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屬于世界，不屬于你

——雪漠著《見信如面》讀后隨感

文/楊之藏

“你是不需要大師的，大師屬于世界，不屬于你”這句話出自瓊波浪覺寫給莎爾娃蒂的一封信。

這很容易讓我想起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名句：“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倉央嘉措詩句寫給的對象已經無從考證，但瓊波浪覺情書的對象，卻是確切無疑。她就是莎爾娃蒂，她是尼泊爾的一位退位女神。稍微了解尼泊爾、印度宗教文化的人，都應該清楚這些廟宇里的女神，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

在《無死的金剛心》里，莎爾娃蒂傾心于前來找父親求法的瓊波浪覺，而瓊波浪覺為了心中的信仰背井離鄉，與父親決裂，放下了至高無上的本波法主的地位，前往印度求法。途徑尼泊爾，遇上了莎爾娃蒂，兩心相悅，卻又不得不忍痛割愛，繼續前行。

兩人的內心是警覺而自制的，一方面愛情的波瀾已經洶涌澎湃，另一方面內心都明白若影響求法則是缺憾。于是雙方不斷借助靈鴿傳信，給予對方以精神上的支持。他們坦然接受這份痛苦，并愿意將這份痛苦轉化為自我進取的精神動力。

在瓊波浪覺求法的過程中，莎爾娃蒂一共寫了三十六封情書，每一封都表達著她對瓊波浪覺的擔憂、思念和期待。在瓊波浪覺求法的過程中，一直要面對反對派的法力圍攻，還有那些曾經寄予了他厚望，卻因為宗教理念不同而欲置他于死地的昔日信眾。這些身體和心靈上的痛苦，既讓他心生警覺，又讓他增長智慧。

一位成就卓越的大師，自成為大師之日起，往往就會被神化，很容易讓人覺得望塵莫及。但實際上，每一位大師都是從雞毛蒜皮中，從眾生的苦難中，走過來的。普通人無法超越，所以匍匐在苦難面前祈求神助，而大師卻以心力的堅韌，超脫了苦難。所有的苦難都化為了他的助緣！

瓊波浪覺和莎爾娃蒂的情書，生動而傳神地還原了一個大師所經歷的心路歷程。他是如何理解愛情，如何從修行人避之不及的情劫中一步一步超脫出來的？高質量的精神支撐，是如何助力于高質量的精神求索的。這讓我不由得想起舒婷的《致橡樹》來，一位女性如果強大到既不像攀援的凌霄花，也不學癡情的鳥兒，甚至不像泉源和險峰，而期待成為一株并肩站立的木棉，你有你的銅枝鐵干，而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彼此獨立又相互支撐。這是一種怎樣偉大的愛情呀！

在最初的交往中，瓊波浪覺無疑是痛苦的。他說：“現在，你已經開始占領我的心了。要是我繼續待下去，那個叫奶格瑪的女子會漸漸退出我的心靈，會有另一個人完全地占據我。她也許叫莎爾娃蒂，也許叫別的名字，它們只是一個個符號。但奶格瑪不是符號，她是我活著的理由，而別的女子，只能參與我活的過程。因為奶格瑪代表的，是一種形而上的追求，而別的女子，則是一種形而下的生存。”他充分地意識到“世故的環境會腐蝕他的夢想，并腌透他天才的童心。”“生活很公平，它在賜予你許多東西的時候，總要從你的生命里索取相當價值的東西，比如自由，比如追求，比如夢想。那時，我就想，我該走了。”

此后的瓊波浪覺一直在行走的路上，當他終于求得正法返回尼泊爾時，他的莎爾娃蒂已經遭遇命難。她將所有的財富和文書都留給了他。因為她記得她的瓊波巴曾說過，要把自己的內心打碎，與世界萬物融為一體。

《見信如面》；雪漠 著；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17年8月第1版；3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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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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