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案件，如果用榨汁機榨一榨，不知會榨出多少蠅營狗茍，剩下多少公平正義？

01究竟誰才是拖欠農民工工資的罪魁禍首

12月13日，河南省濮陽市建筑承包商申文彬涉嫌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一案，迎來了第三次開庭。

清豐縣檢察院起訴稱，工程施工期間，申文彬等在收到工程撥付款項后，將其中部分款項用于個人支出及其他用途，用工程款198萬元還借款，用80萬元購買案涉項目房屋，用1.98萬元買保險，套取農民工工資4.5萬元，致使無法足額支付工人工資。截至目前，拒不支付375名工人工資總計1113萬余元，致使工人多次集體到省、市、縣信訪部門進行信訪，造成惡劣社會影響。

公訴方指控認為，申文彬案涉工程合同價款為1.1億元，開發商支付了1.43億元，已經超付工程款，申文彬是有能力支付而拒不足額支付工人工資；豐縣人社局發出限期整改指令書之后，申文彬到期仍不支付。

公訴方指控的字里行間透露了一個信息：申文彬就是一個賺取了三千多萬利潤而拒不支付農民工工資的黑心商人，是破壞濮陽市清豐縣和平穩定的元兇。

而一位熟悉申文彬、深諳墊資建設內幕的業內人士稱，申文彬從事建筑行業30多年，為人忠厚本分，此前從來沒有任何違法犯罪行為，此案背后令人心酸。

一個在外人眼里忠厚本分，從未有任過何違法犯罪行為的工程施工方，為什么會惡意拖欠農民工兄弟們上千萬血汗錢而不顧？其背后究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內幕？

重要的是，申文彬為什么在法庭上堅決不認罪，其辯護律師也一致認為其不構成犯罪？

實際情況又怎么樣的呢？

申文彬女兒申卓靈稱，父親申文彬是當地一樓盤實際施工人，前期墊資施工。項目完工后，開發商背信棄義，拒不按照合同約定據實結算，導致其虧損幾千萬元，在與開發商討要工程款的過程中，被以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刑拘。

申卓靈還稱，其父申文彬為了該項目能夠順利完工、按時交房，傾盡了所有——不但自己墊資的1800多萬元本金沒有收回，還負債3000多萬元。開發商涉嫌勾結相關部門，試圖以刑化債，目的是非法占有實際施工人的本金和應得利潤。

根據申卓靈的說法，開發商才是真正拖欠農民工工資真正的罪魁禍首，而其父親申文彬及其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兄弟們，都是違法之下的受害人！

如果申卓靈的說法屬實，公訴方和法院有沒有查清這個事實？

02被告人實際是受害人？

信息顯示，2018年，申文彬掛靠河南置誠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清豐分公司承建了“冶都春天里”洋房小區。工程內容包括18棟住宅樓、小區會所、幼兒園、物業用房、地上商業及地下人防和車庫，建筑面積約為16.7萬平方米，計劃工期為2018年10月10日至2020年2月22日，合同價款暫定1.1億元。

申文彬在庭審中表示，自己因墊資修建該工程，已經負債累累、山窮水盡、舉步維艱。為了工程能順利完工，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了個遍，能貸款的地方也都貸了，自己和兄弟、侄兒的房子都抵押了，投入的1800多萬元現金一分錢也沒有收回來，外面還欠著許多材料款，已經無力支付工人工資。

因拖欠農民工工資引發信訪問題，申文彬于2024年1月4日涉嫌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被清豐縣公安局刑拘；8月13日，該案在清豐縣法院一審開庭審理。

關于案涉工程合同價款問題，申文彬說，合同暫定工程價款為1.1億元，該合同為固定單價合同，并非固定總價合同，最終需要據實結算。整個項目工程量成本應該在1.8億元左右，加上利潤應在2億元左右。但該工程至今沒有完成最終結算，應該調增的人工費、材料費、機械費等間接費用以及三年疫情影響等方面費用，都還沒有調增，公訴人說的超付工程款完全與事實不符，公訴人應該去好好看看合同。

關于公訴人提到的用工程款還個人借款、買案涉項目房屋以及買保險等問題，申文彬辯稱，還借款的198萬元是工程開工初期借的錢，全部用于了該工程；購買房屋是因為開發商強行攤派，不買房子就不撥付工程款；購買保險的錢是銀行自動扣款；套取資金是因為開發商不按約定撥款，導致項目部無法正常運營，套取的資金也都用于了項目部日常開支。

申文彬在庭中還稱——

“《起訴書》將我定義為被告人，而實際上我是受害人。從2024年1月4日至今，我已經被羈押了11個月零10天。”

“我帶著前半生的積蓄，頂著高息貸款和疫情、環保管控的壓力，帶領工人一塊磚一塊磚換來了如今冶都春天里小區的萬家燈火。如今，我負債累累、山窮水盡、舉步維艱，而開發商侵占我的本金，為了逃避支付拖欠的工程款，聯合上演了一場‘賊喊捉賊’的鬼把戲?！?/strong>

“我是工人的代表，不可能讓工人吃不飽飯穿不好衣，惡意欠薪是我作為實際施工人最痛恨的事。我自己辛辛苦苦組建起來的施工團隊，根本沒有動機去欠薪，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是對我名譽的侵犯和人格的侮辱，這是原則問題，我絕不會妥協，更不會讓步。”

03悲傷逆流成河的被告人

略懂工程的人都知道，承建一項工程只要順利完工，都能賺取到一定比例的利潤，墊資工程的利潤率會更高。

但干工程，最怕的是遭遇甲方拖欠工程款或不按照實際工程量計算，這也是絕大部分拖欠農民工事件的源頭之一。

根據申文彬庭審陳述和其女申卓靈的庭外說法，申文彬恰恰遭遇了不按實際工程量核算的問題，最終導致了他不但墊資的1800萬打了水漂還負債累累，而且還成了破壞破壞濮陽市清豐縣和平穩定的元兇，成了拖欠農民工工資上千萬的“罪人”等待著法律的審判。

