她有說過是誰嗎?”
“沒有,她沒說,也許她說了……”唐格里苦惱地?fù)u了搖頭,“我當(dāng)時喝醉了,不記得了……我怎么可以忘記呢?”
“老唐!”我半蹲在他身前,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得把這個人找出來。”
“是的,找出來!”唐格里抬起頭回望著我,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那你好好想想,李蓉之前有沒有給你留下些什么,一封信,或者一封郵件,一張紙條之類的,或者其他任何有關(guān)的信息。你好好想想。”我問道。
“沒有,什么都沒有。她什么都沒有留下。我是她男朋友啊,她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說呢?”
“哎!”我嘆息了一聲,接著說,“那就只能交給警察去查了。”
“不,還有其他辦法。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幫上忙。”
“誰?”我有些驚訝。
“陸琛。”
“藥學(xué)系的那個大學(xué)生偵探?”
“是的!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能幫上忙。”
“可是……”我有些猶疑。
“你會幫我的吧?”唐格里突然抬起頭看著我。
“哎,好吧,我?guī)湍闳フ宜麃怼!蔽覠o奈地聳了聳肩。
“那就這么定了!”唐格里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們先去吃飯。”說著,他就走到門邊拉開了門。
出乎意料地是,唐河正站在門外的走廊上。見唐格里走出來,他輕輕鞠了一個躬,恭敬地說:“少爺,晚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下樓用餐。”
唐格里瞥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越過他朝樓下走去。我緊跟在唐格里身后,也走下了樓。
3.
晚餐的地點果然是在前院的蒙古包內(nèi)。
唐河領(lǐng)著三個服務(wù)員在燒烤架上烤好食物后,放在鋁制的托盤上端進蒙古包里,不一會兒,各色食物就擺滿了圓形的餐桌。
趙岳早在上第一盤羊肉串的時候,就抓起竹簽吃了起來。王珊也是津津有味地吃著,嘴唇上沾滿了亮晶晶的油脂,看起來就像是涂了一層特制的唇彩。唐格里倒是吃的不多,每樣嘗過一口后,就不再動筷子,這倒是符合他貴公子的身份——美味,淺嘗輒止。
我因為惦記著李蓉的事,沒有什么胃口,和他們碰了幾次杯之后,便借口上廁所,踱步離開蒙古包,走到前院的秋千架上坐了下來。
夏日的夜晚繁星滿天,在這遠(yuǎn)離城市燈光的白山腳下,能清晰地看見一抹明亮的銀色光線橫亙天際。
“真美啊!”不知何時,王珊也來到了秋千架下,她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仰著頭看著頭頂?shù)男强眨鋹偟刭潎@道。
“是啊,真美!”我附和了一句。
“你說,他會忘了她嗎?”她突然低下頭悠悠地問了一句,不等我回應(yīng),又自問自答地說,“應(yīng)該不會吧!畢竟,她是那么的耀眼,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便假裝沒聽到,繼續(xù)仰頭望著星空。她卻突然站到我身前,按住我的肩膀,十分嚴(yán)肅地說:“我聽人說,得不到的東西,就要親手毀掉,這樣,其他人也就得不到了。你覺得……這句話說的對嗎?”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里看不出絲毫戲謔的情緒,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平靜、自然。
我的腦子里一陣轟鳴,額頭上瞬間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她靜靜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又突然“噗呲”笑了起來,“逗你玩的啦,看把你嚇的!老娘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嗎?”
說完,她又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別墅大廳。
原來是喝多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繼續(xù)在秋千上坐了十多分鐘,也起身走進了大廳。
4.
這時已經(jīng)是晚上8點整,大廳里空無一人,四周安靜的可怕。我獨自走到吧臺邊,倒了一杯啤酒,慢悠悠地喝著。
突然,隔壁的展覽室里傳來細(xì)碎的聲響。我閉氣凝神聽了一會,確認(rèn)不是腳步聲之后,便壯著膽子邁進了展覽室的門。
“啪”的一聲打開開關(guān)后,明亮的燈光瞬間驅(qū)散了屋子里的黑暗。我站在門口朝里面望了望,發(fā)現(xiàn)正對著門的玻璃展柜是開啟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展柜旁,又回頭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人影,這才放心地將目光落在展柜之內(nèi)。
展柜里展示的是一把細(xì)長且鋒利的匕首。唐格里曾驕傲地向我們展示過。我記得他當(dāng)時說這是荊軻刺秦時使用的匕首,對此,我是存疑的。不過,看匕首的模樣,即使不是荊軻用過的,應(yīng)該也是一把價值不菲的古董。
我將匕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關(guān)上了展柜的門。那一瞬間,我又聽到了在客廳聽到的那種聲音。
就在我準(zhǔn)備再關(guān)一次門確認(rèn)一下的時候,唐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我下意識地把手插進了褲子口袋里。
“吳先生,原來你在這里啊。少爺在書房等你,讓你馬上去一趟。”
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大叫道:“唐叔,你走路都不出聲的嗎?”
