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中國近代的特務活動史,對此感興趣的童鞋肯定都聽說過上世紀30年代初民國的法西斯特務組織藍衣社的傳聞,有趣的是,在光復后的南韓,也出現了一個仿照藍衣社的組織結構成立的右翼暗殺團體——白衣社(???),其領導人是雙目失明的黃埔軍校韓籍畢業生、中統叛徒廉應澤,筆者這回就來介紹下這個韓國光復初期的神秘人物。
廉應澤被捕時的資料卡片
廉應澤(???),曾化名柳春澤(???),不過他另一個更有名的化名是廉東振(???),白衣社成員都尊稱他為東振先生。廉應澤于1909年2月14日出生于朝鮮半島北部的平安南道坡州郡,父親名喚廉道悅(???),他是家里的第三個孩子。目前人們對于廉應澤的童年生活一無所知,只知道他1926年小學畢業后考入仙林商業學校,并直到1931年3月畢業,隨后又前往上海,并于1934年考入黃埔軍校洛陽分校韓人班。
這時由朝鮮獨立運動人士組織的準軍事抗日地下團體義烈團正在南京、上海等地大肆招募流亡中國的同胞,受洛陽學校里的民族主義者影響,廉應澤也報名加入了這一團體。然而直到廉應澤真正加入義烈團(后改稱義勇軍)后,才發現這個組織內部已悄然分裂成左、右翼兩個派別。據廉應澤姐夫金正鎮說,自詡為中立派人士的廉應澤不想摻和入派系斗爭,便在1935年辭去一切職務,轉而前往中國華北和東北地區參加民間抗日救亡運動。
然而金正鎮所不知道的是,廉應澤的真實身份是特務組織“中統”的秘密特工,其任務是混入東北抗聯地下組織,同時參加抗日活動。結果由于廉應澤在東北本地關系不深,因此很快就在1936年2月被日本關東軍捕獲,經嚴刑拷打后叛變,成為關東軍特務組織“長島工作班”的一名密探。在流傳至今的一張合影中,廉應澤居然與東北抗聯大叛徒、曾出賣楊靖宇將軍的程斌有過合影,可見此人當時在叛徒中的地位不會很低。
在給關東軍當了三年密探后,廉應澤因為在被捕時頭部也遭到嚴刑拷打,視力一天不如一天,已經嚴重到無法正常工作,之后甚至到了雙目失明的地步(但也有人謠傳這是他假裝的)。日本人見廉應澤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在讓他干了一段時間的雜事后,終于在1943年批準他退役回國。回到平壤后,廉應澤與畢業于日本奈良女子高中的崔成烈女士完婚,暫時過了一段幸福的小日子。
廉應澤(后右二),程斌(前左四)
廉應澤回到平壤之初,一開始因為受到日本憲兵監視,只能表面上裝作很老實的樣子,但暗地里仍不忘到處聯絡抗日志士。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日據時期著名的佛教僧侶和獨立活動家滿空大師的弟子樸高峰(???)的寺廟里,常聚集著許多有民族正義感的年輕人,于是便在樸主持幫助下組建了名為大同團(???)的抗日秘密組織,該組織即白衣社的前身,其組織架構幾乎是完全模仿蔣介石的藍衣社。
名義上,大同團也是總部在重慶的大韓臨時政府的外圍組織,所以該組織很快投入到抗日秘密活動中。1944年,大同團成員樸基秀(???)受廉應澤的派遣,燒毀了永川郡的日本神社,又炸毀了大邱日本駐軍的彈藥庫。在日本憲兵的追捕下,樸基秀跑到大韓奸嚴敏英(???)家里避難,嚴敏英不但沒有告發他,反而給了他500元路費,并幫他辦理了假身份證,這件事直到1984年4月才被樸基秀以回憶文章的形式發表在雜志《朝鮮月刊》上。
1945年8月15日半島光復后,蘇聯紅軍進駐三八線以北地區,由于蘇軍中有不少官兵以前是刑事犯,所以在駐軍期間干了許多暴力搶劫、侮辱婦女的刑事案件。已經將大同團轉型為公開民間政治團體的廉應澤對此頗為不滿,于是約見了蘇軍少校康迅表示抗議,康迅少校解釋道:“同志你們是對我們偉大的蘇聯紅軍有什么誤解嗎?”廉應澤則針鋒相對地譏諷道:“納粹德軍占領斯大林格勒時,侮辱婦女、劫掠財產。你們現在干的不是一樣的事情?”
