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屆柏林國際電影節
《銀幕》場刊,0-4分
《異夢》 3.1
《生息之地》 2.5
《阿里》 2.0
《熱牛奶》 1.8
華語場刊,0-4分
《生息之地》 2.6
《阿里》 2.3
《異夢》 2.0
《熱牛奶》 1.6
柏林Day1:
《生息之地》《熱牛奶》
2月13日,第75屆柏林電影節正式開幕。2月14日,柏林陀螺小分隊的成員們都抵達了電影宮,看了主競賽影片霍猛《生息之地》、倫科維茨《熱牛奶》以及弗蘭克《異夢》。
《生息之地》出現了評分的兩極分化,《熱牛奶》則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差評。
霍猛《生息之地》主競賽
同樣是拍攝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的話題,《生息之地》和導演的前作《過昭關》相似,只是當代的文本轉變為時代的文本,故事的背景從當下改變為20世紀90年代初期社會經濟的城市化變革。
盡管觀影前影片在電影節的介紹著重提及了時代背景的影響,霍猛依舊將拍攝的視角聚焦于最普遍、最具體的農村家庭。農村生活的改變以及進城謀生的道路如何成為農民普遍選擇的宏觀設問好像并沒有成為影片所解答的重點,我們通過孩童平凡而樸素的觀察,經歷那些變遷與“平?!钡氖录豢?,或許才能體會到霍猛這部作品的魅力所在。
留守兒童的徐闖的父母外出城市務工,居住在鄉村的生活與親戚、鄰里緊密聯系?!渡⒅亍凡幌瘛哆^昭關》以公路式的探訪呈現老人個人的過往,也不是家族的傳奇,而是在日常的堆疊中,那些時間輪轉的刻度已被悄然標注:出生與死亡、婚禮與葬禮,生命的節奏在固定的儀式中維持運轉,所有個體的選擇并未真正被允許,它們被規訓、被繼承,終究落回那套根深蒂固的責任倫理。
《生息之地》劇照
影片中三次死亡的變奏和一場婚姻的墳墓,所代表的其實就是農村在城市化進程所發生的悲劇,所有目睹了一切的村民至始至終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就像鬼魂,兩位老人與被邊緣化的“傻子”的死亡就是被改革進程所拋棄的農村的死亡。
《生息之地》獲得了柏林陀螺小分隊多人的好評。攝影機謹慎地記錄著鄉村的節奏,每一幕都喧鬧得相似。我們可以感受到這種記錄的力量,即使影片沒有觸及城市化與農村生活的激烈對抗,我們也能在民俗不斷重復的縫隙中,試探舊的生活方式的邊界如何變得松垮,如何讓悲劇發生。
此處可以看一下嘟嘟熊的《生息之地》高分短評:
然而,柏林陀螺小分隊的 @歐 不太喜歡這部電影。以下是他的部分看法:
通過使用方言,導演在《過昭關》中奇怪而呈現得過于設計的普通話對話,在《生息之地》呈現得好像“正?!绷嗽S多。但方言只是改變了講話的聲調,前作演員的節奏控制問題,還是沒有被妥善解決。每次對話都如設計好般——你一句我一句——以相同的速度與沒有正常思索空間的節拍進行,不過比《過昭關》處理得更好的是,周邊的圍觀村民常常會加入對話,形成七嘴八舌的噪雜場面。
然而,只是說話人次的增加,能否引起影像的質變?對話的速率還是很奇怪。特別是好幾次景別切換為大遠景,聲音還是清晰的存在于銀幕的前方,少有遠近的層次,時常讓人警覺,又讓人出戲到這些“不像電影”的瞬間。
《生息之地》劇照
男孩的視角同時是失效的。闖(小男孩)作為篇幅最多的存在,即沒有作為個體的成長變化,又不足以切入一個抽離的位置,通過獨特的視角進入鄉村生活的核心。所有鄉村的民俗都只是展示,或許與男孩是否存在無關,除了“傻子”被炸死后出現的詭異的幻覺,闖——甚至是所有人——在其中始終盲目,只是景觀表演的載體。
當然,在影片的語境下,他們只能被動接受,然而被動接受一切的前后,他們看不到什么變化。前半部分的一個景觀緊跟著下一個景觀,一個表演緊跟著下一個表演;用一次離別將早已懸置的留守兒童問題拋出,然后下一個場景,再拋出其他的問題,到最終也是僅此而已。《過昭關》至少還能在老人與許多人的互動里看到若干種不同的質樸性格,而《生息之地》掩蓋了一切,成為了糟粕文化的綜述式的展覽?!哆^昭關》到《生息之地》,如果非要說有什么進步,那就是面向平遙系影片的投機,進化為了面向世界電影節的投機。