唐河笑著答道:“是吳先生看的太認(rèn)真了,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進來。”
“真的是,嚇?biāo)牢伊恕!蔽乙幻姹г怪幻孀叱稣褂[室,沿著樓梯走上了二樓。
書房單獨設(shè)在樓梯口右側(cè),和左側(cè)的205號房之間隔著一條狹窄的走道。
推開門后,唐格里穿著一身白色的浴袍,背對著我坐在書桌前,手上拿著一個粉紅色的信封。
“你怎么來了?”聽到身后的響動,唐格里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有些驚訝地問道。
“唐叔說你有事找我啊。”
“嗯?我沒有……算了,不重要。我確實有事找你。你先把門鎖上。”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走到他身邊坐下。
“能麻煩你看看那邊的窗戶有沒有鎖上嗎?”他再次開口道。
我起身走到窗邊朝窗外看了看,這扇窗子正對著后花園的人工湖,湖心的四角亭里似乎有一個人影。
“怎么了?”唐格里問道。
“沒什么。”我回了一句,將窗戶合上,鎖住,然后拉上了窗簾。
“我在蓉蓉送我的書里找到了這個。”見我拉上窗簾后,唐格里舉起手里的信封輕聲說。
“你打開看了嗎?里面說的什么?”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還沒開。其實,我不知道該不該打開。”
“為什么?”
“蓉蓉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通過她的描述,我能猜到,敲詐她的人就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如果這封信里說的就是這件事,并且點出了我們之間某個人的名字,我們以后又該怎么辦?”唐凱的聲音里透露著些許疲倦,連日來的打擊,已經(jīng)將這個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壓垮了。
“你就不想知道信里寫的是什么嗎?”我問道。
“想啊!蓉蓉走的那么突然,我比你們?nèi)魏我粋€人都想知道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可是……要不然,你替我看吧。如果說的不是敲詐的事,你就把信給我。如果說的是那件事,那你就……”
“明白了,我來看吧。”我伸手想從他手里接過信封,他卻突然將手縮了回去,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還是待會我自己看吧。”他把信重新放回書桌上,抬眼看著我,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讓你白跑一趟。這件事還是我自己處理吧,你早點回去休息。告訴唐叔,今晚我要睡在書房,讓他不要來打擾我。”
說完,他從書桌上抽出一本書,攤開認(rèn)真看了起來。
我輕悄悄地走到門邊,又回頭看了一眼唐格里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如果他今晚不看這封信,也許就再也看不到了。
真的是狗血電視劇看多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拉開門準(zhǔn)備走出去。不曾想有一個人堵在門口,和準(zhǔn)備出門的我撞了個滿懷。
我“哎喲”叫了一聲,抬頭才發(fā)現(xiàn)撞到我的人是唐河。
唐河似乎沒有預(yù)料到我會突然出來,臉上有一絲慌張。“我來看看少爺有什么需要。”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老唐說,今晚他睡在書房,不希望任何人打擾。”
“好的,明白了。”說完,唐河朝我輕輕鞠了一個躬,轉(zhuǎn)身沿著樓梯走下樓去。
我徑直走到205門口,推開門走到床邊躺了上去,床頭的鬧鐘顯示,時間是晚上8點40。
雖然還有點早,但是今天發(fā)生了太多事情,我的腦子里亂糟糟的,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5.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間聽到一聲慘叫。我渾身一激靈,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剛過晚上九點。與此同時,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從書房的那一側(cè)傳來。我意識到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迅速走出房間,來到書房前。
這時,唐河也沿著樓梯爬了上來,開口問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是聲音是從書房里傳來的。”說著,我伸手敲了敲門,“老唐!出什么事了,老唐!”
我的話音剛落,里面又傳出花瓶碎裂的聲音,唐河和我對視了一眼,迅速掏出備用鑰匙遞給我。
我接過鑰匙打開了門,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防盜鏈?zhǔn)擎i上的。我試著推了推,推不開,便沖唐河叫道:“去找一把鉗子來!快!”
一時之間,唐河也慌了神,匆匆忙跑下樓。片刻后,又拿著鉗子氣喘吁吁地回到這里。
我從唐河手里搶過鉗子,順著開啟的門縫伸進去,將鏈子剪斷,然后“砰”的一聲推開了門。
唐河第一時間沖進去,打開了房間里的燈。
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里準(zhǔn)備,但是看到屋子里的情況,我還是有些難以適應(yīng)。
唐格里背對著門坐在書桌前,脖子上斜插著一把匕首,大量的血液將他身上的睡袍染成了鮮紅的顏色,看起來格外的刺眼。
“少爺!”
“別過去!要保護現(xiàn)場!”我攔住了想要靠近的唐河,大吼道,“快去報警!”
“可是……”
“快去!我去看看老唐的情況。”我拼命將他推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唐格里身前,試了試他的鼻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無力地垂下了手,默默地退到門邊站定。
“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岳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書房門前,他揉著眼睛朝里面看了一眼,登時變了臉色。
“老唐他……”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進去,和我一起守在門口。
緊跟著,王珊也聞聲而來。看到屋里唐格里的慘狀,嚎叫著哭了起來。我和趙岳合力將她攔在了門口,一直到警察過來封鎖了現(xiàn)場,我們才將她放開,那時,她已經(jīng)哭暈過去。
6.
