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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際,思無涯。
《天涯》202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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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共建美麗中國,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選擇。《天涯》2025年第1期“作家立場”欄目重點關注生態議題和鄉村振興。“我們為何再談生態”小輯集合了2024年“五指山生態文學周”的紀要以及部分與會者的發言,呼應本刊二十五年前的《南山紀要》,再談生態和文學,我們可以預見,生態文學必將全面融入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和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
今天,我們首先全文推送《五指山紀要——我們為什么再談生態?》,以饗讀者。
“我們為什么再談生態”小輯
五指山紀要
——我們為什么再談生態?
本刊編輯部整理
1999年,海南省作家協會在三亞南山舉辦了“生態與文學”國際研討會,聚集了來自中國、美國、法國、澳大利亞、韓國等國家的作家、學者,會上,大家共同探討生態與文學的深遠聯系,會后形成了《南山紀要:我們為什么要談環境—生態?》一文,并刊于《天涯》2000年第1期。文中談到的很多問題和理念,在今天已成為社會共識,但放在當時卻很超前,比如環境生態問題并非僅僅是個科學技術問題,而是隱藏著更為深刻的社會、政治和文化方面的原因;比如學者們提出應該追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不能以破壞生態環境為代價的綠色發展的理念;比如生態環境問題背后的公平公正問題等。2024年8月13日至8月17日,“五指山生態文學周”活動在海南省五指山市舉行。二百多位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學者、文學工作者聚焦生態文明建設與發展,暢談生態文學理論與實踐,實地感受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生態保護和海南綠色發展之路以及“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生動實踐,感受海南自貿港生態文明和海南國家生態文明試驗區的建設成就。時隔四分之一個世紀,現在呈現的這份新的紀要,既是我們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對生態文明的思考,也是對當前全球生態面臨的新境況、新危機的預警,同時也期望借助生態文學的發展,呼應《南山紀要:我們為什么要談環境—生態?》一文中提出的諸多觀點和問題。
2024年五指山生態文學周活動現場
生態變化與經濟發展
世紀之交的憂思
1999年在海南三亞舉辦的“生態與文學”國際研討會以及會后形成的《南山紀要:我們為什么要談環境—生態?》,可以視作世紀之交知識分子對生態以及人類社會發展的憂思。這一憂思,關涉人與自然關系的再認識,也是對人類未來的一次現實的觀照。在《自然辯證法》中,恩格斯提出了“自然報復論”,這是人與自然關系理論中的重要觀點,揭示了人與自然的矛盾關系。恩格斯指出:“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每一次勝利,起初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卻發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預料的影響,常常把最初的結果又消除了。”“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其實就是發展主義標榜的戰績。二十世紀,在發展主義話語體系的統攝下,恩格斯的“自然報復論”被刻意遺忘。可是,烏云還在籠罩。到二十世紀末,這朵烏云越來越大,烏云投下的陰影也讓人越來越心生恐懼。
