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9月22日,上午,固鎮肖莊(現蚌埠市固鎮縣肖莊)。豫皖蘇平原上彌漫著蕭瑟的寒意,枯黃的葦葉在風中簌簌作響,遠處的村落零星升起炊煙,卻掩不住這片土地上所遭受過的瘡痍。
蚌固武工隊偵察員陳炯,裹著一件灰布長衫,頭戴禮帽,化裝成一名商販,正騎著一輛鐵貓牌自行車行進在莊東的土路之上。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細碎的聲響,車座下的彈簧隨著顛簸吱呀作響,倒像是給這寂靜的路上平添了段荒腔走板的伴奏。
當時,日軍頹勢已顯,抗日戰場的勝利天平逐漸向正義一方傾斜。我軍已經挺進豫蘇皖,固鎮大部分地區得以解放,老百姓們歡欣鼓舞,熱情地歡迎著人民子弟兵,感謝他們將大伙兒從苦難、黑暗當中解救出來。
然而,津浦鐵路沿線,卻依然在日偽軍的控制之下,日軍的鐵蹄蹂躪之下,黑暗與恐怖依舊交織、籠罩在津浦鐵路沿線一帶。
與此同時,盤踞在此的日偽軍,眼見自己的“靠山”逐漸不支,即將垮臺,內心焦急萬分,紛紛暗自各找出路。有向新四軍投誠的,也有暗自與頑軍暗通款曲、眉來眼去的,更有甚者,有些人腳踩兩只船,來回變換。
一時間,這塊不大的區域之內,各方勢力復雜、交織、云集,彼此展開廝殺、暗戰,戰斗情況異常復雜。
以至于復雜到了,連敵軍這邊有時候也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由大為感慨,有些情況變化得實在是太快了。
當天,陳炯奉上級命令,執行配合部隊對敵占區進行偵察的任務。出發前,陳炯已經得知曹老集那邊的日偽軍出了據點,可能會到各個莊內掃蕩,但憑借著經常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游蕩的經驗和膽氣,加之這條路線比較熟,陳炯覺得只要自己大膽心細,隨機應變,這次前往敵占區偵察,不會有什么問題。
然而,當他又騎行了一段路程之后,意外發生了。
陳炯騎著自行車,繞過一片高粱地時,車鏈子突然“咔嗒”一聲卡住了,陳炯暗罵這破車不爭氣,隨即不得不蹲下身來對車子進行一番修理,剛蹲下身子,余光便瞥見四個黑影從不遠處村口的一堵土墻后閃出。
“干什么的!”一聲暴喝炸響。
陳炯起身,循聲一看,心里頓時一沉。只見四名偽軍端著步槍“騰地”圍了上來,對方手中端著的刺刀在陽光之下泛著冷冷的寒光。
眼見陳炯有些發愣,領頭的麻子臉,上前一步,猛地一腳踹翻了陳炯的自行車,車上的藤條箱當即“哐當”一下,摔在地上,里面的賬本登時散落一地。
“再問你一句,干什么的?”麻子臉用槍托挑起陳炯的禮帽,陳炯連忙堆起笑臉:“老總,小弟是蚌埠慶豐號的伙計,今天是我們掌柜,讓我去曹老集那邊去收賬……”
話音未落,那麻子臉便登時冷笑了一聲,當即指著陳炯道:
“我看你說話,不老實,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帶回去!”