警方對案發(fā)現(xiàn)場的搜查大約持續(xù)了半個小時,在這期間,我們被帶到樓下大廳的長沙發(fā)上坐著,由一名年輕的警官陪同。
差不多快到10點時候,樓梯的方向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我抬頭望去,一名留著小胡子的青年警官邁著從容的步子正從樓梯上走下來。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沖我微微一笑,然后徑直走到沙發(fā)前,目光在我們每個人身上掃過。
“自我介紹一下,”他笑著說,“我叫李鶴武,是市刑偵支隊的副隊長。雖然目前案情已經(jīng)基本明了,但是依照慣例,我需要問大家?guī)讉€問題。”
“基本明了?”我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李鶴武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關(guān)于案情的事情,我們稍后再說。首先,我想知道,第一發(fā)現(xiàn)人是誰?”
“是我和唐叔。”我指了指自己和唐河,回答道。
“很好!那么麻煩你說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
我點了點頭,詳細(xì)地述說了發(fā)現(xiàn)唐格里尸體的整個過程。
李鶴武一面點頭,一面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
“你剛剛說,你聽到了唐格里的慘叫?在差不多9點的時候?”
“我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聽到了,當(dāng)時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只是隱約聽到了叫聲。”我小心翼翼地組織著措辭,避免主觀臆斷。
“嗯。”李鶴武點點頭,繼續(xù)問道:“到達(dá)門口的時候,你們又聽到了花瓶摔碎的聲音?”
“是的。”我下意識地看了唐河一眼,見他點了點頭,便接著說,“很清晰的聲音,我和唐叔都聽到了。”
“嗯!和我想的一樣。這樣一來,你們倆就沒有嫌疑了。”李鶴武說道。
“什么意思?”我問道。
“房間里的窗戶是開著的,窗臺上留有鞋印。同時,窗臺邊的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碎裂的花瓶。據(jù)此,你們能得出什么結(jié)論?”李鶴武說道,眉頭微挑。
“很顯然,我們敲門的時候,兇手還在屋子里。”我回答道。
“是的!”李鶴武滿意地點點頭,“初步判斷,這是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你們敲門的時候,兇手還在屋子里,慌亂中打碎了窗臺邊的花瓶,然后翻窗離開。待會我會帶你們?nèi)ガF(xiàn)場確認(rèn),是否有什么東西遺失。現(xiàn)在,我需要確認(rèn)一下這兩位的不在場證明,在案發(fā)時,也就是晚上9點左右,你們在哪里?”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趙岳身上。
“什么意思?你懷疑我?”趙岳憤怒地叫道。
“只是例行公事,還請配合一下。”李鶴武淡淡地回道。
“我在臥室里睡覺。”
“可有人證?”
“沒有!就我一個人!睡覺也犯法嗎?”趙岳大叫道。
“別激動,只是例行詢問。”說完,李鶴武又把目光落在了王珊的身上。
“我……我睡不著,一個人去后花園逛了逛。”王珊低著頭回答說。
李鶴武點點頭,在筆記本上隨意地記了幾筆,接著問道:“你們最后一次見到死者都是什么時候?”
“大概8點左右,少爺讓我去找吳先生。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唐河搶先答道。
“哦?有這回事嗎?”李鶴武看著我問道。
“是的。”我回答道,“我和老唐在書房交談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后就離開了。唐叔可以作證,我出書房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他。”
“這么說,你是最后一個見到死者的人了?”
“其實……”王珊突然開口道,“其實,8點40左右,我去找過唐格里。”
“你見到他了?”李鶴武問道。
“沒有,我站在門邊,聽到里面有說話的聲音。我以為吳凡還在里面,我就離開了。”
“這不可能!”我反駁道,“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
“也就是說,在吳凡離開以后,還有人進了書房。”李鶴武看了趙岳一眼,說道。
“不是我!吃過晚飯之后,我就沒見過老唐了!”趙岳激動地說道。
“除了他們?nèi)齻€,還有其他人來訪嗎?”李鶴武轉(zhuǎn)向唐河,問道。
“沒有。”唐河搖了搖頭,“這間別墅今晚只有我們幾個人。8點以后,我就一直待在1樓大廳,沒有看到其他人上樓。”
“果然如此。”李鶴武“啪”的一聲合上了筆記本,“兇手應(yīng)該是從窗戶進入書房,準(zhǔn)備行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死者也在書房之中,便殺死了死者,再次從窗子逃離。現(xiàn)在,我?guī)銈內(nèi)ガF(xiàn)場辨認(rèn)一下,看看書房里少了什么東西。”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朝樓梯口走去。我們緊隨其后,相繼爬上二樓,來到書房門口。
7.