1999年10月下旬,“生態與文學”國際研討會在海南省召開;25日晚,參加這次會議的部分學者就環境—生態問題又進行了進一步座談。參加座談的學者意識到,彼時的中國,人均物質資源相對缺乏,資源與開發的矛盾、生態—環境與經濟增長的矛盾迅速激烈化和外顯化。黃河斷流,長江泛洪,淮河變黑,西北等地的快速荒漠化,華東、華南等地的大氣污染和水污染等等,危害了很多人最基本的生存條件,剝奪著人的生存權利;許多城市的垃圾公害和食品污染也正在對人的生命健康和生活質量構成威脅。彼時盛行的發展主義意識形態忽視環境—生態問題,常常把環境的代價、健康的代價等排除在企業內部的成本—效益分析之外;同時也忽視人文協調和社會整合問題,使社會的倫理、信任、安全、親情、團結、互助等社會得以維系和延續的基礎日益崩潰。發展主義的話語是一種唯物質主義,唯增長主義,甚至是唯GDP主義。面對如此嚴峻的生態—環境,當時的一種流行的觀點認為: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是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不可避免的階段性現象,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科學技術水平的提高,這個問題就會逐步得到解決;也只有在經濟增長起來以后,對環境和生態保護才能有更多的財力、智力、人力投入。這就是“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發展主義的“勝利”,對自然的利用和改造,可以算得上是勝利,可就人類社會的現狀和未來的發展而言,這樣的勝利帶來的卻是長期難以修復的負面效果。
面對二十世紀末發展主義論調與現實甚囂塵上的弊端,參與座談的學者意識到,發展是硬道理,這是針對民族積弱甚深情形的一種政治選擇。但發展是硬道理,并不等于單一的賺錢是硬道理,更不等于破壞環境或毀滅生態是硬道理。中國只能走可持續科學發展的道路,走堅持思想創新和制度創新的道路,走有自己特色的社會發展之路。這既是對世界文明多元化發展的貢獻,也是對歐美現代文明所蘊含的創造性精神的最好的學習。因此,參與座談的學者指出,要面對真正的問題,就必須從這些日益淪為教條和迷信的思想定勢中解放出來,從各種個人既得利益—地位的局限中解放出來。中國因特殊國情注定要在現代改革和建設過程中承受環境—生態的超常壓力,中國的知識界和批評界也因此有可能從這一視角開始思想和展開文化創新。
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與中國近年的生態保護、綠色崛起
新時代以來,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新的矛盾關系中,人民群眾生活幸福指數有了新的指標,其中,對生態環境的要求不斷提高,甚至成為了所有幸福的基礎。新的矛盾關系,也帶來了新的時代選擇,從民族復興的長遠道路看,生態文明建設更是關乎著中華民族永續發展;放眼世界,全球生態環境問題頻仍,治理需求迫在眉睫。2018年5月18日至19日,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明確提出“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繼承和創新中華優秀傳統生態文化,豐富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同時拓展了人類文明新形態。這一思想深刻把握生態文明建設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中的重要地位和戰略意義,大力推動生態文明理論創新、實踐創新、制度創新,創造性提出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它所指出的發展戰略、發展路徑、發展目標,為發展中國家綠色轉型提供中國經驗、為全球可持續發展提供中國智慧、為全球生態環境治理提供中國方案。
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核心要義集中體現為“十個堅持”,即:堅持黨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全面領導,堅持生態興則文明興,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堅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堅持良好生態環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堅持綠色發展是發展觀的深刻革命,堅持統籌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統治理,堅持用最嚴格制度最嚴密法治保護生態環境,堅持把建設美麗中國轉化為全體人民自覺行動,堅持共謀全球生態文明建設之路。