眼看向蘇聯紅軍反映無效,廉應澤又和其親信白冠玉(???)去找朝共平安南道書記玄俊赫(???)交涉,希望玄俊赫對蘇軍采取強硬立場,結果遭到對方拒絕。白冠玉對此頗為惱怒,臨走時丟下一句:“玄書記,咱們走著瞧吧!”結果幾天后,玄俊赫在外出時就被一名身穿人民保安隊制服的刺客當場射殺,接著坊間便謠傳,玄俊赫是死于內斗,因為其導師曹晚植是被蘇軍所厭惡的中右派領袖曹晚植。但事實上,這名兇手實際是大同團成員,其目的是為挑起蘇軍與人民保安隊之間的猜忌。
被白衣社暗殺的平安南道書記玄俊赫
白冠玉自以為自己的栽贓嫁禍之策萬無一失,但參加多年地下工作的廉應澤深知“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道理,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和親信們連夜越過三八線南逃到漢城,并將大同團改名為白衣社,開始公開招募新成員,據說一共招募了三萬名亡命之徒。這些新成員大多是北方難民和右翼分子,對蘇聯和社會主義存在著深刻的仇恨。經過簡單培訓后,這些新成員紛紛混入南韓警察、軍隊、工會等各種組織中,擴大右翼勢力的影響。
重建后的白衣社組織,社長為廉應澤,副社長樸慶求(???)、顧問柳鎮山(???)、白昌燮(???),其他干部包括參謀長白冠玉(???),組織部長安秉錫(???)、情報部長金明旭(???)、執行部長韓升奎(???)、訓練部長宣佑峰(???)和總務部長鄭秉模(???)。這個組織實際聽命于剛從中國回來的右翼獨立活動領袖金九,因為廉應澤非常尊敬金九,甚至稱他是“韓國的蔣介石”。
而金九是個熱衷于搞暗殺活動的極右翼分子,且非常敵視左翼勢力。在金九的指示和臨時政府特務頭目申益熙(???)的資助下,廉應澤指揮白衣社干了許多暗殺和綁架活動,比如1946年2月15日,白衣社企圖在漢城朝共總部會議中心綁架重要干部、極左翼領袖樸憲永,結果這次行動以失敗告終。1947年7月,中左派領袖呂云亨被人刺殺時,刺客所使用的手槍就是白衣社副社長樸慶求提供的 。
1946年2月初,在聽說三八線以北正在成立新的人民委員會后,廉應澤決定干一票大的,他召集了李成烈(???)、白時英(???)、金亨植(???)、崔基成(???)和李熙斗(???)五名亡命之徒,在對他們進行了情報收集和暗殺活動的訓練,把他們派往三八線以北地區。3月1日,平壤車站廣場上正在進行三一獨立運動紀念活動,這伙亡命之徒混在人群之中,突然向人民委員會的金委員長投出一發手榴彈,結果被金委員長成功躲開,但蘇軍中尉諾維琴科卻被手榴彈炸傷。
1962年李成烈因涉嫌政變吃官司
刺殺金委員長的行動失敗后,這五名亡命之徒不但沒有收手,反而干得更加肆無忌憚。3月3日和5日,他們兩次襲擊了原東北抗聯將領崔庸健的住宅,卻一無所獲。3月9日,這幫人又襲擊了原東北抗聯將領金策的住宅,結果依然一無所獲。 3月11日,這幫人又跑去襲擊了獨立運動領導人、基督教聯盟委員長康良煜的住宅,這回總算是沒有白去,康良煜的兒子、女兒、管家和警衛員都被這幫歹徒殺害,只有其本人因為不在家而幸免于難。
這五名亡命之徒中,李熙斗在與人民保安隊的槍戰中被擊斃,白時英、金亨植和崔基成都被活捉,只有李成烈一人成功逃回韓國。事后,金亨植在被審訊時,交代南韓臨時政府內政部情報局局長樸文(??)為他們提供了資金支持。金亨植還招供說,金九也批準了這次暗殺計劃,但向他本人當面發布命令的,則都是白衣社社長廉應澤。金委員長對這一審訊結果自然非常憤怒,并公開批評金九和南韓臨時政府頭目李承晚是“盜賊團伙頭目”。