“等一下,你們一個一個進去。”李鶴武伸手?jǐn)r住了我們,然后指著我說,“你先進去。”
我順從地點點頭,跟著他走進了書房。
案發(fā)當(dāng)時太過匆忙,沒能仔細(xì)查勘現(xiàn)場。現(xiàn)在看來,確實像是一起入室搶劫案。
唐格里的尸體已經(jīng)不在房內(nèi)了,應(yīng)該是被法醫(yī)帶走了。書房里亂糟糟的,書架上的書都被掀翻在地,胡亂堆積在地板上。所有的抽屜都被打開了,里面的物品、文件也散落在周邊。
書桌上也是亂成一團,臺燈、筆架以及一些小工藝品都打翻了,各類文件更是雜糅在一起,鋪滿了整個書桌。
正對著后花園的那扇窗戶確如李鶴武所說是敞開的,一條由窗簾拼接的布帶由窗口垂下,一直落到樓底。窗臺邊的木架上原本應(yīng)該擺著一只青花瓷瓶,此時也不見蹤影,只在木架周邊躺著一堆瓷瓶的碎片。
“怎么樣,有什么東西不見了嗎?”李鶴武問道。
“信封不見了。”我的目光再次在書桌上掃過,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粉紅色的信封。
“什么信封?”
“一個粉紅色的信封。老唐當(dāng)時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信封的事。”說完,我詳細(xì)地說明了關(guān)于敲詐和信封的事。
“你認(rèn)為,那個信封里裝著某個人敲詐的證據(jù)?”李鶴武問道。
“我不確定,老唐當(dāng)時沒有打開信封。我也不知道信里面寫的是什么。但是現(xiàn)在信封不見了,我懷疑,這和老唐的死有關(guān)系。”我回答道。
“我明白了,我會讓人再找找那個信封的。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我看著打開的窗戶,猶豫了一會,說道:“老唐當(dāng)時似乎很緊張,反復(fù)讓我確認(rèn)門窗有沒有關(guān)上。在關(guān)上那扇窗戶的時候,我依稀看到后花園的四角亭里有一個人影。”
“人影?你確定嗎?”
“不確定。”我搖搖頭,“當(dāng)時外面太黑了,也許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我回答說。
李鶴武走到窗邊朝后花園看了一眼,皺著眉說:“我會讓人去那里查看一下。還有其他發(fā)現(xiàn)嗎?”
“還有唐河。”我沉思了片刻,再次說道,“我和老唐在書房交談的時候,他似乎在外面偷聽。我感覺,他好像對敲詐李蓉的事情很有興趣。”
“唐河……”李鶴武迅速在筆記本上畫了幾筆,然后抬起頭說,“你先出去吧。把唐河叫進來。”
我點點頭,打開門退出了房間。
8.
房間外,唐河三人正安靜地候在門邊。
見我出來,趙岳急切地問道:“怎么樣?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沒有什么特別的。”我輕聲回答說,然后看向唐河,“李警官讓你進去。”
唐河應(yīng)聲推門進去,過了大約十多分鐘才出來,把趙岳叫了進去。
“少爺新買的音箱不見了。”唐河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激動地說。
“音箱?什么音箱?”王珊問道。
“就是一個智能音箱,花了好幾萬。整個書房,可能就這個東西最值錢了。”
“這件事你跟警察說了嗎?”我問道。
“說了,不過他們好像不太在意。一直問我書房里還有沒有其他貴重的東西。”唐河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接著說,“書房里除了書,哪里還有其他貴重物品?”
“也是,老唐應(yīng)該也不會在書房里藏東西,至少我沒有見過。”我沉吟道。
這時,趙岳拉開門走了出來。見我們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他無奈地笑了笑:“你們知道的。我最不喜歡書了,老唐的書房我基本上沒去過,也不知道原本里面擺了啥。珊珊,警官叫你進去。”
王珊和他對視一眼,推門走了進去。
又過了大約10分鐘的樣子,書房的門被人拉開,李鶴武站在門口沖我們笑了笑:“都進來吧!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確認(rèn)一下。”
聞言,我們相繼走進書房,在書桌旁站定。
李鶴武從一名警官手里接過一個物證袋,輕輕放在桌上,說道:“尸檢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死因是被利器刺穿喉管,窒息而死。這就是兇器,你們看看,見過嗎?”
“啊!這不是展覽室的那把匕首嗎?”唐河瞥了兇器一眼,登時叫了起來。
“展覽室?”李鶴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xù)問道,“其他人見過嗎?”
趙岳和王珊先后搖了搖頭,李鶴武的目光瞬間落在了我身上。
“我見過。今晚八點,我在大廳聽到展覽室有聲響,就走進去察看。進去后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展柜的門是開著的,那個展柜里顯示的就是這把匕首。我還把它拿在手里瞧了瞧。唐叔也看到了。他去叫我的時候,我正準(zhǔn)備把匕首放回去。”我回答道。
李鶴武看了唐河一眼,見他點頭,才開口說道:“這就可以解釋匕首上吳凡的指紋了。這樣說的話,吳凡聽到的那聲響動,應(yīng)該就是兇手造成的。展覽室里可有東西丟了?”他突然問唐河說。
唐河愣了愣,似乎沒有料到李鶴武會突然發(fā)問,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回道:“還不清楚。”
“那麻煩你去看看,除了這把匕首,還有沒有什么東西丟了?”李鶴武沖站在一旁的警員揮了揮手。
警員點了點頭,帶著唐河走下樓去。
“好了!今天也很晚了,你們先下樓去大廳歇息吧。要是想起了什么其他的情況,記得告訴我。”說完,他便揮了揮手,將我們趕出了房間。
9.
