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網絡小說比較火熱的時候，黑道類小說是個大門類，其中東北黑社會題材的書賣得最好。

這些小說的主角，往往是黑白通吃，背景深厚，身上有俠客色彩，而且必須長得帥氣。久而久之，這些要素幾乎成了黑道小說男主的模板。

其實很多此類小說的主角，在20世紀末真的能找到原型。

“黑道男主”原型之一，就包括90年代的長春地下皇帝，“黑警”梁旭東。他為禍長春多年，敢當街槍殺黑幫大佬，霸占五星級酒店，甚至毆打外國客商。

梁旭東，長春警察，也是當地黑社會老大。上世紀末，他在中央督辦的吉林掃黑活動中落網，被判處死刑。

據說，梁旭東起初沒把長春市的命令放在眼里，他對辦案的警察說：“我進去不了幾天，放心，出來肯定找你吃飯。”

之所以這么囂張，是因為梁旭東的哥哥梁曉東是個大人物，在商界、政界關系很大，就是他把不學無術的流氓弟弟提拔成了警察。

因為有哥哥當保護傘，梁旭東才在長春為非作歹，最后被北京下令嚴查，最終被槍斃。

那么，梁旭東早年經歷如何？他當黑社會大哥時，在長春有多猖狂？這個“地下皇帝”最后是怎么死的？

【一】

黑老大梁旭東，并不是爽文男主

梁旭東，這個人物身上繞著很多謎團，直到現在，網上關于他的傳說有很多，講梁旭東和長春地下世界故事的人更多。

有些說法，顯然是受到了武俠小說的影響，故事太過玄乎。諸如梁旭東出身高干、將領家庭，本人受到欺負、冤枉才墮入黑道，或者他從小行俠仗義的故事，其實都是編造的。

梁旭東的故事，就是90年代黑惡勢力靠保護傘稱霸一方的典型案例，沒什么復雜的。

梁旭東，吉林省德惠市人，1966年秋天出生在德惠市的一個農民家庭。

梁旭東還有個哥哥，叫梁曉東，此人的背景和故事才是真的復雜，據說是90年代東北的大人物。梁旭東后來能成為黑老大，都是大哥一手栽培的。

作為家里的小兒子，梁旭東的父母從小嬌慣他，讓梁旭東養成目中無人的性格。他在學校頂撞老師，欺負同學，從小開始，父親和哥哥就經常提著東西去人家家里賠禮道歉。

看著父親和哥哥幫自己擦屁股，梁旭東不僅沒有收斂自己的惡行，反而變本加厲，在初中以后成了孩子王。他拉幫結伙打架鬧事，幾次被學校勸退，甚至被公安局找上門。

家里知道，這孩子這樣下去只能蹲大牢，所以在初中畢業后，就找人托關系把梁旭東送到了軍隊里歷練。

那個年代，進入軍隊不容易，但軍隊出來復員、分配工作，稍加運作就能得到一個鐵飯碗。

當兵四年后，80年代末，21歲的梁旭東被分到德惠市的某糧食站，一開始當個搬運工，后來做過司機。但很快，公安部門找上了門——梁旭東涉嫌盜竊，被公司報了警。

原來梁旭東進入糧食站后，一開始還干得挺熱情，但這里的收入實在太低，他喜歡喝酒、打牌，這點錢不夠花。

很快，他看到糧站里部分工人、領導在倒賣糧食和機械，梁旭東也跟著干，倒賣汽車油費、過路費票據，沒想到很快被捕。

這時候梁旭東才明白，人家能做，是因為有關系，有門路。自己一個新來的，自然會被槍打出頭鳥。

后來梁旭東家里找了關系，把他放了出來，糧站則把他開除，梁旭東就在社會上混跡了一段時間。但靠著在部隊里鍛煉的好身體，他在各種酒吧、舞廳里打架鬧事，很快闖出了一點名堂。

