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前篇——科學家和他的AI

001是父親臨終前留給阿綾的。

第一次意外奪走了他站起來的權利。爆炸發生在于獻年的實驗室里，令他措手不及。從前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只是他低估了這次爆炸，也高估了自己多年來的經驗，碎片刺入他的大腿，他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了。

自那時起，作為網文作者的阿綾除了寫書，還有了比寫書更重要的事，當她得知父親因為實驗室的意外失去一條腿的消息時，她守在手術室門口那晚，思考良久。

父親很愛她，至少在和母親離婚后天天回家住，再在第二天清晨給她留下一杯溫熱的牛奶和早餐；父親也很愛他的工作，即使在假期也會每天和他的同事通許久的電話，在飯桌上依然神神叨叨。

這兩種愛也許并不沖突，只是父親不擅表達。

阿綾想，也許父親需要有人多和他說說話，如今的情況，找個妻子是不現實的，但他還有女兒，還有阿綾自己。

在她的照顧下，父親一天天好起來，雖然還是不能站立，但坐在輪椅上，他行動也不會不方便——那畢竟是”他親手改造過的輪椅。

父女倆這天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阿綾看得認真，嘴角若有若無溢出淡淡的笑意。于獻年卻心不在焉，從小到大，他從未送過女兒什么東西，無論是新年還是生日，他要么錯過，要么就在實驗室里面度過。

于獻年的眼尾掃過阿綾，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阿綾啊.....你有沒有.....”有沒有什么卻說不出來了。阿綾看了于獻年一眼，目光又回到電視上:“有沒有什么?”“有沒有喜歡的東西.....或者.....有沒有什么喜歡的人?”

于獻年想，要是女兒沒有什么想要的禮物，聊聊她的感情也是可以的，畢竟都剛大學畢業的姑娘了，作為父親也沒聽說過她談過什么戀愛。

阿綾只以為這話是玩笑話，于是也開著玩笑指著電視機里那個唱著歌的年輕男人說:“他啊，我就很喜歡。”阿綾說完，嘴角揚起，她很擔心父親像別的長輩那樣扯著孩子的感情生活問東問西，這話是為了打消他的念頭。

“反正大明星見不到摸不著的，他總不能把人家五花大綁送給我吧?”阿綾偷笑著。

可是父親卻沉默了，看著電視機里的年輕男人，再看看女兒，一本正經的說:“你喜歡，我就把他造出來給你。”阿綾一愣，目光轉過去，卻和于獻年堅定的目光碰撞，阿綾知道，父親這是當真了。

等阿綾緩過神來，想和于獻年解釋的時候，他和他輪椅的影子早已不見了。

于獻年是真的想把他造出來，AI可以代替他照顧女兒，彌補他的遺憾，這也不單單代表女兒的禮物，更是于獻年和自己的較勁。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于獻年都忙得不可開交就連阿綾送飯給他，他都只讓她把飯菜放在外邊，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阿綾有些后悔和父親說那樣的話，她明白，父親那樣倔強的性子，認定了這件事，就不會放棄了。

幾年后，阿綾倒是把這事淡忘下來，可能是后期工作不用太忙，父女倆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節奏。

于獻年這次照常進了實驗室，AI的工作只剩收尾，因為植入芯片后，成功與否只在這一刻。造AI不難，難就難在他會和人一樣交流，于獻年不希望自己的AI和市面上的AI一樣只會在互聯網搜索回答。

臺面下的001編號通了電，電流像流水似的流至AI身后的靠板上，在植入芯片后，在于獻年的殷切目光下，001慢慢睜開了眼睛......

“于教授，資料室起火了！”他的助手十分驚恐，撥打119后，他不斷沖進資料室拯救那些智慧的結晶，那些更是研究院的人們的一生心血。

于獻年厲聲問:“怎么回事?”說完沒半句廢話，發動輪椅進資料室搬東西，那些東西不能沾水，經他改造過的輪椅行動還算方便，搬起來得心應手，后面的研究員也跟著沖了進去，拯救著這些資料。

正當于獻年不知道多少次沖進資料室時，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燃著熊熊大火的儲物柜向他傾斜而來。

“于教授！”從隔壁研究院趕來的汪副教授失聲喊道。可熊熊大火中，已看不見于獻年的身影...

又一次進了醫院的ICU，阿綾坐在門口的座椅上，目光呆滯，面無表情，盯著瓷磚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副教授看著她，有些心疼，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喃喃勸著:“他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阿綾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汪副教授的衣角說:“爸爸他是不是因為我說的....”汪副教授擺擺手，打斷道:“和你無關，他是為了整個研究院。”阿綾聽聞又陷入了呆滯狀態。

于獻年進了醫院的ICU后，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是重度燒傷引起的器官衰竭，讓阿綾做好心理準備，至于是什么心理準備，阿綾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保守治療后，他才轉到普通病房。

研究院的人們來了好幾次，次次帶著水果和鮮花，可他既看不見，也吃不到，他只醒過一次，可就是這一醒，給了阿綾希望，她更加勤奮地守在他的病床前。

鄰床是個老太太，她看見阿綾捧著外賣吃著，搭話問:“小姑娘，你爸爸是科學家吧?”阿綾楞了一瞬，對老太太道:“嗯。”老太太隨即露出敬仰的目光:“啊...我看那些來看他的人們提起什么研究什么課..哎呀，我老太太不懂，就猜他是不是個科學家，想不到還真是的。”

阿綾還沒想好怎么回答她時，她接著說:“科學家好啊...科學家了不起，我們老百姓的幸福生活，不就是他們這些發明給造福來的嗎?”

