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座圍城，沒進去的人想進去，即使自己不想進，也總有人催著你。

《圍城》中的劉小姐算是被哥嫂推著去相親，縱使失敗了，也有個埋怨的人。一同相親的范小姐，細究起來，還沒劉小姐這么幸運。

劉小姐有哥哥劉東方拜托汪處厚主任給做媒，范小姐呢，相親還是自己爭取來的機會。

真要說起來，范小姐的相親更歡樂，更具有三閭大學的特色。

01 三閭特色

汪太太安排的這次相親，劉小姐是經濟適用女，范小姐是上進女青年。

劉小姐有著做外語系主任的哥哥，雖說大學沒畢業，也受過相當教育，在哥嫂家做家務也是一把好手，侄子侄女身上的絨線衣服全是她結的。

劉小姐長得雖然不符合方鴻漸審美，但是年輕豐滿，比范小姐美，在三閭大學是個不錯的婚配對象。

范小姐呢，大學畢業，在三閭大學無親，但她是初到三閭大學的孫柔嘉的八卦情報來源。可見上上下下縱使沒有故人，也全是熟人了。

范小姐愛看話劇，尤其是慷慨激昂的悲劇，這足以抵消工作中的煩悶。

與趙辛楣的相親，常規的準備諸如穿衣打扮固然不必說，更重要的是思想輿論上的準備。

“她聽說女人戀愛經驗愈多，對男人的魔力愈大；又聽說男人只肯娶一顆心還是童貞純潔的女人。假如趙辛楣求愛，自己二者之間，何去何從呢？范小姐福至心靈，想出一個兩面兼顧的態度，表示有好多人發狂地愛過自己，但是自己并未愛過誰，所以這一次還是初戀。

圍城

這可是地道的三閭特色。

三閭大學的院長、教授們最擅長的便是范小姐這般行事。

想當初校長高松年本已說定了李梅亭擔任中國文學系主任，不想汪處厚憑著侄子汪次長的面子和地理上的優勢，先做了主任。

李梅亭歡迎會上，汪主任將此招運用得嫻熟至極。

“高校長拍電報到成都要我組織中國文學系，我想年紀老了，路又不好走，換生不如守熟，所以我最初實在不想來。” 圍城

歷史系的陸子瀟桌上永遠妝點著一封寫給行政院，一封寫給外交部的信，告訴方鴻漸說：“不相干。有一位朋友招我到外交部去，回他封信。”

然后再表示拒絕，做官沒有意思，高校長待人也厚道。

一派名士風范，何其瀟灑。

后來汪處厚拉攏方鴻漸，暗傳機密：

“不過，有個辦法：粗話所謂‘跳槽’。你在本校升不到教授，換個學校就做到教授。假如本校不允許你走，而旁的學校以教授相聘，那么本校只好升你做教授。旁的學校給你的正式聘書和非正式的聘書，你愈不接受，愈要放風聲給本校當局知道，這么一來，你的待遇就會提高。你的事在我身上；春假以后，我叫華陽哲學系的朋友寫封信來，托我轉請你去。我先把信給高校長看，在旁打幾下邊鼓，他一定升你，而且全不用你自己費心。”

好一個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虛抬身價是輿論效應，虛抬身價后的忠貞不二才是升職加薪的籌碼。

教授們幾處爭相聘請，身價自然水漲船高。范小姐愛慕者眾多自然也增加了魅力。

范小姐不比汪處厚，沒有侄子亦或華陽哲學系的朋友壯聲勢，只得向自己熱愛的戲劇尋求支援，讓那些虛空的劇作家奉獻真摯的愛。

她借給趙辛楣的書上寫著：

To my precious darling, From the author（原注：給我親愛的寶貝，本書作者贈。）

圍城

這制造刺激的手段雖不高明，倒也不失為有效。

范小姐還擅長制造話題創造獨處機會。“范小姐像畫了個無形的圈子，把自己跟辛楣圍在里面，談話密切得潑水不入”。

趙辛楣、方鴻漸送她們回來的路上，范小姐遺忘的手提袋更是經典。

虛抬身價后，范小姐還會宣誓主權，借著給趙辛楣送書的機會，她發出一陣又一陣的脆笑。

樓上樓下好幾個房間忽然開門又輕輕關門的響息，這兩陣笑就等于在校長布告板上向全校員生宣示她和趙辛楣是情人了。

02 風流云散

可惜這三閭特色的相親對趙辛楣和方鴻漸全無效用。

方鴻漸一聽說做媒，反應是：“要說是做媒，這兒沒有什么女人呀，這老頭子真是！”

可見劉小姐、范小姐完全不在二人審美世界中，倒是汪太太的美，素有耳聞。

汪太太身份嬌貴，嫌丈夫同事們的老婆寒窘，對這慕名而來的范小姐指導自然是有的，不過效果不佳。

那天相親，范小姐請汪太太指點自己，汪太太還嫌她擦得不夠紅，說應當添點喜色，拉她到房里，替她涂胭脂。結果，范小姐今天赴宴擦的顏色，就跟美洲印第安人上戰場擦的顏色同樣勝利地紅。

范小姐連睫毛油膏也沒有，可見平日打扮也是走自然風。

大概她的自然風又比不上孫柔嘉的自然風。

柔嘉在鴻漸房間落淚，洗臉。“他以為給她洗臉的時候很充分了，才回過頭來，發現她打開手提袋，在照小鏡子，擦粉涂唇膏呢。鴻漸一驚，想不到孫小姐隨身配備這樣完全，平常以為她不修飾的臉原來也是件藝術作品。”

趙辛楣讓校工送回范小姐的兩本話劇，斷了她的綺念，增加了她的怨念。

她與汪太太就此鬧翻。

難怪民間都說，做媒霉三年。

汪太太這個媒人當的委實有點虧，好在她不在乎。

她這個媒人本是閑居寂寞，排遣時間。范小姐這個仰慕者未必有多入她的法眼，只是比那些寒囧的同事老婆年輕殷情體面些。

真正懊悔至極的是汪處厚，夫人這個媒，把媒人搭進去了。

尷尬的趙辛楣連夜溜走，吃醋的高校長暴露了他對汪夫人的覬覦之心，留在原地的汪處厚該何去何從？

他可不是方鴻漸，意氣用事下辭職，熱血沖頭時離婚，少不得用三閭式風格慢慢撫平。

倒是范小姐，與趙辛楣的相親雖失敗了，卻有了道德上的正義感。

后來，趕走方鴻漸的三閭大學也獲得了這種正義感。

被揭破色心的高松年，偽造學歷和妻子國籍的韓學愈，追求孫柔嘉而不得的陸子瀟，一路同行的李梅亭等都因這正義歡呼。

唯一來送行的便是范小姐，依依惜別，倒比高松年派親隨趕到鎮上送給方鴻漸的信多情一些。

聚的聚，散的散，這世間三閭式相親大約也還有唄。

-end-

作者： 小羊，愛生活，愛寫作，尋尋覓覓，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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