恰逢當時，梁旭東哥哥梁曉東在省會長春活動，混出了名堂，梁旭東也就跟著去了長春，他想要在這里打出一片天地。

【二】

黑道大哥成警察，槍殺敵方老大

1994年，來長春不久的梁旭東拉起了隊伍，成員是社會閑散人員，和一群輟學學生。

當年冬天，梁旭東和手下參與一起涉槍案件：他和小弟被某置業公司雇傭，去和施工隊斗毆。梁旭東等人拿著手槍、獵槍射傷十幾人，把對方施工隊隊長李明宣一條腿打斷。

這件事在長春引起轟動，“德惠來了個狠人”，一時成為街巷之間的傳說。

梁旭東被捕，按理說來要重判，但他哥哥起了作用。當時梁曉東在長春已經算手眼通天，此案在一番運作后，居然按打架斗毆算，梁旭東沒坐牢就走了。

而且他還威脅被他打傷的人，不許再報警或者起訴，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在象征性賠了一點錢后，施工隊的傷員自認倒霉，而梁旭東家的門檻被踏破——大量社會混混、生意人都來上門拜訪，要跟梁旭東當哥們。

這時候的梁旭東還不到30歲，個子不高，長得白凈帥氣，看樣子像個奶油小生。

但他已經算是長春黑道的“把子”之一，很多比他年紀大的大哥都鞍前馬后伺候他。其實人家怕的不是梁旭東，而是他哥哥梁曉東。

梁曉東的身份、經歷都包裹著迷霧，但在當年，他在黑白兩道都有人脈，據說能在省里說上話。

沒過多久，長春黑道又得到消息，作為黑社會分子的梁旭東，居然被長春公安局錄取，穿上了警服。

原來，是梁曉東給弟弟偽造了“長春生物制品所保衛科科長”的身份證明，加假的大專學歷，把他調到了省城的公安局。

這一消息，讓混混們對梁旭東更加五體投地，也坐實了他哥哥手眼通天的傳說。

穿上警服的梁旭東，白天偶爾在單位里出現，開會、上班，和正常警察一樣。

但到了晚上，他在警察局門口坐上奔馳轎車，轉頭出現在長春的各大酒店、酒吧、舞廳門前。小弟們早已經準備好了包廂，一些老板也排隊送上“孝敬”。

這個犯罪團伙以看場子、收保護費起家，早期打砸舞廳，訛詐保護費。后來開賭場、賣毒品、組織賣淫，在長春各大娛樂場所有自己固定的辦事點。

到周末，梁旭東和手下穿上西裝，夾著小包，開著奔馳汽車，在長春一些工地上轉悠。他每到一處，工地老板無論認不認識他，都要打招呼，請進去喝茶。

如果梁旭東要在工地吃一份，沒人敢不答應。

這樣過了兩年，梁旭東團伙已經積累了上千萬人民幣的資產，當時是90年代末期，這些錢能在長春市中心買幾棟樓。

慢慢地，長春警方發現，他們在很多賣淫團伙、販毒團伙中抓到了一些混混，但很快，這些人就突然被釋放了。

那個時代的公安部門辦案還是“紙質化”，很多時候憑口信、條子、招呼辦事，一個人能不能出看守所，就是一句話。

當有一些流氓多次被人從看守所叫走后，一些基層干警發現，這些人都是梁旭東的小弟。他們把信息反映給了高層，但很長時間里，這些信息沒有回信。

因為公安局、市里的人，都有梁旭東哥哥的關系，主動給梁旭東打掩護。

有恃無恐的梁旭東，后來開了酒吧、按摩店、餐廳，還包攬了很多酒店的賣春業務，從農村騙來婦女脅迫賣淫。

梁旭東自己就在長春香格里拉酒店長期霸占總統套房，晚上在游泳池包場游泳，不讓有外人出入。

當時，大半個長春都有梁旭東的產業，販毒、賣春、保護費、工程，這些產業日進斗金，其實在長春本就有人賴以生存。

其實在梁旭東之前，長春黑老大于永慶，外號“大慶”，就已經在當地勢力很大。他和梁旭東有很多沖突，雙方幾次火并。

然而在1998年1月29日下午，長春紅旗街的一家夜總會里，黑老大于永慶被兩名神秘人槍殺。于永慶身中8槍，當場死亡，身邊的小弟被嚇得四散奔逃。

這次槍殺案，恰好發生在新任公安局長田中林上任不久后，他帶人勘察現場，尋找人證、物證。隨后于永慶的小弟透露，殺自己大哥的就是“東哥”，也就是披著警服的黑老大梁旭東。