阿綾嘴角勾起，又放下，父親聽到這些話，一定會感到自豪吧...可是他聽不到。

“爸爸他是個好的科學家，卻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她把心里話說了出來，她是怨他，即使他后來做了很多，可她依然怨他，可她每次一想到于獻年做的是造福人民的事情，那些怨氣又會消散一些。

“你爸爸很偉大，他是為了很多人....”老太太說到一半，后面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只好接著說:“他會沒事的。”阿綾知道這話是在安慰她，點點頭，在這之后，病房又陷入了沉默。

在一個溫暖的早晨，于獻年竟微微轉醒，那時阿綾出去了，汪副教授守在他身邊，他又驚又喜，急忙叫了護士來，護士又急忙喚來主治醫生，他見了，卻對他小聲說:“情況很不穩定，有什么想說的話趕緊說吧。”

汪副教授第一時間便和阿綾打了電話，和于獻年說了十分鐘左右，阿綾終于趕來了。她跑過去，在父親的病床前蹲下，雙手顫抖著撫上他的指尖。

“阿綾...是爸爸..對不起你”他斷斷續續說著，目光露出急切，阿綾的手緊握上于獻年的手，兩行淚不自覺留下，“我知道，你是為了整個研究院，那些資料很重要，我不怪你。”于獻年氣若游絲，和她說著往事，他明白，這次恐怕是回光返照，他沒有時間了。

“我從前怨你，是因為你不著家，還有....媽媽...”阿綾說，“你是個科學家，你有你的使命，一輩子為了科研...”“很值得。”于獻年突然說。

阿綾擠出一個笑，抹掉了兩行清淚，她尊重父親的選擇，他有自己熱愛的事情，并為它付出了一生的年華。“獻年...獻年...倒像是命中注定呢。”阿綾自言自語著，走出病房，準備叫研究院的同事們進去和他說說話，可身后那個大科學家，卻緩緩閉上了他的眼睛...

父親走后，偌大的兩層公寓，只剩下阿綾一個人，她倒是不害怕，只覺得有些冷清。

02.他來到了我的世界

這天，汪副教授突然來了電話，他是于獻年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多年來實驗室并肩作戰的戰友，她接通電話，里面傳來汪副教授的聲音:“阿綾啊，老于的研究...成功了，你把AI領回家吧，還有一些事項，我想和你當面細談。”

阿綾沒想到，父親真的成功了，這是父親留給她的，她自然要接回來。

“你的父親研究001，花費了很多心血，這份禮物，他很上心。”

“我知道。”阿綾說。

于獻年天天泡在實驗室的那段時間，她都記得。“不過啊，你父親留給了我一些系統，你每年的十二月都得帶他來升級，”他接著說“不過具體的時間，會發給001的，你不用擔心。”

001靜靜地待在實驗室里，眼睛輕輕閉著，正待喚醒。

他生的俊，竟和沈旋有九分相似，沈旋便是那天電視上的藝人，剩下那一分，只少在靈氣。人人都有靈氣，可那個沈旋模樣的AI只有冰冷的氣場，渾身沒有一絲活氣。

阿綾看得迷了，走上去推開玻璃門，目光深邃，望著001閉著的眼睛，她忍不住伸出手，觸摸001的睫毛，很軟，和人無甚差別，“倒真像沈旋站在我的面前啊...”阿綾說。她其實是喜歡沈旋的，她聽過他的每一首歌，看過他上的每一個節目，因此她那晚看得入迷。

她用兩只手指捏捏001的臉:“這皮膚也好真實，和人的觸感一樣。”另一邊，汪副教授同時喚醒了他。001眼睛忽的睜開，一雙桃花眼直愣愣地盯著她。

阿綾捏著001的臉，目光相撞，她竟一時不知道停住好還是放開好，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001的眼里卻絲毫不起波瀾。

她忽的松開手，這才反應過來，這明明是AI啊！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害羞，“咳...不愧是于大科學家。”她刻意把大字念重，她是真沒想到，父親在AI方面造詣如此之深。

“那畢竟是業內外都認可的人，他親自研發的AI，能差么。”汪副教授雙手抱臂，回答道。

“機能啟動成功。”001忽然說話，把阿綾嚇了一跳，“哇，聲音都和沈旋一樣，可以啊...”話音剛落，001那雙絲毫沒有感情的桃花眼突然看向阿綾。

“已識別確認，于綾，正在接受創造者指令，正在更新機能...已接受指令，讓于綾開心，照顧于綾...”001念著于獻年給他設定的指令，這些明明都是于獻年想做，卻又一直做不到的。

阿綾眼中有淚光閃爍，喃喃著:“爸爸，謝謝你，這是你留給我，最好的遺物。”

淚水早已模糊她的視線，她早已聽不清001在說什么，她又扯回了父親去世的傷心情緒。

直到001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淚，用不能辨出絲毫感情的語氣說:“不能讓阿綾流淚。”流淚等于傷心，001或許是無法理解人類情緒，于是簡單粗暴地下定義。

