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七年春，寧波富豪趙員外，正值年富力強，不想偶于庭院散步，卻突染惡風，當晚就暴病而亡了。

據說他臨死前，譫妄嚴重，還突然變作女人的聲音，對著空氣胡言亂語。坊間流傳，此乃其負心之報。

一：安身立命

這事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話說這個趙員外，出身蘇州富商之家，年輕時斗雞走馬，好不快活。直到咸豐末年，太平軍攻破了蘇州城。

逃難之際，趙員外與家人走散，一個人游走在蘇州鄉下，餓倒在田間地頭。幸而被附近的李老漢收留，用口野菜粥救回了他的小命。

恢復了的趙員外，從此就留在老李家。不僅為了在這亂世中，有個安身立命之所，還因為李老漢有個溫柔可人的閨女：阿秀。

兩人從暗生情愫，到海誓山盟，李老漢看在眼里，無可無不可。很快，趙員外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老李家的上門女婿。

婚后，兩口子男耕女織，夫唱婦隨，一起幫李老漢維持著這個家。曾經五谷不分的大少爺，

也成了干農活的一把好手。

日子雖然清苦，可勞作歸來時的一碗熱茶，卻充滿著溫馨和甜蜜。趙員外時常感嘆，若能終老于此，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二：寧波叔父

誰知，數年后，曾經不可一世的太平軍，突然間就灰飛煙滅了。外面的世道，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這日，有人上門找到趙員外，兩人聊得一會哭，一會笑。

原來，趙員外有個在寧波的親叔叔，等世道太平后，派人來蘇州打聽大哥家的消息。

可憐趙員外的父母兄弟，都不幸死于戰亂之中。如今總算找到了趙員外，如何不讓來人大喜過望，當即拿出其叔叔的親筆書信，力邀他前往寧波相聚。

當晚，趙員外將此事說出后，阿秀撫弄著衣角，噙著淚眼道：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那畢竟是你的叔叔，是你唯一的親人。再說在這鄉下，一輩子也沒什么出息。”

趙員外緊緊地握住阿秀的手，信誓旦旦道：

“你放心，我去寧波安頓好之后，到時就回來接你，把你爹也接上。我叔叔在寧波有錢有勢，到時候，我們一家人，絕對都能過上好日子。”

三：掌上明珠

趙員外來到寧波后，叔父那叫一個老淚縱橫，對他是百依百順，比親兒子還親。

趙員外整個人就像從泥里拔出來的蘿卜，泡在熱水中，舒服得連根須都舒展開了，這才叫人過的日子呀！

好好享受了一段時間后，叔父又給他聯系了一門親事：

“侄兒呀，如今你家就剩你一根獨苗了！要盡快成家，開枝散葉才是。對方乃名門望族，女方也是寧波城里有名的美人。而且人家就這一個掌上明珠，光嫁妝就值數百兩黃金！”

見趙員外面露猶豫，叔父冷哼道：

“你在鄉下那門親事，只能說事急從權。再說，什么鄉下的泥腿子，也敢讓我趙家子弟當上門女婿！擺明了趁人之危。”

說完，叔父語重心長道：

“ 孰輕孰重，你自個好好掂量吧。”

趙員外徹夜未眠，第二天就找到叔父同意了這門婚事。

婚后，趙員外便在寧波定居下來，重新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至于阿秀，以及蘇州鄉下的那個家，就當作了一場噩夢。如今夢醒了，就該忘得干干凈凈！

四：難逃因果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已經是光緒七年的春天。

這日，趙員外飯后在庭院中散步。突然，一陣陰風吹來，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好冷！有點頭暈目眩的他，回到自己屋內，裹著被子躺下休息。

可那股寒意，好像從骨頭縫里透出來，不管他蓋幾層被子，也無濟于事。另一邊，他又面色赤紅，渾身滾燙，大片大片的汗水淌出來。

家人發現他的異樣后，趕緊讓人請來大夫。可無論如何灌藥施診，趙員外依舊凍得直打哆嗦，不停地喊著：“好冷，好冷……”

突然，趙員外尖叫一聲，竟然變成一個女人的聲音，厲聲道：

“與你分別二十多年，你竟絲毫不念往日情分，害得我父親含憤而死，我也抱恨而亡。你如此負心，如今我已向神明申訴，你還想活命嗎！”

說完，聲音戛然而止。趙員外兩手一撒，也已氣絕身亡。

后記

事后，趙家派人去蘇州鄉下打聽。

原來，在趙員外享盡榮華富貴的時候，李老漢因為受不了村里人的閑言碎語，郁結于心，很快就一病不起，憤憤而死。

而在父親死后，孑然一身的阿秀，每日以淚洗面，不久也含恨離逝。

所謂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趙員外負了故人之心，終究還是逃不脫這場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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