無法否認觀影的過程中,這篇報道的記者 @歐 確實被那些喪葬以及傳統婚禮、酒席的“中式恐怖”的景觀所觸動。即使影片陳列了這么多震撼的景觀,卻始終感覺少了些什么。記者認為,《生息之地》無法看出好評的重要原因,就是這樣一部呈現農村生活的電影,竟然缺少了日常的勞作:
影片所有的勞作好像都不是作為一種日常,而是被戲劇化,好像只有戲劇化地加入災難、意外——又或許是一位“顯眼包”的打擾——這些勞作才能被選擇為影片所必要出現的勞作。而很少數尋常的動作(刈麥、鋤地),又始終通過攝影機貼近地面匍匐的不常規運鏡,期望每個場景都保持很高的張力。當然還有閹豬的場景??吹锰哿?。
麗貝卡·倫科維茨《熱牛奶》主競賽
另一部主競賽影片《熱牛奶》則得到了柏林陀螺小分隊的一致差評。
熾熱的西班牙夏日,母女羅絲(費奧納·肖 飾)與索菲婭(艾瑪·麥基 飾)的關系在節奏緩慢的炙烤中趨近瓦解。羅絲依賴輪椅,罹患未知的疾病,求助于醫生戈麥斯,進行一場象征性的自救。然而,阿爾梅里亞的海風沒能帶來喘息,而是在母女之間撕開更深的裂隙。索菲婭開始掙脫母親的控制,那種長期共生的依附,在白天場景的日光下顯得格外沉重。而在夜晚場景,發生的則是索菲婭被游客英格麗吸引,被不受約束的自由所產生的她未曾意識到的渴望。彼此的控制與反抗以難以和解的節奏持續拉扯,形成了這部搖搖欲墜的電影。
麗貝卡·倫科維茨《熱牛奶》改編自英國作家德博拉·利維的同名小說。小說存在很多篇幅的內省式的文字,敏感地捕捉意識的跳躍形態,而視角往外的情節則常常重復,讀起來感覺避重就輕,相對干癟。這些文字改編為電影其實挺有難度,麗貝卡·倫科維茨的影片做了錯誤的示范。
原著 德博拉·利維《熱牛奶》
開頭的短短幾秒就已經能夠看到恐怖的全貌:導演不顧動作的連貫,用字幕卡切割靜止的特寫與向右行走的中景,然后快速地切換向左上方行走的遠景,切換到蹲坐在角落抽煙的姿態。而后不久,潛泳、被海蜇觸碰、沙灘騎馬相遇的慢動作,與肌膚相觸而產生性幻想的治療都被混亂地剪輯在一處,然后在后半段以同樣的方式提及。
這也許是導演對應原著“意識切換”的嘗試,嘗試讓影片始終存在說話方式的一種對比:母女對話時背對著的狀態(講話方往往以畫外音的形式存在于聆聽方位于一側的中景的畫面),索菲亞與英格麗每次夜晚互相依偎的纏綿,以及戈麥斯醫生毫無邏輯的問話。
《熱牛奶》劇照
可惜的是,每一個場景的建立,導演倫科維茨的嘗試都很失敗。我們凝視無節制的夜間親密的動作,常常看不清楚,但進行了許久,然后又看到短暫的幻想的瘋狂,尚未及時反應,畫面又猛然變亮,切換到下一個場景??斩吹那榫w表演,突兀的背景音樂,這些能夠提示情緒發生的所有,和影像完全斷裂。故事在原著的“弒母”段落結束,像是止損,否則已經拍不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原著中的索菲婭有人類學的背景,常常在一段意識的流轉后,進行人類學的推演與分析。而這些有趣的敘述,在影片中被簡化為兩段觀看黑白的民族志影像的插入的動作,有些不明所以,當然這樣的處理無可厚非。
柏林Day2:
《阿里》《小男孩》《異夢》
2月15日是記者正式開始觀影的第二天,早起抵達電影宮,陀螺小分隊首先觀看的是瑟哈伊導演的《阿里》。
蕾歐諾·瑟哈伊《阿里》主競賽
影廳的燈光灰暗,影片開場,然后打出字幕,銀幕尚未亮起,黑屏下的我們首先聽到吉他空弦的泛音對準EADGBE的撥奏。隨著索爾的月光練習曲,正片開始,我們看到許多手持攝影拍攝的特寫,堅定地跟隨著主角Ari說話、張嘴的肌肉動作,然后稍微抬起,鎖定表情和眼神的狀態。這時,Ari的形象就已經能被我們確認,他尷尬、不安、內向,面對喧鬧的嘈雜氛圍,好像束手無策。
除了勸導Ari時所說的幾句話,其實校督導角色的在場沒有很濃重地被提及,沒有跟拍,沒有過久地停留,我們還是始終緊盯著Ari的表情,暫時不知他的緊張是否與前者有關。沒過多久,我們看到Ari與孩子們相處的場景,松弛、自如,就像影片反復出現的海洋生物和簡筆畫的描摹,與開場的尷尬與緊繃呈現出相反的狀態。
隨后我們看到父親將Ari逐出家門,他找到朋友。他無法正視愛人,卻輕易與陌生人產生親密;他與女性朋友對話,措辭局促,才發現自己不合時宜地闖入了對方的關系;他前往男性朋友的家中借宿,又很快就發生爭執離開。這些與成年人相處的場景,更加證實了開頭的狀態:Ari就像沒有長大的孩子,能與孩子們相處,卻無法適應成年人社會的評價與凝視;他掙扎著處理與父親以及同齡朋友的關系,身體早已因此疲憊而衰敗。