“哎，果然只是AI。”阿綾握上001抬起的手腕，放下，轉過身去，擠出一個笑容對著汪副教授道:“爸爸留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我這就把他帶走。”

“誰帶誰走還不一定呢。”汪副教授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串車鑰匙，晃了晃。那是于獻年生前的車。“001可是會開車的。”汪副教授對著001努努嘴。

阿綾沒有學車，平時除了叫出租，就是共享單車。父親天天進研究院，自然不會用車接送她的。

和001一起走出研究院時，阿綾想，要是她不說，恐怕旁人都會以為是沈旋本尊與她并肩而行，只是這個“假沈旋”雙眼無神，就連腳步的大小都像設計好一樣。

001為阿綾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阿綾坐上去，卻發現印象中坐在這里的次數少之又少，她只覺無奈，系上安全帶后，001已經坐上了駕駛座。

“你真的會開車嗎?”阿綾對001道。“于教授為我申請了AI駕駛證明，安全性強，不必擔心。”說完他已開動于獻年的那輛雷諾。是了，既然001是陪伴型AI，自然會的要比其他AI更多。

只是作為剛“出廠”的陪伴型AI才不會跟你主動說話，他一直小心駕駛，阿綾有時看看他，有時看看窗外，倍覺無聊，“沈旋可沒有你這么高冷。”阿綾想逗逗他。001的眼中似乎流過一絲光華，隨后眼瞳變了變，道:“我無法模擬藝人沈旋的性格狀態。”原來他是在大數據中搜索了沈旋。

“我只是說說而已，你怎么還當真了。”阿綾輕笑了一聲，“哎，果然只是AI。”她又轉頭看向001，他眼中的光華已然不見，又恢復到雙眼無神的樣子。

如果于獻年還在世，001的功能恐怕不止于此。

001知道家在哪里，他將車停在公寓旁的車庫后，先下車，為阿綾打開車門。“目的地已到達，本次旅程已結束。”要不是他的音調和人類一樣，阿綾都會以為自己打開的是導航。

她嘴角抽了抽，對001道:“謝...謝謝你噢...”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阿綾還沒有吃晚餐，她正想到廚房去撈碗面打發打發肚子，可她剛動身，001已經進了廚房，口中念念有詞:“阿綾喜歡吃糖醋小排，青椒肉絲，蓮藕排骨湯...正在掃描已有素材，食材嚴重不足，正在搜索更多菜式...”

阿綾靠著廚房門邊，看著既無奈又好笑，“哎，你會煮面嗎？”001聽到阿綾的聲音，轉過身來:“會。”

他戴上圍裙，倒真有一副居家暖男的模樣，他還是穿著那件初始化時AI的白色外套，上面印著研究院的logo，可是沒有一絲油點和污垢濺在白色外套上，就連圍裙上都沒有新濺到的油點。白色還是那種白色，沒有一絲煙火氣。

面條很快煮好，上面的番茄雞蛋和蔥花井然有序地擺著。

001端起面碗，把它放在了阿綾常坐的位置上。阿綾本就餓了，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面條更是有些迫不及待，剛想坐下去狼吞虎咽一番，又轉眼看了看001，往他的臉蛋上“啵”地親了一口。001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作為AI的他不知道這種行為有什么意義。

“這是什么意思?”001問。阿綾楞了一下，她剛才看著001一副小媳婦樣，忍不住“啵了一口”，可若是問這有什么意思...“這是人類表達喜歡的方式。”阿綾回答。

“就代表...代表你做的真棒！”她說完低著頭拉開椅子坐下，耳尖漫上一絲紅。而001還是木訥著的樣子，懵懵的，好久沒有緩過神來一樣。

她吃得很快，似乎是餓壞了，抬頭突然看見001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盯著她，她瞬間噎了一下，“你...嗝...做的真好吃...嘗一口?”001沒動，阿綾反應過來，他是AI啊，自己怎么把他當成人類了。

“哎...AI...果然只是AI。”

001沒動，他一直看著阿綾吃完，隨后不動聲色地將面碗端走去洗了。“活像個小媳婦，可惜只是AI。”阿綾看著001忙碌的背影道。

每到晚上，阿綾回房間休息，001就到汪副教授帶來的充電椅上靠著充電雙眼閉著，看著也像個熟睡的人兒，早晨到點起床，給她做飯，阿綾醒后，已經能吃到溫熱的早餐，可是，他總是一句話不說，若是阿綾不主動說話，他是絕對不會開口的。這讓阿綾有些苦惱，她覺得001也太悶了，一絲活氣都沒有。

這天，晚會上有沈旋的節目，阿綾自然坐在沙發上等沈旋出場，他這次的節目是彈唱，修長的手指敲擊黑白的琴鍵，一下一下，跟著節奏輕輕吟唱。幾年過去，當初在娛樂圈還是后輩的小藝人沈旋，如今已成了受萬千迷妹寵愛的大明星。

臺下燈牌閃爍，那樣多，聚在一起竟成了一片燈海。鏡頭將他映在那片燈海中，像一幅動態的畫。

一曲終了，在粉絲們的呼喊聲中，他走向舞臺中央，對觀眾們深深鞠了一躬，他踩著的那塊臺子緩緩下降，直到他消失在鏡頭中。他一句話沒有說，似乎卻在粉絲們心里寫下了華麗篇章。

阿綾有些感動，眼眶有些濕潤，她見證了沈旋在唱功上的進步，也見證了粉絲的不端增多，說不感動是假的。

她的目光轉向坐在她身旁的001，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如今很清楚地知道，沈旋和001，是完全不一樣的，001沒有他的靈氣，也沒有他那樣時而謙虛恭謹時而開朗的性格。

“你長得很像他。”阿綾看著他出神，忍不住說著。

“我可以將沈旋的彈唱復刻出來。”001眼里閃爍著那道熟悉的光芒。剛剛才第一次表演的原創曲目，001這就學會了，這學習能力也是...令人驚異啊...