“十個堅持”回答了“為什么建設生態文明、建設什么樣的生態文明、怎樣建設生態文明”的關鍵問題,指出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最基本的關系:如果經濟發展是以生態環境的惡化為代價,這樣的發展,必然是不可持續的。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國生態環境矛盾有一個歷史積累過程,不是一天變壞的,但不能在我們手里變得越來越壞……”生態環境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根本、基礎、依托,那些發達的文明的產生,和其誕生之地的肥沃土地、豐沛水源、茂密森林都有著密切關系,荒漠化的生態,連基本的生存也保障不了,遑論文明的發展,其必然導致文明的衰退乃至消亡——古代埃及和古代巴比倫即是深刻又慘痛的教訓,因河西走廊沙漠的擴大而毀壞的敦煌古城、因孔雀河改道而衰落的樓蘭古城、因塔克拉瑪干沙漠蔓延而湮沒的絲綢之路等,也同樣是不無深痛的警醒。正是看到生態問題之嚴峻,新時代以來,中國對于生態問題越來越重視,習近平總書記所談到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要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生態環境,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態環境”等理念越來越深入人心,國人越來越意識到,人不能脫離于環境而生存;國人也開始意識,生態面前人人平等,你可以躲在經過改造的空間里隔離外界的污染,但你不可能永遠不外出,自然更不會以貧富差異來給你分配空氣的優劣、天空的陰晴、草木的榮枯。
前些年,北京、天津等城市,一到入冬供暖之時,霧霾隨之而來,乘坐飛機的人,在飛機穿越霧霾層之時,會對被那片黑壓壓籠罩著的城市感覺有心無力。霧霾天氣久了,影響的不僅僅是呼吸道或肺部的健康,更深刻地損毀著人的精神——抑郁癥在霧霾橫行、不見日光的天氣里,發作得尤為頻繁。隨著近些年的治理,北方的霧霾天氣已經越來越少,能見度越來越高,PM2.5不再成為人們的談資。有數據顯示,2023年,北京PM2.5的年均濃度為32微克/立方米,已連續三年穩定達標;與十年前的2013年相比,北京PM2.5的年均濃度值下降了64.2%。2013年至2022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總量增長了69%,但PM2.5濃度下降了57%,重污染天氣數減少了92%,空氣質量改善效果顯著。從霧霾治理的例子,至少可以看出,經濟的發展,不是非要以犧牲環境為代價。
多年積累下來的生態問題,要想解決,絕非一蹴而就、一勞永逸。由發展所帶來的各種問題錯綜復雜,綜合治理難度極大,需要長期努力,這一過程考驗的是毅力和智力,更需要發展觀念的轉變甚至重建。天空需要治理,人們希望看到藍天白云明月繁星;水源需要治理,人們渴盼遠離惡臭黑水,重新看到清水綠岸魚蝦成群,重新感受陽光、沙灘、海岸;人們也渴盼生活的地方是一塊凈土,希望吃到不被農藥、化肥、各種超標添加劑所污染的健康食物……總之,人們希望腳下這塊土地,是“山水林田湖草沙”全方位都得到改善的生態環境。這是新時代以來生態綜合治理的方向。
新時代以來,堅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成為全社會的共識,走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之路是人心所向,也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趨勢。中國正在持續全方位、全地域、全過程加強生態環境保護,建設生態文明的中國實踐,為全世界提供中國的綠色經驗。近年來,青藏高原、黃土高原、云貴高原、秦巴山脈、祁連山脈、大小興安嶺、長白山、南嶺山地地區、京津冀水源涵養區、內蒙古高原、河西走廊、塔里木河流域等地區,都開始了大規模國土綠化,開啟生態修復工程。長江、黃河、瀾滄江的發源地“三江源”,被譽為中華水塔,其保護的重要性,也被提到了“國之大者”的高度。秦嶺、祁連山、賀蘭山作為生態安全屏障,在生態保護上,近年來做出了巨大努力。
河長制、湖長制、林長制的全面推行,讓每條江河、每面湖水、每片森林,都有了生態“責任人”,解決了一大批長期想解決而沒能解決的治理難題。2021年3月1日和2023年4月1日,長江保護法、黃河保護法先后實施,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各地堅持依法治水,長江岸線騰退162公里,復綠1225平方公里;黃河沿線九省區累計治理水土流失面積3.8萬平方公里,全流域呈現出可觀、可感、可知的生態之變。
國家公園體制建設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一項重大制度創新。從2015年起陸續開展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到2021年10月正式設立三江源、大熊貓、東北虎豹、海南熱帶雨林、武夷山國家公園——這些國家公園的設立,劃定了一道道綠色防線,也劃定了一條條不可突破的生態紅線。