蘇聯駐軍在《蘇聯軍政府關于韓國局勢的報告(1946-1947)》這份文件中也評論道:“這個組織(白衣社)是處在金九的直接領導下的,其成員包括從中國回來的右翼分子以及反動青年組織的部分成員,其活動目的就是為殺害左翼分子以及人民委員會領導人。”廉應澤對于這一評價并不感到見外,他自己也曾宣稱:“我東振是大韓臨時政府的人,所以白衣社成員也都是大韓臨時政府的人,我們為國家不擇手段地去做事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為了獲得美國駐軍的支持,1947年,廉應澤甚至給美國韋德邁爾中將寫了一封信,他在里面提到:左翼與右翼注定不能共存,這已經在很多國家的實踐中得到了證明,所以美國軍政府為什么還要在韓國這個彈丸之地上進行這種荒唐的共存實驗。所以,他進一步指出:未來的韓國必須實行法西斯式的國家主義,屆時,他將派出一萬五千名白衣社特工,來幫助蔣介石占領整個東北三省地區,因為他手下有很多弟兄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出生和長大的。
資助廉應澤搞暗殺活動的臨時政府特務頭目申益熙
美軍少校喬治 ·西利在對廉應澤進行一番調查后,也指出:“東振先生顯然是當代最邪惡的人,他被韓國人戲稱為‘瞎子將軍’……他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德語、法語和日語,但在接受美國人采訪時卻常常裝作不懂英語并要求使用翻譯,來掩飾其真實身份和交流用意……他希望成立一個比李承晚政府更集權、更軍事化的政府,并以金九為領導人,然后以日據時期的預備役人員為主訓練出一支多達200萬人的美式裝備軍隊,介入中國內戰……”
雖然美國人不支持廉應澤異想天開的想法,但對他的立場卻很欣賞。美國反情報部隊(CIC)為此專門派出教官,幫助白衣社成員進行了系統的游擊戰訓練,其內容包括爆破技術、滲透手段和逃生方法等。從1946年5月上旬一直到1948年,在美國人的指導和部署下,白衣社派出大量特工滲透到三八線以北,偵察人民軍的部署情況和兵員數量,以及從蘇聯進口武器的情況,其優秀成員后來被編入韓國陸軍情報部門和美國遠東司令部情報機關。
1948年,金九由于和李承晚斗爭失敗,立場發生了重大變化,他居然徒步穿過三八線前往平壤,與金委員長討論南北統一問題。這次見面雖然沒取得多少實質性成果,但卻為金九埋下了殺身之禍。沒多久。金九就被刺客安斗熙(???)所槍殺,事后,社會上都在謠傳,說安斗熙是白衣社成員,暗殺金九是受了廉應澤的秘密指示,因為兩人就平壤談判一事發生了嚴重分歧。雖然于當年成立的李承晚政府默認了這一說法,但白衣社成員均否認安斗熙是組織成員,曾任金九秘書的鮮于鎮(???)也公開辟謠說,廉應澤和金九之死毫無關系。
由于金九是極為著名的韓國獨立運動領袖,在南韓已是家喻戶曉,故他的遇刺和白衣社有關這種小道消息還是對當時很多人產生了影響。白衣社組織的活動為此受到了韓國政府的很多限制,很多成員也憤而退出組織,這個曾橫行平壤、漢城的右翼秘密團體就這樣逐漸銷聲匿跡了。受此打擊,廉應澤也患上了精神分裂癥,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他出于自保而偽裝的,畢竟這家伙偽裝的面目太多了。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后,廉應澤拒絕逃走并決定留在漢城,結果被人民軍所俘虜 ,據說最后他經公開審判后被處決(似乎并無實證)。
韓國詩人高銀在他的自由體現代詩《廉東振》中,對這個神秘的右翼秘密組織頭目進行了描述:“不戴帽子,頭油味濃烈,冷血的男人,他的話語如刀尖,他的思緒轉瞬即逝,他的每一天都是,殺一個人,消滅一個人,獨立政府后上臺,突然消失的他輸了,他的極右翼恐怖主義卻還在光天化日之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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