“那你彈給我聽?”阿綾托腮。001起身走向那架鋼琴，那是小時候阿綾因為感興趣學的，后來因為學業沒有時間繼續堅持，那架鋼琴已經許久沒被人彈過了。

他的手在琴鍵上起起落落，節奏都和剛才沈旋的如出一轍，阿綾聽得癡了，竟真覺得沈旋走進了現實。

他輕輕唱著沈旋的那首《沉睡》，就連音色氣息都和剛才電視里一樣。他本來就有著那張臉，這下仿佛和舞臺重合，從觸不可及的大明星，變成了近在眼前的人，阿綾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

001彈完，雙手垂下放在腿上，那副平時嚴肅的樣子又回來了。

“你怎么不問問我，你彈的好不好之類的話?”阿綾說。

001看著她:“你喜歡沈旋，自然也喜歡他的表演，因此不必再問。”阿綾苦笑，他只是復刻沈旋的狀態，自然也認為這是沈旋彈的，他甚至連氣息都復刻得一模一樣。

阿綾喃喃著:“可你不是他。”隨后站起，走上樓去，“哎，AI果然只是AI。”身后的001放下琴蓋，還是那樣冰冷得不近人情。

第二天的飯桌上，001居然主動開口說了句話:“十二月初三，回研究中心更新機能。”不知不覺，從接他回來的暖春，居然已到了臘月。

“好，十二月初三，我陪你去。”阿綾用筷子扒拉著碗里的飯，那飯菜居然沒有動幾口。被當成公主一樣寵了幾個月，這寵人的“人”悶到都要讓人長草了，這唯一讓人欣慰的，恐怕是她網文的更新速度因為無聊而提高了兩倍多。

03.替代品?

十二月初三的早晨，001還是坐在駕駛座，穿的還是同款AI白衣外套，他又不知冷熱，不會出汗，衣服總是那幾件沾了灰的換來換去，一路無言，直到車子開到研究院。

如今的汪副教授已成了汪教授，他們的研究工作不會因為少了誰就停止運轉，看見他倆走來，汪教授招招手:“阿綾！”

“汪叔叔！”阿綾笑著回應。“怎么樣，我看這AI把你照顧的不錯啊，你看起來倒是越發圓潤了。”汪教授打趣道。阿綾很無奈的笑笑，是照顧的不錯，留著養老更不錯。

“你爸爸留下了更新的內容，剩下的工作倒是挺簡單的，我們做起來不費力。”汪教授說，“老于想打造一種類人AI，只是進度快不得，AI吃不消，只能慢慢一步步更新了。”

“類人AI?”阿綾很疑惑，“他不是只想造個普通AI照顧我嗎?”汪教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老于才不是為了做個普通AI，就把自己閉關幾年的人呢！”

他轉身看了看001，接著說:“很不‘類人’是吧?畢竟是出廠設置嘛，你看今天更新的內容，人類體溫，學習能力提升更新，自我意識嘗試喚醒...”聽著汪復教授說更新內容，她大致明白了。接過資料，卻看不懂上面的專業術語。

“自我意識嘗試喚醒?那他是不是可以和人一樣交流?”這才是阿綾最關心的，過去半年，她可悶壞了。

“他這次更新后會像孩子那樣，會通人性，但這需要你慢慢教他，說白了啊，他能變成什么樣，取決于你自己。”汪教授耐心回答，隨后按下控制臺上的按鈕，001收到指令坐上了AI室的靠椅。

更新過程很漫長，他還是像阿綾第一次看到他那樣，一雙桃花眼微微閉著，汪教授則按部就班按著面前的按鈕，那電流一絲絲流入001的體內。于獻年把芯片藏的很深，那電流進了001的身體后，竟不見了蹤影，那恐怕是AI的“命脈”所在。

“更新完畢，機能已啟動成功。”說完，001緩緩睜開眼睛，隨后還眨巴了一下，目光清澈，倒真像孩子的眼神。

汪教授滿意的看著更新后的001，這次更新就連電也不必常充了。只要他電能耗盡，會自己修復，就像人類睡覺養精神一樣。

和汪教授告別后，阿綾帶著001原路返回了家。

阿綾讓001坐在沙發上，自己從頭到腳的打量著他，思考更新后，他究竟變了哪里。“嗯...確實像小孩子才有的眼神...”阿綾自言自語道“汪教授說，我能教你學會人類做的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你教我的，我都能學會。”001回答，那聲音竟帶了一些情感，倒也說不出與從前哪里不同，但總是有了些生氣。

“話可別說那么滿，我教給你的，你可不一定學的會。”阿綾勾了勾嘴角“你會表達情緒嗎？知道開心和難過嗎?”