我們在一名警官的帶領(lǐng)下回到大廳,坐回沙發(fā)上。
不一會兒,唐河也被帶了回來。
“怎么樣,唐叔?有東西丟了嗎?”王珊抓著唐河的胳膊,輕聲問道。
“嗯。有幾個展柜里的珠寶不見了。”唐河小聲地說道,“李警官說,兇手應(yīng)該是先在展覽室里偷了東西,從窗戶離開。再翻上二樓的窗戶,進入書房。結(jié)果被待在書房里的少爺發(fā)現(xiàn),于是用偷來的匕首刺死了少爺,匆忙離開。離開前,順便拿走了擺在書桌上的音箱。”
“不對!”我反駁道,“我在書房的時候,確認(rèn)過,那扇窗是緊閉上鎖的。兇手不可能從那里進去。”
“如果不是從窗戶進去的,那兇手從哪里進去?書房的門可是反鎖的,還掛上了防盜鏈。這門可是我倆后面親手打開的。”唐河說道。
“除非……是老唐給兇手開的窗。”我的眼神在其他兩人身上一一掃過,輕聲說道。
“你是說,兇手是少爺認(rèn)識的人?”唐河驚訝道。
“吳凡你什么意思?懷疑我們?老娘怎么可能殺了唐格里?”王珊突然插嘴道。
“我只是說兇手有可能是這樣進入房間的。”我辯解道。
“是啊,吳凡只是在討論案情,你別激動,傷了我們多年的感情。”趙岳拍了拍王珊的肩膀,說道。
這樣一鬧,我們四人都沉默下來,大廳里安安靜靜的,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我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掏出筆記本和鋼筆筆,將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詳細(xì)地記錄下來,隨后便斜靠在沙發(fā)上瞇了一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睜開眼,發(fā)現(xiàn)王珊和唐河還各自躺在沙發(fā)上熟睡,而趙岳正從沙發(fā)上起身,手里拿著一張紙條。
“怎么了?”我小聲問道。
“沒事,我起來上廁所。”趙岳沖我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了大廳。
我實在有些困,便又重新躺下,閉上了眼睛。
10.
再次睜眼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前院里隱隱傳來喧鬧聲。
我從沙發(fā)上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便走出大廳來到前院之中。
唐河和王珊正坐在秋千架前的長椅上聊天,與他倆一起的還有李鶴武以及一個穿著白短袖黑長褲的年輕男子。
見我走進院子,李鶴武笑著沖我招了招手,待我走近,他便站了起來,指向年輕男子介紹道:“這位是曾經(jīng)多次協(xié)助我們辦案的……”
“陸琛?你怎么來了?”看清年輕男子的樣貌后,我驚訝道。
“事實上,是唐格里邀請我來的。只是沒想到,我來遲了一步。”陸琛回道。
“你們認(rèn)識?”李鶴武有些驚訝。
“嗯,我是T大校報的記者,曾經(jīng)對他做過采訪。”我笑著回道。
“那就好辦了。本來我還愁這個案子棘手,現(xiàn)在有這小子在,我是一點都不愁了。這樣,吳凡,你協(xié)助陸琛了解一下案情。我要先回局里一趟。有什么事,可以找留在現(xiàn)場的其他警官。”說完,李鶴武跟守在山莊門口一名警員打了個招呼,便匆匆離開了山莊。
“他怎么走的這么急?”我問道。
“因為趙岳不見了。”王珊皺著眉頭說道。
“趙岳?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警察在山莊里找很久,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蹤影,李隊長懷疑他畏罪潛逃了。”
“開什么玩笑?趙岳怎么可能殺……”話說了一半,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到嘴邊的“老唐”兩個字,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你也想到了,對吧?”王珊盯著我的眼睛,說道。
我默默低下了頭,不再答話。
“怎么回事?趙岳為什么會想殺少爺?”唐河開口問道。
“趙岳……也喜歡蓉蓉。蓉蓉自殺后,他一直不能接受。他始終認(rèn)為,是唐格里逼死了蓉蓉。為此,還和唐格里吵了好幾次。”王珊輕聲答道。
“這么說來,他突然離開的行為就非常可疑了。”陸琛沉吟道。
“我記得,你有記素材的習(xí)慣。這次的事情,你有沒有記下來?”陸琛沉思了片刻后,突然看著我問道。
“有。”說著,我把昨晚記下的筆記拿出來遞到陸琛手中。
陸琛接過,仔細(xì)地翻看了一遍,一面看著,一面贊嘆道:“不虧是T大的明星記者,記錄的非常客觀。”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我問道。
“暫時還不確定,你先帶我去現(xiàn)場看看吧。”他將筆記合上,放回我手中,說道。
我點點頭,領(lǐng)著他走進別墅,來到書房。唐河和王珊也跟了進來。
11.