新時代以來的一系列努力,讓生態修復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帶來了綠色生活方式的風行。綠色崛起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處、探索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新可能,是可持續發展的條件下的經濟崛起。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指引下,原來被視為不利于經濟發展的一些偏遠地區,反而因為其完好的生態,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前往。熱門的旅行目的地,不再是那些傳統景區,人們會蜂擁到貴州的山村去看足球賽事,也會沿著《黑神話·悟空》中的取景地前往山西,更有可能到某個網紅地打卡——這背后,都有一種新的發展理念的轉變,都有良好的生態作為依托。
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推進,綠色低碳、數智化、可持續發展成為時代主題,中國的綠色崛起自然也就代替了機械發展主義。我們不可忽視客觀事實: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人均用能水平不高,工業化、城鎮化尚未完成,能源需求在短期內仍將增長;產業結構偏重、能源結構偏煤,資源環境約束長期存在。面對這些客觀的困難,繼續走發展主義之路,秉持唯物質主義、唯增長主義、唯GDP主義,是不可取的。想要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開創人類文明新形態,就要靠能源轉型,從綠色崛起中尋求進路。
當前世界的某些生態危機
中國生態環境的極大改善、生態理念得到巨大提升,但環顧四周,放眼世界,便會發現,我們所處的,并非一個生態變得越來越好的地球,而是動蕩不安讓人擔憂的陌生世界。而且,由于移動互聯網的便捷,此前本來發生在世界各地貌似與己無關的事件,瞬間逼迫到個人的眼前,很多在《后天》《2012》等災難電影中才能見到的毀天滅地的畫面,在發生之時,已被全世界的人們所目睹、所感受,這種信息同步所帶來的沖擊力,是前所未有的——世界在變小,時空在壓縮,焦慮在加速傳播,人類面臨的這個世界,好像更千瘡百孔了。這些新的生態危機,更加深層,更加持久,有的來自不可控的自然,有的則是人為的;有的可以目睹、耳聽、鼻聞,有的則較為隱秘,甚至帶著多層偽裝,導致人的心靈和精神世界,發生巨大變異。
火山噴發。2022年1月14日和15日,南太平洋島國湯加的洪阿哈阿帕伊島發生海底火山噴發,該火山噴發給全世界帶來了巨大沖擊。這次火山噴發的威力,堪比一千顆原子彈同時爆炸,噴發過后,整個湯加通訊瞬間中斷,在全世界的視野中消失了。這種“失聯”的沖擊力,比任何具體消息,更能震撼人心——很多人都擔憂,一次火山噴發,會不會直接抹去湯加這個島國的人類痕跡?直到四天以后,湯加政府才重新跟世界取得聯系,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人們因此也意識到:文明的存在感,在大自然的天崩地裂面前,顯得脆弱不堪。
森林大火。近些年,全球的森林大火頻發,一個國際研究團隊在近期的美國《科學》雜志上發表論文說,在2001年至2023年期間,全球由森林火災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激增了60%。在一些對氣候最敏感的北方森林中,二氧化碳排放量幾乎增加了兩倍。在2001年至2023年期間,全球森林野火的范圍和嚴重程度都出現了令人擔憂的增長。更有研究表明,自1960年代到新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氣候變化可能使得與野火煙霧相關的人類死亡比例增加了超過十倍。其中,南美洲、澳大利亞、歐洲和亞洲北方森林,是死亡率最高的地區。全球的氣候變暖,帶來了更多的野火,單次森林大火焚燒的時間也變得更長、著火面積變得更大。焚燒所產生的大量二氧化碳和煙塵等,導致地表溫度過高、土壤濕度下降,甚至會讓某些地方的凍土層退化,導致凍土有機碳的釋放,這將進一步加劇局部尺度的氣候變暖,氣候狀態陷入一種惡性循環。
《巴黎協定》于2015年12月12日在第21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巴黎氣候大會)上通過
