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游文寫道,徐霞客和光禪師同游雞足山,觀瀑布、賞水簾、翠壁、側樹等諸處勝景。這天,顧仆逃跑了,徐霞客很難過,好在他認識了史君,他同樣喜歡搜尋訪求山川。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九月初十,徐霞客早晨起床,打聽到沈翁仍然未歸來。蘭宗備好飯,另外做餅子來吃了。徐霞客取來紙,作了獅子林四奇詩送給他。四奇就是:水簾、翠壁、側樹、靈泉。
徐霞客見顧仆不到,就疑心去查問他。蘭宗說:“他知道先生就要下去,為何再上來?”可徐霞客仍然放心不下,他等不到沈翁,立即辭別蘭宗下山。
他才下走,見一個和尚倉皇來到。蘭宗還隨行,他詢問是什么事。那和尚說:“悉檀寺的長老命令前來迎候相公的。”徐霞客心知顧仆逃走了。他再次詢問,那和尚說:“長老見貴使背著包袱前去大理,就詢問和光,懷疑他未奉相公的命令,因而派我來報告。”
徐霞客知道他是逃跑了,并不是去大理。于是他告別蘭宗,同和尚急忙下山。他們經過蘭那寺前幻住寺東邊,又下走三里,經東西兩條山澗會合之處,抵達悉檀寺,已是中午。
徐霞客打開箱子查看,所有東西全都不見了。體極、弘辨打算急速派遣兩個寺中僧人去追。徐霞客止住了他們,他說道:“追或許追不上。追上也不能強迫他一定回來。也只能聽任他離開而已。”
只是離開家鄉三年,一主一仆,形影相依,卻在萬里之外拋棄了他,因何這樣狠心!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九月十一,徐霞客憂心忡忡。體極擔心他憂傷,命他侄子及純白陪徐霞客到藏經樓諸處散步。
圓通寺的僧人妙行,在藏經樓前讀經,烹茶布果。純白拿象黃念珠給徐霞客看。象黃這種東西,是牛黃、狗寶之類,生在大象肚子上,大處如白果,最大的像桃子,連綴在肚子四旁,取到它后,乘它軟時用水浸泡,制成念珠,顏色黃中帶白像舍利子,堅硬也如舍利子,舉起重物不能砸碎它。象黃出自小西天,那地方也十分看重它,只用來制造佛珠,不作其他用途。據說,極大而肥壯的象才有象黃,千百頭中不能找到一頭,那象也算是象中之王了。
徐霞客坐在樓前的水池上,訪詢迦葉事跡,他取來藏經樓中與雞足山相關的書,摘取一二段抄錄下來。
原來,佛經所說“迦葉守護佛衣坐禪,有四座石山飛來合攏”就是雞足山的事。原來,迦葉也有三個,只有迦葉波名字是摩訶迦葉。“摩訶”,是大的意思,其余全是小迦葉而已。
這晚,鶴慶史仲文恰好從省城來。姓史的是位公子,省城應試落第歸來,登山自我排遣。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九月十二日,妙行來,約徐霞客游華嚴寺,他說華嚴寺有位老和尚野池,是月輪的徒弟,不可不見一面,從前因他在關閉的佛盒中坐禪,所以未能接近他的容貌。
從前徐霞客在歲首路過華嚴寺,月輪的徒弟全外出了,無法找到。他時時悲傷月輪公無后人,到此時才知道還有人,他急忙吃完飯上路。和光也跟隨去。
他們走了六里半,越過溪水,路過迎祥寺和息陰軒,越過一座亭橋,從溪南向西北,跋涉西面支峰的山脊,進入華嚴寺。寺院向東,高踞在西面支峰主脊的北面,創始于月潭,因月輪是南京人,又稱南京庵。到月輪擴大了它,成雞足山的首要佛寺。慈圣太后賜給《藏經》貯藏在寺中。后來毀于火災,野池重新修建,規模雖然保存下來,但《藏經》不可恢復。
野池七十多歲,逐一伺候過山中有名望的前輩,如今老來不忘先人的功德,因他少年時未探究過學問,便掩上門靜心讀書,孜孜不倦,值得贊許。他聽說徐霞客有修撰《雞足山志》的意圖,就把抄錄的《清涼通傳》借給他。
下午,即將告別,史君聽說徐霞客在這里,也追隨而來。徐霞客擔心歸去途中已太晚,于是辭別野池,從別的路先返回,因史君有轎子,有坐騎。
他們出寺后,往西北由上游過橋,走了四里,接連越過三條山澗,來到那東面的支峰,這就是圣峰燃燈寺下垂的支峰了。他們又走一里,向東下到它的盡頭處,有寺院懸在中央,這是天竺寺。他們從它的下垂處越過北峽中的小橋,又進入中間支峰的西界,沿北麓往東走半里,兩次跨過南下的小溪,是首傳寺前方左右兩側的溪流。它南邊峽中開始開墾成田地,有房屋在中央,這是大覺寺的菜園。
他們從它左邊向北轉半里,越過支峰山脊,一連橫著走過法華寺、千佛寺、靈源寺,這里全是中間山脊下垂之處。他們走了半里,向北越過鎖水閣下游,就到大覺寺。
他們仍往東順大路走一里,經過西竺寺前,登上圓通寺,觀賞燈籠花樹。這種樹的樹葉細如豆瓣,樹根大如葫蘆,花開大如山茱萸,中間紅但花尖花蒂全是綠色,似燈籠樣低低下垂著。徐霞客在永昌劉家書館見過這種樹,未見過它的花。
此寺是妙行的舊居,他們留下烹茶喝后才離開。他們又走一里,由迎祥寺北邊渡過山澗,溯澗水往北走,經過龍泉寺、五華寺。五華寺如今名叫小龍潭,是悉檀寺大龍潭的上游,大龍潭已干涸成深壑,小龍潭竟然仍積著水往下流。徐霞客多次想去探尋它,此時他強迫二位僧人到五華寺后坡去找它。只見水流涂涂,分散注入悉檀寺右側,可沿坡上的路上登,不見它所在之處。二位僧人說天晚,怕寺門將要關閉,勸他返回。
這天夜里,徐霞客在復吾書齋與史君交談。史君留心山川,說他生平喜愛搜尋訪求山脈,每每被人譏笑,不敢告訴人。邂逅上他,他的心里非常痛快。徐霞客也搜尋訪求山川,幾乎四十年,到此地才遇見一個同心的人,也是奇跡!
當夜,月色明亮,澄碧的天宇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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