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憑什么躋身于十大元帥之一呢?論打仗,他不如劉彭徐林,論資歷,他不如朱老總,一個威武雄壯的胖帥,硬生生的為自己博得了元帥的頭銜。
革命這件事,在開了上帝視角的讀者眼里,只要堅定的跟著走下去,就會有勝利的一天,哪有這么簡單,如果穿越到那時候來試試,說不定成了一個開小差的逃兵,要么成了一個可恥的叛徒。在這種缺衣少食、漫山遍野都是搜捕的風聲鶴唳的惡劣環境下,能堅守革命信念的,又有幾人?
陳毅記得很清楚,在1935年3月9日,下午1點左右。他正和項英、賀昌率領中央軍區直屬隊和四個大隊最后突圍。項英一定要堅持向黨中央匯報完突圍計劃再走,但電報發出了已有一個時辰,賀昌等不了,先帶走了兩個大隊,沒想到過河的時候被敵人埋伏,隊伍被沖散,賀昌身負重傷,最終舉槍自盡。
項英仍然在頑固的等待,直到下午5點左右,才和中央接上了頭,但來電需要密碼本翻譯,項英手上的密碼本不是最新的,無法翻譯,無奈之下,項英只能銷毀舊密碼本,把電臺埋掉,這時候,天已經黑了,開始下暴雨,山路泥濘極其難走,一會兒就看不清楚路了,只能摸索出下山的方向,滑到哪里就哪里。
陳毅的大腿受傷非常嚴重,無法行走,只能連走帶爬才下了山。剛剛摸下山,就碰到了一小股敵人。摸進村里后,才搞明白原來是一伙地痞,地痞們以為是國軍,正打著白旗歡迎呢。結果一看到是紅軍,人家也不敢招惹,帶話說是一場誤會,這晚有驚無險過去了。
次日,國軍收到警報,就帶著大量部隊沖著陳毅部隊來了,且戰且退,再次退回上坪山區。這么一來一去,一個營就剩下一百多人了。
項英和陳毅經過一番討論,決定化整為零,部隊各自化裝為老百姓,找機會渡河往油山方向轉移,問題是油山的路他們都不熟悉,實在冒不起風險,在陳毅一籌莫展時,碰到一個頭頂破鋼盔的叫花子,一看到陳毅就哭著喊首長,這人名喚曾紀財,他原本是代縣的縣委書記,后來被組織誤會是叛徒,到處被拒,曾紀財聽說老首長陳毅留下來了,他想要跟著陳毅從頭干起,于是他到處尋找陳毅,轉了一圈后,曾紀財終于在仁風山找到了陳毅。
正好曾紀財熟悉去油山的路,陳毅和項英的煩惱因此煙消云散。
他帶著項英和陳毅在山里藏了幾天,隨后從王母渡偷偷過河抵達信豐油山地界。油山那有黨組織和部隊,負責人是楊尚奎和李樂天,之后陳丕顯和蔡會文率領贛南軍區殘部也抵達了油山。
雖然人數不是很多,但還得繼續戰斗,1935年4月初,項英主持開了個會,決定讓蔡會文帶著贛南部隊去桂東一帶打游擊,設法跟此前突圍出去的部隊聯系上。
其余人則分為四部分,以油山為中心成立四個游擊區,北山區、南山區、油山區還有信康贛區,各自負責一塊。
隊伍得到了暫時的安定,但很多人不由得心里犯嘀咕,有的人在想,中央蘇區都失敗了,革命還能勝利嗎?到處打游擊的日子真的好艱苦,什么時候才到頭呢?歷經千辛萬苦,還看不到曙光,到底有什么意義?
所以有人叛變了,也不奇怪,偏偏叛變的是留守部隊中的高級干部是中央軍區參謀長龔楚。
他的破壞力相當于特科的顧順章,在中央過了湘江后,項英得了命令,就是叫他去接應34師的殘兵敗將,項英派出了參謀長龔楚,去執行接應任務,但龔楚找了一大圈卻沒找到,只得帶著部隊轉移到郴州、臨武一帶活動。
他親眼目睹紅軍主力過湘江時,那一仗確實太慘烈了,損失慘重,這時候的他,心里產生了脫離革命隊伍的想法。
1935年5月初的某天,龔楚半夜趁警衛員熟睡時,離開隊伍,背叛了革命。他主動投靠了陳濟棠,先后擔任剿匪游擊司令、粵湘邊區剿匪指揮官、粵北五縣聯防主任等職,殘殺了不少同志,他最想要抓到陳毅和項英這兩條大魚。
在1935年10月份,龔楚開始謀劃如何抓陳毅和項英。當時他叛變的消息尚未暴露,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叛徒其實在身邊,又加上他長期是參謀長,對紅軍的模式和習慣了如指掌,抓獲陳毅項英是穩穩的。
龔楚先演了一場戲,把贛粵邊游擊隊后方主任何長林抓住了,何長林馬上叛變了,龔楚和何長林狼狽為奸,如果按照他們的陰謀,完全有可能把整個油山游擊根據地一鍋端了,龔楚故意利用參謀長的身份,發出命令讓北山區小隊長級以上的干部,到龍西石這里開會,叫何長林寫信給陳毅和項英,請他們過來見面開會,按理說,實在沒有什么疏漏。
項英得到信后,深信不疑,準備動身前去,但陳毅異常謹慎,他對人心的把握非常精準,他覺得很奇怪,他也了解龔楚,此人一向高傲自大,誰也瞧不起,他在湖南那邊混得如魚得水,怎么會無緣無故跑到油山那邊請他倆過去開會?再加上雙方好幾個月沒見了,感覺越來越不對勁,陳毅對項英說,再等等吧,先觀望再說。