有的大國放棄自身的生態責任。目前,中國人工林面積居全球第一,成為對全球臭氧層保護貢獻最大的國家;為了遵守應對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中國也把自身發展成世界節能和利用新能源、可再生能源第一大國,力爭在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中國言出必行,堅決履行自身的責任。但有的國家,卻以各種方式放棄自身的生態責任。《巴黎協定》是由全世界178個締約方共同簽署的氣候變化協定,是對2020年后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行動作出的統一安排。2017年,特朗普開始擔任美國總統,上任之后,特朗普政府削弱了約100項環境法規的執法力度,并宣布美國退出《巴黎協定》,他認為該協定破壞了美國經濟,并在2020年正式退出。2021年1月20日,拜登宣誓就職后,隨即簽署行政令,宣布美國重返《巴黎協定》。而2024年11月,特朗普重新當選下一任總統,其還未正式上任,新組的政府團隊已經對外放話,擬將再次退出《巴黎協定》,將美國優先置于氣候承諾之外,聲稱所謂氣候危機,是無關緊要的議題。作為碳排放大國,美國的態度極為重要,這不僅僅是向世界釋放美國將不再為應對氣候危機承擔責任,更是帶了一個壞頭,對深受氣候變化影響的那些國家而言,這無疑會帶來新的生態沖擊。
核陰影。2011年3月11日,日本東北部太平洋地區發生9.0級地震,繼而引發海嘯。2011年3月12日,福島第一核電站因地震海嘯發生爆炸。為冷卻反應堆,原子爐內被注入海水,由此形成大量含有放射性物質的核污染水。2021年4月13日,日本政府宣稱因核污水存儲罐已快存滿,決定將過濾稀釋后的核污水排入大海。2022年8月4日,福島第一核電站的核污水海洋排放設施工程正式開工。2023年6月12日,污水排海設施開始試運行。2023年8月24日,日方不顧國際社會普遍質疑和有關國家強烈反對,強行啟動并不斷推進核事故以來積累的134萬噸核污染水排海。除了民用核污水的排放,近年來,由于地緣戰爭的原因,核陰影的烏云也一直猶如達爾摩斯之劍,時時懸掛在世界的頭頂,全球的核風險急劇上升。2024年10月7日,朝鮮稱不排除使用核武器回應韓美“核軍事同盟”;14日,俄羅斯指責北約當天開啟的年度核力量演習將導致“緊張局勢升級”;15日,以色列稱將視需要決定是否打擊伊朗核設施……五核國曾共同發表了《關于防止核戰爭與避免軍備競賽的聯合聲明》,多次強調“核戰爭打不贏也打不得”,但俄烏戰爭和中東局勢動蕩,卻隱含著核戰爭的巨大風險。核安全,已經成為事關全人類安危的重大的生態問題。
2023年8月22日,日本民眾抗議政府無視民意啟動核污染水排海
科技背景下新的生態隱憂。除了那些顯而易見的生態危機,在高科技的發展之下,很多新的生態問題,以更加隱蔽的方式存在。比如說食品安全,就往往不是那么直接可以看到,肥料農藥的濫用、運輸保存的過程等等,都并非浮在面上的,卻又確實影響著人們的健康。諸如轉基因和預制菜等,所涉及的就更加隱蔽。比如說生物安全,在當下,生物安全已經成為全世界、全人類面臨的重大生存和發展威脅之一,傳統生物安全和新型生物安全風險互相疊加,境外生物風險和內部生物風險交織并存,給當前的生物安全,提出了新的挑戰。由于兩極冰川的融化,那些被冰封的遠古病毒是否會給人類帶來健康危機,也引發了廣泛的擔憂。比如說人工智能的問題,隨著人工智能的快速發展,各種智能機器人已經適用于各種領域,但在“人”某部分功能逐漸被取代的同時,會不會也讓人作為一個完全的“自然人”成為過去?2022年,實驗人員在一只名為Sake的猴子上實現了用大腦控制一個虛擬鍵盤,完成快速的“意念打字”;2024年的CNS會議上,馬斯克宣稱,腦機接口能為神經系統疾病患者提供治療方案,還可能徹底改變人與機器的互動方式,未來人類可能通過思考來直接控制電子設備,無需繁瑣的物理操作——而其實,不需要等到腦機接口技術的成熟,當下的智能手機,幾乎也早就成為長在人身上的一個外掛器官。在這樣的技術發展趨勢下,人的“機械化”并非外在的問題,卻又關涉“人體的生態”,是否會引發新的生態和倫理難題?比如元宇宙的問題,元宇宙旨在重建一個虛擬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有現實世界的投影,也有現實世界所沒有的“新空間”,佩戴上VR設備之后,人可以瞬間從現實世界逃離,前往虛擬世界開始一場體驗。可是,元宇宙建立的基本邏輯,仍舊是以資本來劃分階層——你在元宇宙所能擁有的一切,都來自現實里的資本分配。這種人—機模式所帶來的嚴峻的生態問題,在斯皮爾伯格的電影《頭號玩家》中早有提醒:現實里的生活環境已經瀕臨崩潰,基本全“貧民窟”化,而拯救的希望,則寄托在戴上VR設備后進入游戲《綠洲》之中。換而言之,元宇宙的大行其道,會不會讓人們放棄正視現實世界的生態潰敗與秩序垮塌,而只躲進虛擬之中?比如說,開發外太空的問題,隨著地球資源的日益枯竭和科技的飛速發展,太空資源的利用已成為各國競相追逐的焦點。當人類把目光投向太空時,隨之而來的,則是面對全新的生存空間——當人類以一種更高的目光來俯瞰地球的時候,我們的生態觀念會帶來什么樣的改變?在想象的科幻世界當中,西方人放棄千瘡百孔的地球,重新尋找新的宜居地;而中國人,則是攜帶著地球,開始一場宇宙的“流浪之旅”——這兩種不同的想象方式中,其實,也隱藏著不同的生態觀、家園觀和應對策略。