進門后,他首先蹲在門邊察看了一下門鎖,隨后將房門合上,仔細(xì)檢查了防盜鏈和門面。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我湊上前問道。
“這里……”他伸手在門上摸了摸,“這里似乎曾經(jīng)貼過膠帶。”
“膠帶?”我順著他的手看去,在門閂的附近,確實有膠帶的殘痕。“這代表什么呢?有人在這里貼過畫?”
“不清楚,也許什么也代表不了。”陸琛一面說著,一面站起身,走近了書桌。
“你說的那封信,原本唐格里是放在哪里的?”他看著凌亂的桌面問道。
“就放在桌面左下角。”我指了指左下角的那堆文件,說道。
“那音箱呢?”
“音箱?我還真沒注意過。”我搖搖頭,答道。
“在左上角,就擺在靠桌沿的地方。”唐河突然插嘴道。
陸琛點點頭,拉過桌前的椅子坐下。“唐格里死的時候,是這樣坐著的吧?面對著窗戶,背對著門?”
“是的。那把匕首就這樣從背后插進了他的脖子里。”說著,我做了一個拿刀插脖子的動作。
陸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桌上隨意拿過一本書翻開,做出認(rèn)真看書的樣子。片刻后,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往下望了望,又試了試垂下去的布帶,隨即蹲下身,研究起瓷瓶的碎片來。
他盯著碎片看了一會,隨后半趴在地上,在木架和周邊的書柜底下看了看。
“這些碎片有人動過嗎?”他在窗臺邊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口問道。
“應(yīng)該沒有吧。發(fā)現(xiàn)出事后,我就把他們都攔在了外面,一直到警察過來,都沒有任何人進來過。”我說道。
“你呢?”
“我?我也只是進來確認(rèn)了一下老唐的狀態(tài),便退到了門邊。這些碎片有什么問題嗎?”我實在看不出哪里不對勁,忍不住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我們?nèi)ズ蠡▓@看看吧。”陸琛淡淡地說了一句,便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又轉(zhuǎn)過身來,沖唐河和王珊說道:“唐叔和王小姐就不用跟著我了,吳凡帶我去就可以了。”
聞言,唐河和王珊停住了腳步,一齊看向了我。
我沖他們點了點頭,然后緊跟著陸琛走下了樓。
12.
一樓大廳有一扇直通后花園的門,就在樓梯后面。
在陸琛的指示下,我?guī)е┻^后門后,先來到了書房的窗臺下方。
陸琛走到墻邊朝上望了望——墻面上干干凈凈的,什么痕跡都沒有——然后他扯過那條拼接的布帶仔細(xì)檢查了一番。
我見他眉頭緊鎖,似乎有所發(fā)現(xiàn),便走上前去看了看他手里的布帶。
那根布帶是由撕碎的窗簾拼接成的,陸琛握在手里的是最后一塊布片。在溫和的光線下,布片上有一些白色的亮點。
“那是什么?”我問道。
“似乎是瓷片的顆粒。”
“瓷片?怎么在這里?”我有些震驚。
“還不清楚。或許是窗簾上原本就粘上的吧。走吧,接下來,去那個你說看見過人影的亭子看看。”陸琛笑了笑,說道。
“行吧。”我聳了聳肩,率先朝湖心亭走去。
湖心亭位于人工湖的中央,由一條長長的水上走廊與岸邊連接。
陸琛跟著我踏進湖心亭后,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贊嘆說:“真是美啊。”
“確實很美!之前我們經(jīng)常來這里喝茶聊天。”我附和道。
“從后花園可以出山莊嗎?”陸琛一面在亭中踱步,一面問道。
“有的。”我回答說,“湖那邊有一個通向外面的小門。”
“怎么過去?”陸琛抬頭朝湖對面看了一眼,問道。
“有一條繞湖的小路可以到達(dá)。”
“知道這條路的人多嗎?”
“應(yīng)該都知道吧。”我想了想,回答說,“不過也不一定,那個小門外面是一片荒地,基本上不會有人往那里去。”
“我猜也是。”陸琛點點頭,坐在了石桌前的石凳上。突然,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站起身走到四方亭的一角,蹲了下來。
我也跟著走了過去,就見他戴上手套在角落的縫隙里摸索著,片刻后掏出一只銀耳墜放進了透明的證物袋中。
我有些好奇,便從他手中接過證物袋看了看,那只是一只很普通的耳墜,可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有些熟悉。
正在這時,陸琛又發(fā)現(xiàn)了一根極細(xì)的透明魚線。魚線的一端卡在亭角的地磚里,另一端順著地磚間的縫隙延至四角亭邊緣,一直垂落到湖中,若是不夠仔細(xì),根本難以發(fā)現(xiàn)。
陸琛將魚線提了起來,垂落水中的那一端上拴著一個防水袋。將防水袋打開后,里面全是明晃晃的珠寶。
“這不是放在展覽柜里的那些嗎?”我驚訝道。
“你確定嗎?”陸琛抬頭看著我,問道。
“應(yīng)該沒錯。不過最好是給唐叔看一眼,”我有些不太確定地回道。
“這樣啊!那就麻煩你把這些帶去給他看看,確認(rèn)一下。”
“那你呢?”我急切地問道。
“我在這附近逛逛,過一會就回去。”說完,他就沿著長廊走了出去。
我緊跟在他身后,在岸邊和他告了別,徑直走進了大廳。
13.
