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10日凌晨3時許,日軍第5艦隊出動“加賀號”航母,還包含1艘重巡洋艦、3艘輕巡洋艦、10艘驅逐艦、2艘水上飛機母艦及醫院船、運兵船、炮艦、掃雷艇等31艘軍艦,126架飛機,登陸機械化部隊5000余人,殺氣騰騰,撲向我國東南沿海的重要港口城市廈門,隨即,這些豺狼從廈門的禾山、泥金、五通一帶發起強行登陸。由于日軍掌控了制海權、制空權,在艦炮和艦載機的狂轟亂炸下,國軍的沿海防御工事很快就被摧毀了。
日軍加賀號航母
根據日軍《軍艦加賀戰斗詳報》記載,僅10號一天,航母“加賀”上的飛機就投下了222枚炸彈,航炮消耗11629發穿甲彈、曳光彈和2585發燃燒彈。轟炸行動一直持續到5月12日晚廈門守軍戰斗力基本喪失為止。在進攻廈門戰役中,加賀號航母總共派出了126架飛機。
再看廈門守軍,是陸軍第75師,由西北軍暫編第二師改編,師長名叫宋天才,河南嵩縣田湖人,家里特別貧困,打小就以討飯為生,四歲的時候母親病逝,他被叔父宋耐磨收養,視如己出沒有受到虐待。后來,宋天才跟隨叔父遷回田湖街,十歲就出去干雜活掙錢,長大點就挑起扁擔販糧賣鹽。因人長得高大被人介紹到鎮上田湖清鄉局當局丁,后因與土匪頭子關系好采用里應外合,出其不意收繳了兩處局子步槍、土炮近百支,并一塊上山入了伙成了桿子頭目,沒過多久率幾十號人槍投入鎮嵩軍,成為了連長。此時正值軍閥混戰,他在歷次戰斗中逐漸立功,旋即升為營長、團長、旅長,中原大戰后成為中將師長,抗戰后調往廈門駐防。
那個年代,有槍就是草頭王,殺人放火做強梁。當兵為吃糧,當匪為吃糧,宋天才移防廈門后兼任漳廈警備司令,趁機在沿海港口進行走私販運,中飽私囊,對軍隊的戰斗力及其防御方面根本沒有心思。等日軍進攻廈門的時候,看到氣勢洶洶武裝到牙齒的日軍,師長宋天才帶著大部隊離開了廈門,只留下副師長韓文英帶領不多的人馬留守,而且留守的這支部隊重點是壯丁隊。副師長韓文英和少數衛兵,督促指揮這支壯丁隊抗擊日軍。
所謂壯丁隊,就是從各地抓來的壯丁,人數雖然多,沒有實戰經驗,但在正規部隊的督促下,基本上是沖鋒在前的,廈門保衛戰中,有人寫幾首諷刺宋天才的詩《先退》說:衰齡未敢許馳驅,烽火鄉關痛切膚,一劇空城揮蜀將,鷺門倚重壯丁扶。壯丁在這次打仗中十分壯烈,正如詩中描述的:一空鐵鳥滿天飛,橫掃機槍狠不歸,轉倚丁田偕陸警,反方無援救堅圍。這支壯丁隊每一個人只發給手榴彈兩枚即奔赴前線,自然是未能挽回頹局,雖然他們很勇敢,冒著炮火向日軍沖鋒,最后基本上都壯烈犧牲。而且壯丁隊大都是沒有籍貫,沒有姓名,全部成為了無名英雄。
當時,日軍主力飛機在艦炮的掩護下在浦口社南面、鳳頭社附近海灘登陸,廈門守軍在海邊布設鐵絲網,以機關槍和手榴彈等進行頑強抵抗,但因戰力懸殊,擋不住“潮水般涌上的日軍”,守軍趨于潰敗,很快,日軍陸戰部隊完成登陸。此后,直接圍攻白石、胡里山炮臺等廈門要塞核心陣地,在激戰中,副師長韓文英、團長受傷,警備司令部參謀長、營長等陣亡,殘余的守軍退守云頂巖、金雞山一線。隨后,幾支日軍在廈門市區會合,對殘余守軍發動最后總攻,攻占胡里山炮臺和廈門港,基本控制了廈門島南部各高地,居高臨下猛攻市區,并且再次對廈門島東部鐘宅、江頭、禾山地區進行掃蕩以穩固后方。廈門失守,接著,師長宋天才引咎辭職,從此歸故里。
從日軍“加賀號”航母的作戰日志顯示,日軍對廈門進行了狂轟濫炸,不少轟炸地點還有手繪圖,其侵略罪行昭然若揭。特別是陸戰隊一路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在經過村莊的時候,凡是日軍敲門沒來得及開門的百姓,日軍不由分說連人帶房放火焚燒。遇到房門開著的百姓家,闖入屋內見人就殺,老弱婦孺無一幸免。無數平民慘遭屠殺和炸死。各種暴行罄竹難書,數不勝數,給廈門百姓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痛,制造了無比沉重的災難,許多民眾紛紛逃難外地,當時,在廈門局口街開了一家“豐美參行”的鐘廣文,將商行遷往了鼓浪嶼避難。
廈門抗戰紀念碑
鐘廣文,出生于1880年,據《廈門市志》記載:“鐘廣文,住局口,營豐美參行。富國家觀念,盧溝肇畔,頗事抗戰宣傳。廈門陷敵,行遷鼓嶼,聚鋪中談國事者尤多。敵忌之,先捕其鋪中書記陳福增,陳畢業中學,具有抗日思想。越日,敵票喻廣文帶鋪印保釋,或勸勿往,廣文以伙被系,義不應置之。既赴,亦被拘,時廿八年八月十五日,因縶經年,傳均被槍決,尸不知所在……”
原來,鐘廣文生意做得不錯,在廈門乃至東南亞一帶小有名氣,他非常有善心,經常救濟窮人。廈門大學建校之初,出資幫助校主陳嘉庚征地辦學,他還經常收集民間偏方,無償獻給病人。他自己研制藥劑,用貴重藥材精制而成牛黃散,用于消炎、退熱、解毒。他非常愛國,常和一些愛國志士談論國事,特別是日軍侵略廈門時,有很多死難者他都會救濟,還有一些受傷或犧牲的壯丁都出面救治和安葬,這時不幸被日本人盯上了。