面對種種全球性的生態危機,國家與國家之間如何合作應對,如何實現全球環境治理新模式,是人類社會不得不思考的問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習近平總書記基于“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發展赤字” 等人類面對的嚴峻挑戰而提出的重大理念。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推進全球環境治理、維護全球生態安全指明了方向與路徑。最近,中國和巴西的關系提升至“攜手構建更公正世界和更可持續星球的中巴命運共同體”的新高度,樹立了首個以公正與可持續為核心的命運共同體典范,并以構建一個更加可持續星球開啟了全球生態治理新篇章。在這個生動的典范面前,我們應該得到這樣的啟示:世界各國攜手同行才是“大同”之道,在這條大道上,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以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理念,促進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協調統一,各國承擔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才能共同達成構建更可持續星球這一宏大目標。
在“可持續星球構建”的框架下,我們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不僅指導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取得巨大成就,美麗中國建設成效卓著,也為化解全球生態困境提供了中國方案、中國智慧。
生態文學和人類未來
生態問題是二十一世紀人類面臨的一個根本問題。生態文學因生態危機的刺激而誕生。生態文學是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反映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思想理念和綠色發展成就的文學。面對全球性的生態危機,生態文學直面挑戰,自覺地承擔起反映生態危機的現狀,探尋生態危機的社會歷史文化根源,促進人類生態意識的覺醒,為守護地球生態整體的良性運行而努力的使命。這是全球性生態危機時代賦予文學的新使命。“怎么做”和“做什么”是生態文學必須處理的現實問題。在“五指山生態文學周”期間,作家、學者圍繞“如何書寫生態文學”“生態文學何為”等話題展開討論。在這些話題中,最核心的就是“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在追求在“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的基礎上,重建理想生活的生態文學。
目前,討論“生態文學”之時,國內大多作家和文學刊物,仍舊只是把目光局限在對自然風景的描摹、對野生動物的觀察、對節氣物候的變化等方面,其角度,也不外乎講述“人與自然如何共處”“自然生活如何有詩意”等方面,缺乏真正的思考和探索。也就是說,國內大部分的所謂生態文學,仍停留在描繪自然的抒情美文階段,有激情贊頌而無理性思索,情感泛濫卻缺乏數據支撐。當前的生態文學,非但對未來沒有警醒和展望,對當下的了解也極度匱乏,并未能記錄下當前世界的“生態之變”。現今的生態文學,不應該只是書寫自然生態,更要把目光投向人類雙手所創造的“現代生活”“現代文明”,還要把目光投向人與人、人與自身的關系。“生態”一詞的含義,也隨著時代不斷發展,外延不斷拓展。時隔二十五年之后再談生態,我們所面臨的生態困境,早已截然不同。追求“高質量發展”的中國,已經學會平衡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之間的關系,但我們面對的“生態問題”,變得愈加抽象、失真、模糊。
再談生態,需要談及不同文明之間的美美與共。“文明沖突”所造成的理念差異甚至各個領域的戰爭,在不斷撕裂著不同國族之間的認知,人們很難再就某個問題達成一致,那種需要全球合作共同治理方能有效解決的生態問題,很難再有共識,甚至出現“凡是你反對的我就支持”“凡是你支持的我就反對”的局面。在這樣的情況下,所謂的生態治理,變得無比艱難,首先需要解決的,是不同文明形態之間的包容共存和美美與共。
再談生態,需要談及人與社會的和諧共存。技術的發展,讓社會意義上的人,變得前所未有的原子化,人人都手握一部智能手機,在不同的社交平臺中渴望與人溝通,卻又在現實里自我封閉;人人都在追求萬物互聯,卻又在情感上變得支離破碎。在這個意義上,人不斷地從自然、從社會中退出,只在一個數字營造的虛擬世界中不斷沉迷,變成一個和外界失聯的孤獨個體,也就在情感上和整個世界斷絕,不再處于一個社會性的生態之中。因此,需要重新談及人與社會的再度連結。