大廳里,唐河和王珊正坐在沙發(fā)上聊些什么,見我走進來,唐河立即站起來,笑著問我:“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我們在湖心亭發(fā)現(xiàn)了這個。”我把裝有珠寶的袋子遞給他,說道。
唐河打開袋子看了一眼,登時叫道:“這是展覽柜里遺失的珠寶!怎么會在湖心亭里?”
“應(yīng)該是兇手藏在那里的吧。”
聽到我的發(fā)言,王珊抬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正要發(fā)問,一名警官走了過來,請我們?nèi)考稀?/p>
我們?nèi)嗣婷嫦嘤U,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疑惑的表情。我想要問些什么,最終還是閉上了嘴,跟著警官走進了書房。
書房里,陸琛已經(jīng)坐在書桌前等候,見我們進門,他微笑著指了指不知從哪里搬來的三張椅子說:“各位請坐。請你們來,是想和你們聊聊這個案子的事情。”
“你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唐河驚訝地問道。
“算是吧。”陸琛神秘地一笑,“在此之前,我需要和大家確認(rèn)一下,關(guān)于這個案子,你們還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沒有了。”我率先回道。
唐河和王珊也相繼搖頭。
“這樣的話,接下來就由我來說吧。”陸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首先,我得感謝吳凡的記錄。他幾乎忠實地記錄了案件的整個過程,我相信無論是誰,看完他的記錄,都能對案件有個比較客觀的印象。在理情整個案情的過程中,我產(chǎn)生了五個疑問。第一,唐河為什么要偷聽唐格里和吳凡的談話……”
“我沒……”唐河焦急地打斷道。
“先別急著否認(rèn),聽我說完。”陸琛說,“第二,吳凡看見的在湖心亭的人影是誰?第三,兇手是怎么進入書房以及怎么離開的?第四,死者真正的死亡時間是什么時候?第五,誰,在何時,偷走了匕首?”
“我們先解決第一個問題。唐河兩次出現(xiàn)在書房門口,每次都在唐格里和吳凡交談的時候,這一定不會是巧合。剛剛李隊長跟我說,唐河的個人賬戶最近有好幾筆巨額進賬,而且匯款人都是同一個人。關(guān)于匯款人,我待會再說。現(xiàn)在的重點是,為什么這個人要給他匯款?我能想到的答案就是,敲詐。這也就解釋了唐河為什么會偷聽書房里的談話。他在門口無意中聽到了敲詐這個詞,覺得可能會和自己有關(guān),于是格外的關(guān)注。”
“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湖心亭里的那個人影是誰?”說著,陸琛看向了王珊,“王小姐,請問,你右邊耳朵上的耳墜去哪里了?”
聞言,王珊臉色突變,伸手摸了摸右耳垂,而后吃驚地看著陸琛。
“別緊張,你的耳墜還完好地掛在耳朵上。不過,這個應(yīng)該也是你的吧?”陸琛將裝有耳墜的證物袋放在了書桌上。
“這個不是……”王珊焦急地反駁說。
“不必否認(rèn)。”陸琛擺了擺手,又拿出一張匯款單放在書桌上,“這是給唐河匯款的其中一筆。上面的匯款人就是你,王珊。故事可能是這樣的,唐河知道了某件與你有關(guān)的事情,拿這個事情威脅敲詐你。之后又慫恿你偷盜展覽室的珠寶。當(dāng)時吳凡在大廳里聽到的聲響,應(yīng)該就是你造成的吧。唐河見吳凡走進展覽室,擔(dān)心你被發(fā)現(xiàn),便跟了進去,借口唐格里找他,將他騙走。這也就解釋了吳凡去書房時,唐格里的驚訝神情。”
說完,陸琛的目光在唐河和王珊之間來回掃過,片刻后,他再次開口道:“我覺得你們還是說出來的好,就目前的證據(jù)來看,偷珠寶的人和偷匕首的兇手,可能會被認(rèn)為是同一個人。”
“我沒有!我沒有殺人!”王珊聲音有些顫抖,她的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身體有些不自然地扭曲,“我拿走珠寶的時候,匕首還在展柜里!”
“那么,唐河拿什么威脅你呢?”陸琛緊盯著王珊的眼睛,輕聲問道。
“是……是蓉蓉。半個月前,我騙蓉蓉去酒吧喝酒,把她灌醉以后,帶著她去了趙岳開好的房間。我只是想讓她離開唐格里,沒想到……沒想到她卻自殺了。這件事當(dāng)時被唐河撞見了,他就拿這個威脅我,讓我給他錢。不然他就把事情告訴唐格里!蓉蓉的死跟我沒關(guān)系的,是趙岳,都是趙岳的錯!是他慫恿我干的!是他!”