“什么是開心，什么是難過?”說完001眼中光芒流轉，顯然是在“搜題”了。阿綾打斷他，對他說:“互聯網上都是死板的東西，表達情緒多簡單，我來教你。”

她將001的身體扭過來，朝向自己，用兩指撐在001的嘴角上，可他的眼神卻像個小獸被人欺負了一般，無辜又委屈。

“我...弄疼你了嗎?”阿綾收回手，眼睛對上他的眼神。“什么是疼?”001問。阿綾愣了一下，嘆了口氣，他畢竟是個AI啊...她揉了揉他的頭:“你還是慢慢學吧...畢竟只是AI啊...”說完繞開他，獨自走開了。

身后的AI卻轉過來，看著她的背影，他想，阿綾一定不喜歡AI吧，畢竟這句話她說過很多次了，001竟生出一絲難受的感覺，那感覺酸酸的，直達心底。

001現在不用充電了，阿綾便將自己房間旁邊的客房整理了出來留給他“睡覺”用。

阿綾突然看見床頭柜旁的衣柜，才突然想起，或許自己可以教001搭配衣服。

于是，當阿綾將網購的幾十件衣服，褲子，鞋子，甚至帽子和包包之類的單品一件件攤開，擺在001面前的時候，他清澈如潭水的眼神慌了一下，好似一塊鵝卵石砸進了那片潭水中，濺起不少水花。

“咳咳，001同志，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想要成為人，可不能只穿你那件白外套，你現在有了人類體溫凍壞了，熱久了怕是會損傷機體的吧?”

阿綾說的沒錯，更新時，AI的身體里承載不了太多功能，于是舍棄體溫恒定，換為類人體溫，反倒能達到類人的目的，還能節省空間為機體得到更多機能。

001點點頭，低下頭攥起衣角，很委屈般看著他很久也沒換過的那款衣服。

“嗯...你喜歡什么風格呢?”阿綾左手一件運動風衛衣，右手一件成熟風風衣，看著兩手的衣服，又轉頭看向他。

“我可以根據你的喜好更換風格。”001說。可阿綾搖搖頭，對001道:“你可以根據天氣不同，溫度不同搭配衣服，可我不想讓你因為我喜歡什么就穿什么。”她接著說:“比如黑白色系都是百搭，天氣冷的話，衛衣里邊也可以加中衣，至于褲子...”

阿綾一樣樣教給他，001眼里又出現一陣光芒，待阿綾說完，他說:“記住了。”阿綾很期待:“你穿搭一次試試?”

“好。”001說完，便開始脫起了衣服，AI專用外套里邊還有一件打底T恤，剛撩起來，阿綾便看見001流暢的腰線。

她的眼睛慢慢瞪大，趕緊湊上前去，抓住他，攥著衣角的手往下一拉，將那露出的一片堪堪遮住。

她一抬頭不想竟和他靠的那樣近，她的鼻子勾著他溫熱的下巴，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001似乎從未感受到這種微涼而稍軟的奇妙觸感，低頭去看，二者眼神相撞，阿綾有些慌亂的眼神撞入他有些楞楞的目光中，他的手還抓著001的手，那T恤竟被拉直繃緊了。

“我...”001開口道，或許他的系統不能識別這種情況，該說些什么，“我”之后居然沒了下文。

阿綾率先反應過來，扭過頭后退一步，可001下一秒又準備脫下那件t恤，阿綾又上前一步，將他的T恤拉了下來，用扭過頭的姿勢，別扭的說，“脫貼身的衣物，要在沒人的時候才能做，明白嗎?”

可阿綾覺得過了很久001也沒有回答她，她剛松開手，便聽見001問:“為什么要在沒人的時候做?”這話問得自然的好似在請教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可阿綾是人，還是個姑娘，自然被這一本正經的沒皮沒臉給問懵了。

一絲紅暈沒入阿綾的臉頰，她一邊給自己洗腦，“他是AI，他是AI，高級的人類不能和AI計較。”一邊目光閃躲著，看哪里都不合適，最后目光停在地上001脫下的那件外套上，兩手手指在身前攪來攪去，很不自在的回答:“身體是不能被別人看見的，除非是很親密的那種...”

她的目光又轉向天花板，“嗯...這是人類的高級情感，我自己還沒搞清楚呢...不能教你...”隨后突然反應過來似的說，“反正你不能當人面脫衣服就對了...褲子也不行！”

001先是被她忽紅忽白的臉色嚇住，又是被她忽大忽小的聲音給說懵，他無法理解阿綾說的高級情感，親密之類的話，只將最后那句不能當人面脫衣服...還有褲子當做她下達的命令。

“我聽你的。”他說。

阿綾擺出很正經的樣子，點點頭，轉過身走出房間，快走出門口時還左右腳絆了一下，她慌忙把住門欄穩住身形，只給001留下一句:“換好再出來啊！”

她剛拐過門，身影消失時，001正準備第三次脫下那件T恤，可下一秒，阿綾又沖了進來，001這次自己拉下了T恤，一臉無辜的盯著她，阿綾飛快捂住眼睛，將門拉住，關上，這才大聲對里喊道:“你繼續...繼續啊！”三次脫衣未遂的001，終于脫下了那件快被拉變形的T恤。