【三】

毆打外商引起外交問題，梁旭東伏法

于永慶死后，道上的朋友、他的親屬、小弟，給他舉辦了大葬禮，租了“虎頭奔”幾十輛送行，造成長春交通擁堵，在東北成為一時的話題。由此可見，當年長春的治安亂到了什么程度。

當時新任公安局長田中林之所以調到長春，也是因為長春的治安不斷惡化，上級希望能改變現狀。

不過，雖然田中林當了公安系統一把手，但他知道自己所處的環境不太好——公安系統和政府里有一些黑惡勢力的眼線，連有些上級的命令，明里暗里也在幫助黑惡勢力。

所以，田中林暗中找了幾個老干警，繞過公安局偵緝科、刑事組，單獨去調查梁旭東團體，尋找證人和證詞。

這一行動開始沒多久，公安干警就在吉林一個農村找到了瘸子李宣明，他就是幾年前被梁旭東用獵槍打斷腿的受害人。

從李宣明案開始，田中林局長和幾個親信，慢慢調查出了梁旭東團伙1994年以來在長春的惡行——該團伙核心人員70多人，涉嫌組織賣淫、開設賭場、買賣毒品、聚眾斗毆、故意殺人。

而梁旭東這么多年之所以安然無恙，完全是因為他哥哥梁曉東的保護。梁曉東手里有錢，編織出的貪污網絡，讓很多官員不得不袒護他弟弟梁旭東。

1998年3月1日，長春公安局例行開會，公安廳已把于永慶被殺案列為“98年1號黑惡案件”。

作為警察的梁旭東，居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列為主犯，他開著大奔來開會，沒想到一落座，就立刻被身邊的警察控制住。

梁旭東被扭住雙手，但他還是露出笑容：“你們抓我沒用的，我上面有人，三五天就出來了，到時候請你們吃飯。”

這種囂張讓在場的干警們非常氣憤，可梁旭東不知道的是，這次他出不來了。

當時，田中林在得到梁旭東團伙的確切犯罪證據后，已經通報給上級。

而正好前幾天，梁旭東在“長春香格里拉”搞出動靜——他在酒后毆打了住店的日本外商，后者是來長春一汽談項目的，這可是國家工程。外商告到了大使館，驚動了北京。

上級下令嚴辦梁旭東，吉林省委、長春市政府都得到了消息，所以梁旭東這次是插翅難逃。

梁旭東哥哥梁曉東一開始還在為弟弟奔波，后來聽說此事驚動北京，他也就識趣閉嘴，后來更是遠走國外。

梁旭東團伙的其他成員，后來也都陸續歸案，其中包括張洪巖、杜德偉、程國軍等人，有的從長春逮捕，有的人則是從廣東被捕后押送回東北。

在隨后的調查中，警方發現這個團伙背后控制著兩家夜總會、五家酒吧、七八個工地，還參與多家地下賭場、按摩店的經營，總資產超過2000萬元。

梁旭東本人還霸占在香格里拉酒店的總統套房，養著一堆情人，雇傭司機、廚師，出行都坐虎頭奔。

他對手下很大方，最低級的馬仔一個月收入也有上千。但梁旭東對手下控制極其嚴格，有人“辦不成事”，回來就要割掉手指頭。

正因如此，梁旭東被捕后，除了被害人之外，很多手下也紛紛檢舉他。

經吉林省中院審判，梁旭東犯有敲詐勒索、故意傷害、開設賭場、強迫賣淫、偽造證件、私藏槍支等罪名。幾年以來，他們參與的斗毆、尋釁事件造成數十人傷亡。

此案調查長達2年，最后在2000年秋天公審公判，梁旭東被判處死刑。

梁旭東團伙的滅亡，是新世紀初的第一大反黑鐵案，震懾了東北的不法分子，讓東北徹底擺脫了90年代昏暗、混亂的治安情況。

梁旭東團伙共9人被判處死刑，也是嚴打結束后的一個記錄。至此開始，東北的“大哥們”漸漸偃旗息鼓了。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披著警服的黑社會老大》，郭春雨，郝嶸峰

2.《長春黑社會一號頭目的血腥人生》，鐘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