王珊歇斯底里地吼著,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另一邊,唐河的神色卻平靜許多,他瞥了王珊一眼,淡淡地說:“沒錯,敲詐這件事是我干的。但是少爺卻不是我殺的,殺了他,我沒有半點好處。那個趙岳不是不見了嗎?應(yīng)該就是他干的吧?少爺發(fā)現(xiàn)了李小姐自殺的真相,于是趙岳就殺了他。”
14.
“怎么殺的?”陸琛突然發(fā)問。
唐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殺?翻窗戶進去……”
“這就涉及到我剛剛提到的第三個問題了,兇手怎么進入的書房,又是怎么離開的?進入案發(fā)現(xiàn)場的第一眼,我們就能看到窗臺邊的那根拼接起來的布帶,我們想當(dāng)然地就會認(rèn)為,兇手是從那里進出房間的。但是當(dāng)我坐在死者坐過的這張椅子上時,我卻想到了一個問題,死者是面對著窗戶坐著的,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如果有人從窗戶爬進房間,即使那個人是你所熟悉的人,你也會心存警戒。他很難有機會繞到你身后,將匕首插進你的脖子里。由此,我便想到,兇手絕不是從窗戶進來的。現(xiàn)場的環(huán)境印證了我的想法。窗臺外的墻壁上,沒有腳印,什么痕跡都沒有。”
“不能是敲門進來的嗎?”我開口問道。
“當(dāng)然可以。那他怎么離開呢?除了窗臺上的腳印之外,外墻上,甚至下方的草地上都沒有痕跡。所以窗戶上的布帶,只是兇手弄的障眼法。他是從門口離開的。”
“這不可能,沒有人能在外面掛上防盜鏈。”我有些激動地反駁道。
“是的,但是如果防盜鏈沒有掛在門閂上呢?”陸琛滿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繼續(xù)說道,“我在門背后發(fā)現(xiàn)了透明膠帶的留下的痕跡,同樣的痕跡,在防盜鏈上也發(fā)現(xiàn)了。兇手在行兇后,從正門離開,將門合上后,推開一個縫隙,用手將防盜鏈的一端以透明膠帶輕輕粘在門背上,這樣就造成了防盜鏈被掛在門閂上的假象。”
“可是這樣的話,只要推一推門,就……”唐河插嘴道。
“只要推一推門就能推開了,對吧?所以這個手法想要實現(xiàn),兇手必須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保證自己成為推門的那個人。”
“你是說……”唐河震驚地看著我。
“沒錯,是我推的門,也是我剪斷的鏈子。但是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當(dāng)時是我和唐叔一起趕到現(xiàn)場,我和他都聽到了屋子里花瓶碎裂的聲音。兇手當(dāng)時還在現(xiàn)場。”我淡淡地回道。
“你是說,這個聲音嗎?”說著,陸琛拿出一支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房間里響起。
“案發(fā)現(xiàn)場的瓷瓶碎片堆的太過整齊了。如果這個瓷瓶真的是從木架上掉下來的話,那么這個房間里,應(yīng)該會分散著許多碎片才對。可是沒有,我在木架和書柜下都沒有發(fā)現(xiàn)碎片,卻在布帶上發(fā)現(xiàn)了些許碎片。我想,那應(yīng)該用窗簾將瓷瓶包起來,敲碎后才散落在窗臺下的,為了制造你們敲門時,兇手還在房間里的假象。至于聲音的出處,那個智能音箱,應(yīng)該還在你那里吧?你的房間和書房只隔了一條走廊,正好在藍(lán)牙的可接收范圍內(nèi)!”
陸琛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兇器上有你的指紋,這一點早就可以指認(rèn)你是兇手了。只是你在記錄里玩了一個文字游戲。你記錄說,唐河的突然出現(xiàn),嚇的你把手放進了褲兜里。其實,你放進褲兜里的不止是手,還有那把匕首吧?最重要的一點,我在后花園在的荒地里找到了趙岳。他說,你給他留了紙條,說目前的證據(jù)鏈對他不利,很有可能會牽扯出之前他迷奸李蓉的案子,讓他先找地方躲起來。”
陸琛的話音剛落,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了,趙岳在李鶴武的陪同下走進了房間。
“吳凡,你小子居然坑我!”趙岳憤怒地吼道。
“為什么?”王珊嘶啞地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為什么要殺了唐格里?”
“因為敲詐李蓉,導(dǎo)致她自殺的人,其實是你吧?你利用李蓉對唐格里的愛,知道她不愿意讓唐格里知道她被迷奸的實情,便向她勒索了大量的錢財,這才導(dǎo)致她的自殺。”陸琛漠然地看著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沒有答話,頹然地從包里掏出那封粉紅色的信封和小巧的智能音箱。
“我猜,你還沒看過這封信吧?”陸琛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信上什么都沒有。早在幾天前,唐格里就委托我調(diào)查了李蓉被敲詐的事情,而調(diào)查結(jié)果,我也發(fā)給他了。我想,他和你在書房里的那段談話,是想讓你去自首吧?他是真的把你們當(dāng)成朋友的。”
說完,陸琛伸手拿過信封,從里面將信紙拿出來,攤開放在了桌面上。
我低頭看了一眼,信紙上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有。
我只覺腦中一陣轟鳴,立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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