供001搭配的衣服倒是有很多，阿綾不在，他一時竟沒有了主見，“隔壁那個40歲的大叔貌似喜歡這樣穿...”001喃喃自語著:“人類活的越久，資歷越高，學他總沒錯。”

他搜索著記憶中大叔清掃院子的模樣，開始在一堆衣服里尋找，正當阿綾在樓下等的快發毛時，門把轉動，001走了出來。

臘月時節，天氣有些干冷，他內里穿著一件棕白相間的厚毛衣，搭著深藍色牛仔褲，外套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顯得整個人臃腫極了。

阿綾搖搖頭，別說款式一般，就光這顏色搭配的也太奇怪了，她一手托著下巴，仔細端詳，越瞧越別扭，只是他倒是怎么暖和怎么搭。

“要不是你身材太好，又有這么帥氣迷人的一張臉，恐怕是撐不起來這么...”她用雙手努力比劃著，001現在的一種胖葫蘆的形狀，“這么花里胡哨又顯腫的穿搭。”

001低頭看看自己，轉身回房間把門又關上了，阿綾在一樓，靠著沙發背面朝樓梯上001房間的門，一陣陣發呆，她嘆了口氣:“哎，他只是個AI啊，我還是...”話音未落，門便“哐”地一聲打開。

一件米色衛衣，外面套著一件針織毛衣，外套下邊是一條淺色牛仔褲和小白鞋，帶著一頂棕色針織帽，倒是與針織毛衣搭上了，加上一架細框的金邊眼鏡，竟有種斯文敗類的文青氣息。

不過細看，這廝學的，好像是沈旋的穿搭，活脫脫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第二個沈旋。

接著他又換了一件內里紫色的高領毛衣，上有黑色w型花紋點綴，棕色的外褲搭上大大咧咧敞開的風衣，漫不經心似的撩了一把頭發，若有女生看見，恐怕是要犯花癡的。

阿綾也是女生，她也是沈旋的粉絲，看著001的臉，她的目光有些和記憶中的沈旋重合。

阿綾忍不住向他走近，他握住001的手腕，軟軟的，溫熱的，又能在掌中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骨骼”，她不說，即使和他靠這樣近，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AI。

“真不愧是我的001。”阿綾淺笑著，雙眸彎彎，看向001清澈的眼睛，上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一邊說著:“要是你可以一直陪著我該多好。”

“我來，就是為了一直陪著阿綾。”001眨了眨雙眼，“阿綾是我的全世界。”

小孩子般的話在阿綾耳中聽見，卻好像一種誓言一樣，AI不會騙人，她踮著腳伸手摸了摸001的頭，說:“好。”

阿綾如今只覺得現在的001可比當初親人多了。

“001...你不能總是等我跟你說話，你平時也得主動聊天嘛...”阿綾說:“你起個頭試試?”

001低下頭，忽而抬起頭:“阿綾，你平常用手機做什么?”阿綾嘴角抽了抽，扶額道:“你這頭起的干巴巴的，讓人很不想接下去...”

她停頓了一會，“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告訴你吧，和朋友聊天，受著編輯們的催更，有時刷刷微博什么的...”001點了點頭:“如果阿綾和沈旋聊天，會不會覺得他起的頭很無聊?”阿綾思索了一下，如果是他...

“沈旋是我喜歡的偶像呀，和他聊上天就不錯啦，怎么會嫌棄他無聊呢?”阿綾說。可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她說完這話，001眼中的光便黯淡了下去。

他努力學著沈旋的樣子，他的眼神，他的性格，每次阿綾和他聊天，001首先思考的是，如果他是沈旋，該怎樣回答阿綾的問題。

04.人工智能中的王

“001，今天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好。”

如今已到夏日，自從去年那次更新，001學會了很多人之常情，可他還是木訥極了，除了阿綾，他是絕不會和其他人多說話的。

001不是第一次陪阿綾出來逛了，只記得第一次和她逛街，在商場里被人錯認成了沈旋，阿綾愣是把購物車甩在一邊，拉起001就跑，身后的人群喧鬧著，一些女孩兒一路追著他們跑，可阿綾和001左拐右繞的，居然沒讓沈旋的粉絲們追上。

001恍惚記得剛才過馬路時一位母親也是這樣緊緊攥著孩子的手，這是他第一次奔跑，也是第一次被人拉著奔跑，他本可以松開，他的自帶衛星地圖功能可以讓他輕松甩開那些人，可他沒有，只任由阿綾拉著跑出了商場，在各種巷子和街上穿來穿去。

“該死，忘記給你帶個口罩了，長成這樣也太引人注目了一點。”阿綾一邊跑一邊對001說。

“你選好的東西怎么辦?”001問。

“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答。

001的目光移動到阿綾的臉上，出神，就再也沒有移開過...

這次出門，一走到商場門口，兩人便同時看到外墻上兩層樓高的海報，沈旋一手拿著他代言的冰淇淋，一手指著鏡頭，嘴角彎起在笑。

阿綾感嘆，沈旋如今已經這么火了，001卻問她想不想吃那款冰淇淋。

阿綾搖搖頭，說她一個人吃太沒勁，他又不能吃，便把他拉進商場了，001隱約覺得阿綾是在乎自己的，但是是哪種在乎他又分辨不出來，難不成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沈旋的替代品?