《阿里》劇照
導演瑟哈伊的戛納系前作《年輕女子》和《異國原鄉》,均以女性視角呈現了簡單的尋找認同與身份的故事。而《阿里》這部以男性為主角的電影,則將這個沒有處理問題的能力、無法正視個人前途、沒有所謂“男性氣質”的Ari這樣呈現。特寫近乎泛濫地被使用,我們執著地觀看Ari的身體姿態與表情,看他在各種情景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印象很深的鏡頭:Ari在美術館的畫前滯留,我們始終沒有看到他們久久凝視的紅色的色斑,只有Ari的眼神散發著閃光。
《阿里》劇照
穿插在孩子以及成年人的身邊的Ari有兩種不同的樣貌。迷人之處在于,每次吵雜的打鬧/爭執的場景之后,常常會有若干秒鏡頭,Ari在空蕩的空間孤獨地停留,瑟哈伊不再使用那些場景中的特寫,而是短暫地拉開距離,聲音繼續,像是Ari隔離于外部空間,思想還停留在剛剛發生的一切,反芻著顱內的回響。
詹姆斯·班寧《小男孩》論壇
下午,記者 @歐 前往柏林Zoo Palast看了論壇單元的《小男孩》,這也是 @歐 第一次在銀幕觀看詹姆斯·班寧的電影。
影院的沉浸環境讓班寧沉默的影像好像不再那么難以進入,而能讓人切實地感受到其傳達的意義。
開篇的遠古化石遙遠地與近年環保少女宣言對話,恐龍滅絕的遺骸與核末日的想象對比,映后環節再次上臺的詹姆斯·班寧說出了記者的第一感受:“這是一部絕望的電影?!彼氖昵啊睹绹鴫簟罚ˋmerican Dreams: Lost and Found)的流行音樂語匯在《小男孩》被再次使用,涂抹的動作象征著文明的創造,而循環的時代聲音所傳達的擔憂卻始終提及文明的毀滅。這部電影始終在提出問題,而沒有作出任何的解答;當重復的節拍進行到圖窮匕見的時候,比較失望的是,用以收束的還是那個“小男孩”所代表的核危機問題。
班寧的《小男孩》重新思考了“美國夢”,而米歇爾·弗蘭克的《異夢》則對這個話題進行了露骨的隱喻。
米歇爾·弗蘭克《異夢》主競賽
晚上,記者又回到主競賽的觀影,正好弗蘭克的《異夢》進行了公眾場的首映。導演與演員經過紅毯入場,影片開始,字幕打出導演弗蘭克的名字,觀眾就激動地進行了三次歡呼和鼓掌。杰西卡·查斯坦與弗蘭克的這次組合在今年的柏林電影節受到如此歡迎,但整部電影看下來,柏林小分隊的記者們都覺得索然無味。
影片剛開始,弗蘭克就拍出墨西哥舞者費爾南多與美國職場名媛詹妮弗露骨的情欲戲。然后就像許多陳舊的狗血情節劇,他們互相依賴,激情抵達頂峰,現實的困難產生,陷入占有與囚禁的泥淖,最后用暴力互相毀滅。
危險而病態的親密,可以誠實地呈現,卻落入了抽象的意義。我們只能在情欲戲看到費爾南多的身體,而他所有的舞蹈動作,弗蘭克沒有拍出任何張力,只是放任,讓他們淪為譬喻的工具。
《異夢》劇照
詹妮弗樂意資助,卻否認合法化的歸屬,只想要控制,同時自私地維護著原始的秩序,沒想過如何安置真實的費爾南多:多么直白的美墨地緣政治的隱喻。而費爾南多所面臨的虛情假意與“美國夢”的破裂是什么?弗蘭克沒有像前作《回憶》那樣用角色的話語簡單說出議題,但他所想講的早已不言而喻。
第二天的最后,柏林小隊的成員們觀看了伊蓮娜·卡泰特與布魯諾·福扎尼執導的《死鉆倒影》。很驚人的電影??赐暌呀浺股睿贿^我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記者將在之后的日記將這部電影再次提及,經過仔細的思考與討論后,屆時再進行詳細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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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林火山》到底是在柏林哪個單元?
重發|第75屆柏林電影節片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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