再談生態,需要談及人對自我的再認識。生物、人工智能、腦機接口等技術的飛速發展,使得人類的很多疾病得到治療,很多生理性的局限得到拓展,但隨之而來的人機共存、人機共在的模式,卻也對自然繁衍的肉身帶來顛覆性的沖擊——我們是要保存一個純粹的自然身體,還是為了延長壽命,不斷地把身體器官替換成機器?我們該如何面對自己身體內部的生態,我們該如何面對自然意義上的生理完整?也就是說,再談生態,涉及人的自我定義、自我認識的本質性問題。
再談生態,需要談及新的生存空間的拓展與虛擬空間的開發。隨著人類不斷探索新的宇宙空間,人類的足跡不再被局限在地球之上,而是拓展至新的宇宙空間,面對全然陌生的新空間,人類是渴望自己發出的聲音得到來自宇宙深處的回應,還是像科幻小說作家所提醒的那樣,對來自宇宙的信息——不要回答?隨著元宇宙的虛擬空間的開發,人類對于虛擬世界的探索不斷深入,“現實”和“虛擬”的界限不斷模糊,何謂真實,何謂人的知覺,恐怕會成為人類新的難題,解決不好,就會導致整個現實世界的崩塌。
再談生態,人、人心,都需要被重新關照。生態自然是人類永恒的讀本,生態文學能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強大的精神力量和文學支持。生態文學包括生態建設方面的題材,但并不局限于此。生態文學和其他題材文學一樣,要關注、面對人們的心態問題,引導人們建立可持續、健康的新的生活方式。同時,生態文學理應成為這個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思想資源和想象力資源。生態文明建設需要生態文學從不同的角度記錄綠色發展,呈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關系,以文學的方式生動詮釋生態文明的理念。
討論者認為,生態文學必須面對各種新的生態問題,展開對符合生態文明的新生活方式的想象。不能僅僅停留在不加區分的生態批判之上,還必須結合生態正義觀念,推進可持續的生態與正義之實現。必須重新為大自然復魅,恢復現代人對大自然的興趣,激發出現代人尊重自然、敬畏生命的倫理意向;更要促使現代人拋棄人類中心主義的頑固積習,反思他們被消費主義塑造的生活方式,超越日益蔓延開來的黑洞般的后現代數字生活,在“世界論”轉向“宇宙論”的視角之下,重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理想生活,實現新的天人統一。
生態文學真正要構筑的是一種人類世時代的大文學觀。這種文學觀突破了傳統文學觀的人類中心主義偏見,確立了生態整體主義的宏觀視域。這種文學觀指導下的文學既關注人類的人性、人生、人情,也關注人與大自然的錯綜關系,更關注自然生命的萬千姿態。這種關注天地萬物的大文學觀考慮的不僅是人類的生死存亡、喜怒哀樂,同時還考慮著自然生命的共生共榮。生態文學觀閃爍的是未來生態文明的璀璨光芒。真正的生態文學作品將會再次激活全人類的文學想象力,促使全人類超越歧異,萌生對地球的皈依之情,融入生生不息的宇宙生命之流。生態文學必然會刷新未來的文學史經典。
關于生態的討論,關于生態文學的討論,從來都不僅僅局限于所討論的話題和對象本身。在《南山紀要:我們為什么要談環境—生態?》中,將保護環境—生態,當作重建社會公共性迫切的現實課題和重要的思想入口,也視其為最有社會動員力的行動旗幟之一。這一觀點將保護環境—生態與社會治理和社會發展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時過境遷,中國以綠色崛起推動經濟結構調整的成績令世人矚目,全球生態環境問題又還相當嚴峻,全球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喪失、臭氧層破壞、土地荒漠化、水資源短缺、土壤污染等問題有待解決。全球生態環境問題更是呈現出全球化、綜合化、社會化和政治化特征。
故此,展望生態文學的未來,即是在生態文明框架下展望人類的現代化和共同體,這關切到個人、族群、國家,也關切人類未來。重建理想生活,也就意味著以美麗中國建設全面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以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為同道,暢想地球生命共同體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可能。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全人類共同價值,也是生態文學的題中之義,唯有如此,人類才能擁抱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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