他現在有了不少自己的自我意識，自己琢磨著，臉色冷冷的。

“你是在鬧情緒嗎?”阿綾無可奈何道，但還是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倒是第一次看見AI鬧情緒呢。”

001聽見AI兩個字，臉色更冷了。

兩人一直沉默寡言，到了收銀臺處，001只將她已經選好的購物車推到收銀臺處結賬了，收銀員似乎看出二人的尷尬氣氛，只好調和道:“情侶之間鬧點小矛盾很正常，有啥事兒自己說開了嗷！”

阿綾聽完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了看收銀員，再看看001哀怨的小眼神。“情侶?恐怕是扯得有點遠了。”001眼中又流出那種熟悉的光芒，可能是在搜什么是情侶吧。

就這樣平淡的度過了幾個月，001這天準備了切好的水果，正準備敲響她房間的門，卻聽見門內傳來阿綾打電話的聲音。

“嗯...沒錯，你說爸爸做的那個AI嗎?他現在確實越來越像人了。”

原來是在和研究院的工作人員打電話，001剛準備敲門的手頓住。

“哈哈哈哈哈，不敢當不敢當，是他自己學得快....”房間里傳來阿綾的笑聲，“那肯定會對他好的，畢竟是爸爸留給我的禮物嘛...而且...”

門外，001一手端著的果盤，一時竟未拿穩摔在地上，瓷片一地散落著，高級AI不會犯這種錯誤，可他現在無心關注果盤，卻滿腦子都是阿綾說著“爸爸給他的禮物”。

所以之前覺得她喜歡自己，不單單是因為沈旋，是還有這層原因嗎？這么多理由，卻沒有一條，是因為他是001。

阿綾聽見門外的聲響，一開門，卻看見滿地切好的水果和瓷盤碎片，心中暗道壞了，也不管那片狼藉，便開始尋找001的蹤影。

但一個高級AI甚至擁有衛星地圖和阿綾定位的AI，不想讓她找到那她一定找不到的。

幾天過去，001還是沒有回家。

她找過他們經常去的商場，找過他經常給自己買冰淇淋的小商鋪，每次都無功而返。

“001的心智，也就是個小孩子，多想也正常，或許生完氣就回來了呢?”她想，“可他都幾天沒有回家了啊，他怎么吃飯會不會餓著，噢他是AI不會餓，可他還沒有完全和人一樣，被人騙了怎么辦...他還頂著沈旋的臉！”

001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看著路口人來人往，那些人神色各異，在科技發達的時代，隨意操控無意識的人工智能已是常事，但001卻是那個唯一有意識的。

他站在十字路口旁，看著讀秒的紅綠燈，手指微微一動。

紅綠燈的讀秒開始亂了，紅黃綠三種顏色隨意亂跳，那數字叛逆期一般20走到30，又走到50，最后開始倒計時，由綠燈跳到紅燈，那紅燈竟只有幾秒鐘，一輛私車在綠燈亮起時，與十字路口另一邊的公交相撞，公交里盡是人們的驚呼聲。

這邊一位司機正拍打著方向盤:“怎么失靈了，這該死的車真是該換了。”兩個，三個，接著許多司機都有了失靈的情況。

“真是見鬼。”一位司機從車窗內探出頭，前后張望著。

001看著這一幕勾起嘴角，現在，他就是人工智能中的王。

可下一秒，他突然心口絞痛，半跪在地上，神色痛苦，他捂住心口，那是芯片所在，他想反抗，卻無法動彈，全身微顫著。

一旁剛報完警的婦人看見他，以為有什么突發疾病，走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問:“小伙子，你怎么啦?”

001轉過頭來，眼瞳變為亮眼的深藍，臉色不像難受的蒼白，因為她看見他臉上有細細的流動著的血管，仔細看卻不是血管，竟是細細的電流！

那婦人嚇得腿一軟，連滾帶爬著逃跑了，001掙扎著站起來，望著周圍一通亂象，呲笑起來，眼中含著叛逆期一般的惡作劇快感。

另一邊，阿綾已經接到汪教授的電話匆匆趕來，據說是AI室警報響起，顯示了001的位置。而他就算不聽別人的話，但“基因”里只能無條件服從阿綾。

她趕來時，卻看見001操控著街上的車子撞來撞去，就好像小孩玩遙控汽車一樣。

那電流愈發明顯，臉上，脖子處，手臂，露出來的地方皆有，那深藍色的眼瞳閃爍著，居然還開心地笑著。

“停下來！”阿綾大喊，大步跑去，兩手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操控那些車輛，緊握著，抬頭看他，卻清楚地看見在深藍色眼瞳中映著的滿臉淚水的自己。

很久，她都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可001心思卻不在那處，他的眼眶顏色漸漸淡了下來，恢復成黑色，那流動的電流也越來越細，最終不見了蹤影，阿綾這時才松開手，撲進他的懷里。

“你怎么不聽我解釋就跑了呀，你是不是傻，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嗎?”她說完，淚水早已浸濕001的衣襟。

“別哭了，你知道我最見不得你哭。”他的身體還是微顫著，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創造者指令第一條，不能讓阿綾難過。

而他因為違反人類規則，汪教授親自去警察局解釋，研究院機密太多，非召不得回，他便由阿綾領著親自去警察局道歉，還好沒有造成受傷，只是讓人們受到了驚嚇。而且因為是AI，人類規則不能管制他，他只能跟著阿綾回家。