由于鐘廣文在當地的名氣較大,日軍為了所謂的親善,不敢來店里直接抓他,就趁著他店里的一名叫陳福增的書記員出外辦事的時候,把他抓捕,然后寫了一封信,叫他帶著店里的印章,就可以把他的店員釋放,鐘廣文立即要前往,此時,很多人都勸阻,說日本人太狠毒了,還是不去為妙。但鐘廣文是非常講義氣的人,毅然前去找日本人要人,果然就連自己也身陷牢籠。街面上99家店鋪的老板聯名起來擔保,想救他出來,但日本人鐵了心要害他,根本就不理會,后被日軍殺害了,至今尸骨無存。
鐘廣文的哥哥收養了一個孤兒,取名為鐘世潘,叔侄倆的日子過得極為清貧。9歲那年,鐘世藩被迫離開廈門,被人帶到繁華的大上海,給一戶大戶人家做仆人。一個9歲的孩子,孤苦無依地在上海灘,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后來,他的弟弟鐘廣文知道他的情況后,就承擔了他的全部學費,讓鐘世藩有了上學的機會。在這位五叔父的相助下,他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非常刻苦地學習,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協和醫科大學。協和醫科大學前身是英國倫敦會與英美其他五個教會合作開辦的協和醫學堂,后來被美國的洛克菲勒全資買下,開辦醫學本科,學制為八年制。
在那個動亂的年代,求學原本就不容易,要堅持學完八年更是尤為艱難。鐘世藩入學時,全班共有40人,但當他畢業時卻只有8個人了。可見他的這位五叔父對他寄予厚望,并一直堅持,讓他去美國留學,并解決了他的結婚費用。鐘世潘不負眾望,解放后成為中山醫科大學一級教授,成為我國著名的兒科專家,并結婚生下兒子,就是抗擊疫情獲“共和國勛章”的鐘南山院士。
就在這期間,曾經給予鐘世藩巨大幫助的五叔鐘廣文,被日本人誘捕后殺害,他痛不欲生,表示一定要堅定愛國理念,報效自己的祖國,使自己的祖國更強大。1949年全國解放前夕,一些高官王讓鐘世藩攜帶全家及醫院現金,連夜撤往臺灣,鐘世藩沒有答應:“我是中國人,我留在這里。”他不但沒去,還把13萬美元現金保存了下來。廣州解放后,鐘世藩將醫院所有財物,都上交了當時的軍管會。
兒子鐘南山始終銘記父親的教誨,醫者人命。鐘南山在英國留學期間取得了六項重要成果,完成了七篇學術論文。他的導師弗里蘭教授致信中國駐英大使館:“在我的學術生涯中,曾經與許多國家的學者合作過,但我坦率地說,從未遇見一個學者,像鐘(南山)醫生這樣勤奮,合作得這樣好,這樣卓有成效。”鐘世藩表揚鐘南山:“你用行動讓外國人明白了:中國人并非一無是處。”這是父親第一次表揚鐘南山。鐘南山的留學生活結束時,校方專門派人勸說鐘南山,請他留校工作。鐘南山說:“是祖國送我來的,祖國正需要我,我的事業在中國。”
鐘南山對兒子鐘惟德說:我們要堅持真理,要講真話,對得起病人。出生于1968年的鐘惟德,在祖父、父親的影響下,考入中山醫科大學,畢業后進入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致力于泌尿系統腫瘤的早期診斷與治療。是一位教授,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國家級百千萬人才,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全國青科協及省青聯委員,廣州市優秀專家。
鐘南山的妻子李少芬,廣東省廣州花都區人,女子籃球運動員。1951年入廣東隊。1952年被選入國家隊。1958年與隊友一起戰勝歐洲勁旅捷克斯洛伐克隊。1961年獲第一屆新興力量運動會冠軍。1964獲匈牙利、法國、羅馬尼亞、中國四國籃球邀請賽冠軍。 她的技術全面能里能外,中鋒、前鋒、后衛這三個位置都勝任,中距離投籃精準。與眾不同的是,她的遠投采用雙手,近距離采用單手跳投。歷任廣東女子籃球隊教練、廣東省體育工作隊副大隊長、中國籃球協會副主席。退休后,被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康復中心聘為中心主任。
鐘南山的女兒鐘帷月在20世紀90年代是中國國內優秀的游泳運動員,獲得過世界短池游泳錦標賽100米蝶泳冠軍,在1994年還打破了短池蝶泳世界紀錄。
后來,鐘南山在接受采訪時曾說“真正影響我一生的是父母”,當然,也包含無私資助他父親求學的五叔公鐘廣文,前輩們出生入死換來的美好生活。這個醫學世家的家風傳承,從鐘廣文到鐘世藩到鐘南山,再到鐘惟德,他們忠誠、擔當、奉獻的崇高品質,不僅出自血濃于水的感情,更源自對祖國深厚文化底蘊的理解和驕傲。在這個家里,這些優秀的品質可謂是一脈相承,值得所有的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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