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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娜娜

福建｜陳秋欽

念師范時，娜娜是“通學生”。對于師范生而言，通學生就是實打實的城里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屬于人上人的一等公民；寄托的學生，城郊的，不住校，屬于二等公民；來自遙遠的鄉下進城，寄宿學校，屬于三等公民。但娜娜偏偏申請住校，哪怕校舍的床位很緊張。

娜娜個子不高，皮膚很白，永遠都是穿高跟鞋，夏天的衣服永遠不重復，似乎是一道永遠相看兩不厭的絕美風景。有次我去她家做客，無意中發現她家的拖鞋也都是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

那時，通訊并不發達，也沒有手機電話，流行寫信交筆友。每天去收發室看看信件，明明知道沒有自己的，但腳步不聽使喚，老往收發室跑，只要一看那些或娟秀，或遒勁大方的字跡，心里就產生一種妙不可言的感受。

每班都是派值日生輪流去。我們班的信件最多當然是娜娜，每天都是十多封。令人意外的事情，娜娜收到信件，看都不看，也不拆開，就大發雷霆，把信件撕得粉碎，然后在教室里天女散花地灑了一地，這可苦了值日生。即便每封信的命運都是“粉身碎骨”，但信似乎與她較勁，娜娜的信一天勝似一天。

師范二年時，學校終于安了一部電話，每次一有電話，學校廣播通知接電話的學生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學生內心便有種英雄凱旋般的優越感。

當然電話最多的人還是娜娜。每次，電話一響，廣播一通知，娜娜昂首闊步滿面笑容地走向廣播室接電話，令我們這些沒接到電話的同學，心里悵然若失，對娜娜說不出的羨慕與嫉妒。

師范三年時，學校給每間宿舍安裝了一部電話。電話最多的，當然還是娜娜。正好娜娜睡在我的上鋪。數九寒天，電話鈴聲一響，攪亂我們的美夢，大家的嘴里嘟嚕嚕，心里都有一種不滿，只是礙于同一宿舍，不好發作。

電話一響，明明知道電話不是找我的，只因電話機離我的床頭最近，理應我接，我就懶洋洋地問：“找誰？”

“找娜娜”對方是男的，聲音富有磁性。

“您是哪位？”我有點想刁難她。

“1加1等于……”對方有點腦筋急轉彎，想考考我的智商。

“王八蛋！”心直口快的我腦子里第一反應，一副惡作劇道。

“不，是王子的王！”對方不緊不慢地糾正道，說實話，我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情商。

那時大家都是少男少女，心里沒有那么多的小九九，我不好意思再考察，就把電話給娜娜。

娜娜站在一旁等得心急火燎，伸出胳膊隨時要接住電話。拿到話筒后，娜娜又爬回一鋪，盤腿坐在床上，棉被蓋住身子，他們開始了漫漫長夜的“電話粥”，哪怕聲音再小，在寂靜的夜里，我們同宿舍的舍友哪怕很想睡覺，但不由地豎起耳朵，真可謂“一人戀愛，舍友沾光！”，呵呵……

第二天，為了堵住悠悠之眾口，娜娜買了肯德基請我們全宿舍的人吃，讓大家保密，不許對外宣傳她談戀愛的消息。那時，學校管理很嚴格，怕影響學生的成績，禁止在校期間談戀愛，一旦被校方發現，后果嚴重的，甚至被開除學籍。

眾所周知，娜娜談戀愛，談得很甜蜜，其實也有痛苦的時候。那晚，我半夜尿急起床，發現呆坐在窗前的娜娜，在月光的映照下，兩眼圓睜，頭發凌亂，著實嚇我一跳。

一天輪到我搞宿舍衛生，無意間發現娜娜字跡的一張紙條，白紙黑字地寫著：“我想殺死你！”

情急之下，我把這個可怕的消息轉告給每位舍友。那時，我們都是遠離父母懷抱的“三等公民”，大家有種抱團取暖，風雨同舟的感覺。

據可靠情報，那位姓“1加1”的男生拋棄了她，另攀高枝了，找了學校書記的千金，后來“1加1”如愿地留校了。很長一段時間，娜娜想不開。因此那段時間，我們在宿舍聊天，都是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就踩到了雷區，怕觸及了娜娜的傷心事。

后來，畢業了，我們每個人就像趕鴨子上架，都匆匆地相親、戀愛、結婚，每個人都像蝸牛一樣擁有沉重的家庭。

娜娜也結婚了，長期兩地分居，無法接受異地戀。因為在感情中受傷過一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鄉下教書的娜娜，老是胡思亂想，患得患失，老是擔心丈夫在外找“小三”，經歷了很多個不眠的夜晚，痛定思痛地做出決定辭職，跟著老公去廣東混，哪怕父母再反對，也無濟于事。

再后來，我們就很少聯系，只是偶爾在QQ上互通信息……

去年，我參加一場招聘編外新教師考務工作，只見在眾多如云的應聘者中，有一個打扮時尚著裝時髦的背影，我定睛一看，竟是師范同學娜娜……

【主編點評】

這篇小說，以其獨特的敘述方式和細膩的情感描繪，成功地刻畫了一個鮮明、立體的人物形象，并展現了師范生活時期的青春回憶與情感糾葛。

小說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展開，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使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感受到作者的情感波動和對娜娜這一角色的復雜情感。作者通過對比師范生中的不同等級，巧妙地引出了娜娜這一特殊人物，為后續的故事情節做了鋪墊。

小說在人物刻畫上做得非常出色。娜娜的形象被描繪得栩栩如生，她的個性鮮明，既有城里人的優越感，又有自己獨特的性格和行為方式。作者通過娜娜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以及她與其他人物的互動，成功地塑造了一個既時尚又個性的人物形象。

小說的情節設置也頗具匠心。作者通過一系列的小故事和細節描寫，如娜娜撕毀信件、接電話時的優越感、戀愛中的甜蜜與痛苦等，展現了娜娜豐富而復雜的內心世界。同時，這些情節也巧妙地串聯起了整個散文，使得文章結構緊湊、條理清晰。

當然，小說的語言運用也非常值得稱贊。作者運用了大量生動、形象的比喻和擬人等修辭手法，使得文章語言更加優美、富有感染力。同時，作者還巧妙地運用了對話和內心獨白等手法，進一步增強了文章的表現力。

作家檔案

陳秋欽，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福建省鄉村振興特聘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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