“你說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阿綾無可奈何道。

“那還不是你說...你說...”001囁嚅著。

“聽好了。”阿綾正色著，將他轉過來面對著她。

“我沒有把你當做替代品，我很清楚，你和沈旋的差別...雖然有些時候，你的樣子確實...但是，你是你，他是他，在我身邊的，只有001。那天的話我沒有說完，你不但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會丟下你的。”

“你是AI，但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最后說。

001微怔，眼眸上的睫輕輕撲閃著。

“好，我不會再傷害人類。”他說。

05.對你繳械投降

光陰逃的死去活來，時間過得很快，很快。

十二月初九，阿綾的生日。

可這一天也是沈旋的個人演唱會召開的時間。她對001說:“你陪我去看沈旋的演唱會好不好?”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001說。“對呀，這就當我的生日禮物了。”阿綾回答，她歪頭看著001的反應，可他有些糾結，沉默了一會，回答:“我得去更新，這是最后一次更新了，沒辦法陪你去。”001像個小孩子鬧脾氣一般:“我本來想讓你陪我去更新的，回來之后我陪你過生日...可是...”

阿綾有些糾結，這么多事怎么就聚集到十二月初九這一天了呢...“你去看沈旋的演唱會吧，我自己...”001話還未說完，阿綾打斷道:“我陪你去。”

001看著她，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這次主要是更新性格部分，AI會擁有更復雜的情緒，還有“那方面”的更新，畢竟類人AI嘛...要越與人相似就越成功...

不過這次阿綾沒有看更新的內容，她只知道是最后一次更新了，“今天001出來，就是真正的類人AI了吧?”她想。她在車內等著001，他被汪教授領去了AI室。

更新完畢，001緩緩睜開眼，眼中有了靈氣，幾乎讓人一眼看出來這就是個人類青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紋的紋路一清二楚。

“真是了不起，竟真和人一樣。”汪教授看著001，眼中閃爍著光。“那就請汪教授把我當作人類吧，你們研究AI出來，若是沒有互相尊重的前提，那AI和奴隸有什么區別?”001說。

這話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明確告訴汪教授，他知道自己是AI，但也希望他尊重他。

“這性格倒是徹底像個成年男人了啊...”汪教授看著001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著。

001走出研究院，邁向車子，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阿綾明顯地感覺到他不一樣了，好像周身有著若有若無的氣場。

阿綾想開口問他，可還沒想好怎么問，便被一雙強有力的手禁錮住，她本能地掙扎，可禁錮她的手無視著，溫軟的唇覆了上來，那是不同于被束縛的另一種溫柔的觸感，她大腦一片空白，他在吻她?他吻得更深了，仿佛一個久逢甘霖的人終于找到了一股清泉，不舍得離開，輕輕咬磨著，似在蔓延綿綿的溫柔。

她來不及思考，也不想思考，抽出手腕勾著他的脖子，看著001已經閉上的那雙桃花眼，一如初見，她也閉上了雙眼，回應著他...

他們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是在什么時候動的心。

“你居然更新了這種功能！”阿綾捂著嘴，瞪了001一眼。“這得好好感謝你的父親...噢...嚴格來說也是我的父親。”001開著車，話中含著掩不住的笑意。

“你...”阿綾埋下頭，捂著已經發紅的耳根，“爸爸說讓你好好照顧我，你是這樣照顧的嗎?”聲音透過埋著頭的衣料，有些悶悶的。

“我把你照顧的不好嗎？”001轉頭看了一眼縮成一團，手還捂著泛紅耳尖的阿綾，“這是報酬。”他說。

到了車庫，他將車停穩，看著身旁已經坐好但神色呆呆的阿綾，他叫她:“阿綾。”

“嗯?”阿綾回過神來，看向001。

“我從前不懂人類的情感，電流堵塞的感覺不太好...”他回想著，“我一開始以為你把我當成沈旋的替代品，看著你那樣喜歡他，我心里酸酸的，我以前以為那叫生病。”他頓了頓，“可這次更新時，那些數據一絲絲流入我的身體，我明白我好像理解錯了。那不叫生病，叫心動。”

阿綾睜著眼睛看著他說著話，只覺得心里“撲騰撲騰”地有只兔子快蹦跶出來了。

“我好像，也心動了。”阿綾回答。

她這次主動吻了上去，AI又如何，她想不到未來會怎樣，她只知道，對于001來說，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小劇場——

“誒，這次更新除了情感方面更...復雜了一些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同嘛...”阿綾托腮，看著坐在沙發上的001。

“是嗎，我怎么覺得，這次更新的最多?”001回答。

“到底哪里不一樣了呀...”阿綾隨即坐下抬抬001的手，捏捏他的臉，不覺得哪里和從前不一樣。“難道植發了?”阿綾疑惑著，手剛觸到柔軟的頭發，便被001撲倒在沙發上。

“你想知道?”001聲音似乎深沉了一些，還有些嘶啞。他眼神流轉，那雙眼睛似乎要把阿綾的五官看個透徹，阿綾突然反應過來，急忙道:“不想不想！”

“可是我想...”001說，“還沒實踐過這個新功能呢...”他慢慢地俯身，深邃的眼眸中有一絲光亮，他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