旁邊兩人聞聲,當即上前扭住陳炯的胳膊,將之反剪到背后,陳炯剛想掙扎,但覺后背突然一涼——有人用槍口頂住了他的脊椎。
“老實些!”后面的人用力頂了頂。
陳炯只得跟著這幾個人,被拉扯、推搡著押回了附近的村內。
當日,日偽軍進了這個村兒,村兒內里的老百姓們縮在門縫后不斷地張望著,有個穿補丁襖的婦人剛探出頭,立刻被自家的男人給拽了回去。
偽軍當日的歇腳點原是一戶地主家的祠堂,祠堂的青磚門樓上懸了副“忠孝傳家”的匾額,旁邊卻斜掛著一面皺巴巴的膏藥旗。
麻子臉領著幾人進了祠堂,隨后敲開了一間屋子,門開后,里頭飄出陣陣大煙膏的酸臭味。
陳炯一路被捆綁著牽拉而來,手腕勒得生疼,被推搡著進了屋,才站定,便聽見里間傳來一陣窸窣。
片刻后,只見里間門的靛青布簾一挑,走出兩人。左邊是肖莊的保長左有德,這老狐貍平日總戴著瓜皮帽,逢人就作揖,暗地里卻給我方遞過三次日偽軍換防的情報,算是我方的一個暗線。
右邊那人卻讓陳炯不由得心頭一緊——曹老集的偽軍副隊長池如俠,只見他披著件黃呢子大衣,腰間別著王八盒子,刀削似的臉上有道疤從眉骨處直劃到嘴角。
此人是日偽軍頭目胡殿俊的心腹,為人心狠手辣,我方以前跟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對此人頗為了解。
“哎呀,原來是陳先生!”左有德突然提高嗓門,眼珠子沖我飛快一轉。
池如俠看清來人之后,一時間也是愣在原地,指間的煙卷險些掉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眼,左有德疾步上前替我松綁,池如俠則一巴掌猛地扇在那麻子臉臉上:“你這混蛋!陳先生是誰,你們也敢動?真都是瞎了眼,還不趕緊給陳先生賠禮道歉。”四個偽軍見狀,知道是抓錯人了,當即嚇得連連后退,麻子臉捂著臉,一面讓人趕緊給陳炯松綁,一面小聲嘟囔著:“池隊長,弟兄們真不知道……”
陳炯揉著手腕站起身,撣了撣長衫上的灰,故作大度道:“池隊長,弟兄們也是盡忠職守嘛。”
池如俠的喉結動了動——眼前的這個陳炯,對方的身份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但眼下的情形,日本人要完,自己的上司胡殿俊跟新四軍那邊多有聯系。
自己就曾親眼見過,這個陳炯曾經進過數次胡殿俊的屋內,至于兩人秘密商量了什么,雖然自己不知道,但眼前的這個人,肯定跟胡殿俊關系匪淺,自己可不能得罪了對方。
但池如俠卻不知道,胡殿俊確實曾動過向我方靠攏的念頭,但自從后來被軍統特務策反后,便已斷了這條線。
眼見對方這個反應,再加上一旁的左有德使眼色,陳炯當即明白了當下的情勢,隨即故作鎮定地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追究。
“誤會,誤會!”池如俠干笑兩聲,隨后湊近壓低聲音道:“陳先生這是要去……?”
陳炯盯著他大衣領口的銅紐扣,慢悠悠道:“胡隊長上月托人帶話,說有一批貨卡在蚌埠碼頭,兄弟我正要去商議。”
池如俠一聽,當即不再多說,隨即令人將車子修好還給了陳炯,隨后他又專門派人陪同陳炯,將之護送過了鐵路。原本向曹老集應該繼續往南,但陳炯害怕對方識破,隨即讓跟隨自己的那倆偽軍回去先告知胡隊長一聲,他去新馬橋周化工功區長那邊有事,晚上去見胡隊長。
那倆偽軍信以為真,隨后便回去稟告了胡殿俊,胡殿俊一聽的,當即大動肝火,逮了新四軍的偵察人員,竟然還放走了。他一面叫人將池如俠找來,劈頭蓋臉地痛罵了一頓,一面通知新馬橋那邊,立即戒嚴,逐家逐戶搜查新四軍的偵察員。
當日,池如俠挨了一通罵,心里委屈得不行,想要反駁,卻又無從說起,只得委屈兮兮地抱怨了句,“你們啥時候斷的?我又沒得到消息,要不我怎么會放了那人。”
敵人們在新馬橋一帶搜了半天,最終一無所獲,而此時,陳炯則早已在曹老集完成了偵察任務,悄悄返回了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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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固鎮文史資料》,陳炯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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