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按照公安部指揮部署，河北、四川、內蒙古、河南等多地公安機關開展集中統一收網行動，成功打掉一個以呂某、李某行、張某為首，通過非法安裝“偷拍攝像頭”、自導自演炒作偷拍現象“泛濫”、渲染制造恐慌情緒，最終達到吸粉引流、銷售偽劣“防偷拍檢測儀器”非法牟利目的的違法犯罪團伙，破獲多起涉竊聽竊照等違法犯罪系列案件，抓獲犯罪嫌疑人35名，查獲竊聽竊照設備30余件，扣押偽劣“防偷拍檢測儀器”4000余套。

這就是9月份的石家莊民宿偷拍事件。最終反轉了，就是擺拍。當時我在FT中文網寫了一篇文章，說了一下自己的判斷和憂慮。現在看來，是對的。

現把這篇文章在公號發一下，供大家參考。

短視頻“俠客”的邊界在哪里？

更新于2024年9月26日 07:21 FT中文網專欄作家 劉遠舉

這兩天有個社會新聞，有視頻博主等4人，根據爆料線索，帶著檢測設備，去石家莊檢測酒店暗藏的攝像頭。進入民宿后，發現監控設備，報了警，在等待民警期間，被民宿老板等人圍堵，被多人推搡。他們驅車離開派出所時，還發現汽車兩個輪胎被人扎壞放氣。

后來，警方破案，給了一個通告。簡單地說，偷拍者被抓住了，和老板無關；老板找來推搡辱罵這些博主的人被治安處罰。

不過，在我看來，這些問題都是小事。 根據現在的輿論反應，從普通人到媒體，大多都持贊同態度。 但事情其實是有爭議的。

這些視頻博主，是接到爆料后，坐飛機去的。他們比較確定有針孔攝像頭，但沒事先報警，而是自己去檢測。他們的專業化程度很高。我想提出的問題是，社會該怎么對待這些行為和這些博主，這才是真問題。

現在這種“正義博主”已經慢慢多起來了，已經成為直播領域的新賽道。

有“俠客”看到一家小商店，在自家的玻璃上貼了招聘啟事，或者在門口擺了個花籃，要去撕掉、扔掉，同時直播。

如果網上有個“俠客”博主，因為懷疑一家酒店里有人正在賣淫嫖娼，要往里沖，去堵，甚至破門？酒店經營者攔住“俠客”。孰是孰非？

有“俠客”看到有疑似日本文化的裝飾，要去撕掉、砸掉。很多時候，就是構陷，本來和日本文化沒有關系。但有時候，的確有人是喜歡日本文化，比如有富士山的圖案，最后，畫有富士山的3000元的屏風被砸掉了。孰是孰非？

有人懷疑餐館里的食材有問題，能不能幾個人一起，闖到后廚，同時幾部手機、相機直播，然后搞得食客莫名其妙，紛紛離場？如果食材沒有問題，但他們懷疑的理由很充分，要不要負責？如果食材真有問題，他們是見義勇為還是尋釁滋事？

有人懷疑日本人學校在教不利于中國的內容，要求進去檢查，不讓就在門口直播。這種行為該不該管？

升級一下，有人懷疑五星級酒店里在進行毒品交易，叫上十幾個人，一邊直播一邊沖。大呼小叫，旅客都跑了，紛紛到前臺要求退錢。結果真的抓獲了毒販。那么他們該被表揚還是違法了？

再升級一下，有人懷疑某個酒店，或某個民宅里面有非法拘禁，能不能破門而入？

回到這次的新聞上來，我覺得，沒有執法權，就沒有停留在私人場所的權利。視頻中，有人似乎說，警官叫我們來的。但警察并不能授權普通人有權力進入私人場所，進行執法性質的檢查。民宿老板請他離開是沒有問題的。

即便這個民宿經營者有安裝攝像頭的嫌疑，在沒有確定證據的情況下，民宿經營者也有權請他們離開。他們可以報警，告訴警方自己的懷疑，但不能自己去執法檢查，排除嫌疑。

甚至他們有證據證明攝像頭存在，民宿經營者仍然可以讓他們離開，因為他們沒有執法權。 當然他們仍然可以往里面沖，但他們仍要承擔法律責任。 安裝的人要負法律責任，和這些往里闖的人要負法律責任是不矛盾的。

只有一種情況是合理的，那就是有迫切的危險，比如，網上正在直播一對情侶的親密行為，且確定就在這家民宿，那么他們可以硬闖。

普通老百姓不會進行這種法律上的思考，肯定都是叫好，但社會的思考應該更深一層。

警方執法的時候，都要考慮不要驚擾群眾。某家大商場，熙熙攘攘，突然有人說手機被偷了，報了警。警察到場后，會不會要求，立刻封鎖商場，每個人逐一排查？顯然不會，因為警方執法要考慮到一個度，一個成本的問題，比如，不侵害其他人的正當權利。但這些正義博主，基本上不考慮這些問題，或者說，沒有警方考慮得專業。

這些博主的行為有牟利目的，或者說可以牟利，那么，模仿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如果大家都叫好，久而久之，這種民間執法就會慢慢具有某種承擔上的“合法”性。實際上，現在民間執法越來越多了。保安也可以執法，不準年輕人讀詩。之前著名的博主戰馬，就對一家超市“執法”，因為這家超市里的大米價格，超過了農民賣出來的5倍。這明顯在尋釁滋事。

還有一個例子是網紅松哥打虎“打假”良品鋪子，對于品牌方白字黑字的聲明、市場監管部門全面調查后的官方說明，松哥打虎一律不認可，不斷攪動網絡輿論。

一旦有了“合法性”，就是某種程度上的權力，而這種權力又缺乏制約，必然就會尋租。鐵頭就是這種人，他已經因為敲詐勒索進去了。而且，這種非正式權力可能會和正式的權力結合，成為一種“非正式的手套”，干一些不方便的活。到那時候，普通老百姓，特別是一些經營者，又會多面對一種權力。實際上，網紅打假已成為一種商業模式。

這些現象，會擾亂整個社會的秩序，破壞法治，比已經明確規定的治安事件、違法犯罪影響更深遠。

那么，可不可以有正義博主這條賽道呢？該怎么判斷呢？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他們的行為，最接近見義勇為。對見義勇為，一般指非因法定職責，為保護國家利益、公共利益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安全，挺身而出同違法犯罪行為作斗爭和搶險、救災、救人，事跡突出的人員。不過，見義勇為，沒有法律明確定義，各地認定見義勇為的規定也有所區別，有些地方強調正在發生，有些地方沒有。

更合適的是參考“正當防衛”，法律概念更加清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0條第1款規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于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正當防衛的時間條件是清晰的，不法侵害正在進行，才能對合法權益造成威脅性和緊迫性，因此防衛行為才具有合法性。正當防衛還有限度條件，需要沒有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那么，“正義博主”在主持正義的過程中，也必須符合這些條件。

所以，“俠客”博主可以存在，但基本條件是，除非在急迫的危險的情況下，必須全過程合法，保持在一定限度內，不侵犯其他人的權益。只有這樣，才能保障他們的安全，經營者的權益和整個社會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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