想想，就讓人悲傷逆流成河。

據律師計算，申文彬承包案涉工程后，累計支付人工、材料成本合計1.6億余元，初步結算金額1.43億元中，申文彬實際收到工程款1.2億余元。由于開發商不按約定撥款造成的訴訟成本及扣款都算在了申文彬頭上，實際到賬金額只有1.1億元左右，遠遠不足以覆蓋工程成本，差額部分均由申文彬自己借款補足，成本仍有4000多萬元尚未收回。

辯護人認為，為了工程按期竣工驗收，申文彬多方籌借資金，并將收到的工程款全部用于了案涉工程，不存在轉移、隱匿工程款的事實。申文彬夫妻共同購買的房產，弟弟、女兒及侄子的唯一住房都辦理了抵押貸款，用于了涉案工程。除此之外，申文彬沒有任何銀行存款或其他資產，根本不存在“有能力支付工人工資而拒不支付”的情形。

“欠薪罪”被告人申文彬和他為給工人發工資到處借錢的一些憑據

辯護人稱，今年4月，申文彬被提起公訴前，冶都置業就將工資欠款足額轉入了監管賬戶，但是到賬后一直拖著沒有發放，雖經工人多次上訪催討，直到現在仍沒有發放完畢。如果相關部門真心解決拖欠的工人工資，維護社會穩定，墊付的工資到賬后就應該第一時間發放，而不是一直拖著不發，意圖加重申文彬的罪責，這屬于典型的濫用職權。

04為什么沒做工程造價鑒定？

事實上，該案的定性，主要焦點集中在三個問題：

一、工程款結算究竟是按暫定合同總價結算，還是按照合同約定據實結算？

二、如果按照合同約定據實結算，那最終的實際計算工程款應該是多少？

三、申文彬究竟有沒有“有能力二拒付農民工工資”？

針對第一個問題，只要略懂工程的人都知道，工程結算應按合同約定據實結算。因為90%以上的工程，在實際施工中都會根據實際施工情況進行變更，導致實際結算價款遠遠大于最初的合同總價。

那么，申文彬所承建的工程，按合同約定據實結算的工程款究竟會是多少？

申文彬的辯護律師稱，“案涉工程竣工交房后，申文彬天天催促開發商依法辦理結算手續，但因結算涉及調差等問題，雙方至今未辦理工程價款審定手續?！?/p>

無數用血淚鑄就的經驗證明：信任，有時真的會害死人！

申文彬女兒申卓靈稱，2023年12月16日，開發商答應申文彬，將應該調增的部分給予調增，先在結算初稿上簽字，縣里對結算很上心，簽字后再調整價格，相信冶都，冶都不會坑人。出于對開發商的信任，在準予調整價格的前提下，申文彬簽了字。該結算初稿上面的金額，是雙方對確認的工程量無爭議的部分，進行的一個階段性的簽字，并非最終結算。之后，申文彬遞交的調價申請一直沒等到書面回復，等來的卻是一紙《刑拘通知書》。

“司法部門只需做一個公平公正的工程造價鑒定，本案即可真相大白?！?/strong>申卓靈稱，10月15日，本案第二次開庭后，清豐縣法院致函清豐縣檢察院，要求對案涉工程進行造價鑒定，但檢察院至今未委托鑒定。

一項關乎案件爭議最大的“工程造價鑒定”，檢察院至今為什么不委托鑒定？

個中原因，實在令人意味深長。

而申文彬的家人委托中豫建設工程咨詢有限公司做的《結算報告》顯示，案涉工程竣工結算總價為1.93億余元。

如果，我是說如果申文彬的工程款按中豫建設工程咨詢有限公司做的《結算報告》1.93億余元進行了結算，還會存在“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嗎？申文彬還至于負債累累將親友的房產均抵押被逼走投無路嗎？申文彬今天還會因“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罪”而站在被告席上嗎？

但世間事，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2024年9月30日，多名被拖欠工資的工人聯名致信本案法官稱，“申文彬有義務去和開發商協調工資發放問題，而你們把申文彬當典型控制起來，并不能真正解決工資問題。我們都是掙的苦力錢，經不住一直這樣拖著。現在我們找政府部門都是來回推，希望法官能替我們主持公道，讓我們早點拿到工資，也早點還申文彬自由，替我們協調工資事宜?！?/p>

申文彬女兒申卓靈亦稱，“我不甘心父親被冤，負債累累、傾家蕩產還要面臨牢獄之災。父親一直在積極協調，從來沒有逃避的行為，確實是沒錢再墊了，親戚朋友的房子都被他抵押了，整個家族被逼得走投無路。”

05究竟誰才是罪魁禍首？

是什么原因，讓一個家境富裕的工程老板，墊資1800萬承建一項本應賺錢的工程后，反而被淪落到傾家蕩產負債累累，還站在了被告席上，成為了破壞地方和平穩定的“元兇”？

是什么原因，讓數百農民工付出了血汗后，臨近春節了卻無錢回家過年？

造成這一切的背后，究竟誰才是罪魁禍首？

立法的本意是讓違法者心有畏懼，讓守法者不再孤單。

如果法律都不能悄無聲息地保護那些遵紀守法的善者，如果正義之光都不能斂聲息語地普照那些心懷正念的良人......這個世界,還會真正的充滿陽光嗎？

申文彬上有80歲雙親，下有還在上大學的孩子；妻子患重癥乳腺癌晚期，為了生存，每天凌晨4點就去早餐店打工。

他們都希望：申文彬無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