還好項英愿意聽陳毅的,因為陳毅之前和項英一起決策的時候,大部分的意見都是正確的,聽他沒錯,這么一等,救了他們的命。
龔楚等了好幾天,發現項英陳毅不上當,按捺不住,決定提前抓住別的干部,賀敏學(賀子珍哥哥)這些北山游擊隊長級別以上的干部,接到龔楚命令后,都過來了,龍西石早就被布置成了鐵桶一樣的伏擊圈。整個北山游擊區的骨干進入后,龔楚不裝了,開始勸降,雙方交火。賀敏學身中三槍滾了出來,保住了命,但50多位黨政軍干部和游擊隊員當場犧牲,只逃出來幾個人。
何長林不死心,帶隊去找項英和陳毅,在半路上碰到了偵查員吳少華。吳少華很機警,感覺何長林不正常,等快到了營地時,他果斷開槍示警,陳毅項英聽到槍聲,就知道不對勁,馬上轉移,才沒讓龔楚得逞。
雖然逃脫了,但是陳毅始終想要重新整頓隊伍,北山被龔楚這么一折騰,干部損失殆盡,人心惶惶,游擊區沒有主心骨,大家誰看誰都像叛徒,軍心大亂,如果不及時出面整頓,隨時會遭遇瓦解。
項英是黨政軍一把手,他有更重要的任務,不適合離開,看來看去,只有陳毅最符合,但他的大腿傷口化膿了,腐爛了,行走極為不便,但陳毅不在乎這些,一定要去,就算龔楚一路上布置了不少的暗哨,他義無反顧的扛起了這份責任。
南方三年游擊戰,第一年就這樣過去了。對于剩下的兩年,開啟上帝視角的我們都知道還剩兩年,但陳毅知道嗎?陳毅的部隊能扛到什么時候?他們在無比惡劣的條件下,怎么解決吃飯穿衣問題,怎么堅定信心戰斗下去不叛變呢?
陳毅最后能成為陳老總,除了立場、能力夠硬之外,多少還得有點運氣眷顧的。
龔楚何長林,這些大佬級的人物都叛變了,更不用說這些普普通通的戰士們了,他們都需要吃喝,需要養家糊口,這么大一個中央蘇區都失敗了,他們這點人還在談什么堅守,談什么革命勝利,難道不可笑嗎?
還有戰士講一些怪話:“打南京上海打到這個山上來了。” “老是說什么革命高潮要來了,革命高潮就在這個山上。”這些怪話比比皆是,但陳毅怎么說,能把這些戰士抓起來處罰槍斃不成?他只能安撫,他說,大家都可以發發牢騷,講講怪話,但是不能互相猜忌,不能互相提防。
不僅如此,有的意志堅定的戰士,他們擔心,同睡一張床,同吃一碗飯的戰友,不知道哪一天就變成了龔楚何長林,信任一旦被打破,隔閡,猜疑,就一定會發生。
陳毅深知,這時候,人心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風吹草動,這個問題不解決,還沒等到敵人來圍剿,自己就垮掉了。
他知道再和戰士們和干部們講一些虛無縹緲的大空話,都是廢話,完全沒作用。想要讓干部戰士死心塌地跟著走,只有尊重人性,尊重利益。
因此陳毅發表說話非常真切,他說,如果誰愿意堅持留下來,不犧牲在戰場的話,大家都是未來的骨干,加把勁元老都能干上,黨肯定是需要我們的!如果誰身虛體弱,堅持不住的話,可以退出去,不會勉強哈,出去后,不小心落在敵人手里,如果不叛變,日后好相見,如果要回家的,也可以。
對戰士說完,他自己說他的前途,陳毅現在是一瘸一拐,但他不想就此結束,已經是高層了,如果解甲歸田,還不是普通老百姓嗎,不甘心,所以他堅持斗爭下去,帶著幾百人在大山里跟敵人周旋,游擊戰爭堅持打下去,終歸還有前途。
大家都是聰明人,陳毅發話堅持了,那么普通戰士們除了跟從,還能做什么呢?有一個戰士出來說話了,這戰士叫劉燕青,他曾經脫離隊伍過,回老家的時候,發現就算在家里,他也待不住,因為脫離隊伍后,發現世界變了,這些剿匪的國軍,不管看到誰靠近,二話不說就開槍,沒有戰友互相配合,一個人根本無法行走,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發現家里已經被國軍弄得一塌糊涂,經常被他們敲詐勒索,搜刮盤問欺壓,一點都不敢反抗,沒辦法,只能又跑了回來,陳毅寬宏大量,重新接納了他。
劉燕青這么一說,大家都明白了,脫離了隊伍,就像無根浮萍,內心空虛害怕,還不如堅持跟著陳毅走下去,說不定能走出一片光明來。因此,經過初期的動蕩后,后期叛變投敵出走的人,就很少了。
但陳毅要做的工作很多,不光是安撫人心,還要注意到隊伍有嚴重的土匪作風傾向,還有強烈的取消主義思想。
和敵人周旋,但每天吃飯穿衣問題呢?戰士們今天缺少吃的,怎么辦,就找機會下山,讓老百姓帶路打地主,把地主家搜一遍,吃飽喝足后,帶著各種金財銀寶和食物衣物都帶上山躲起來。什么時候吃完了就重復著這樣的行動。這么做,早晚會變成了真土匪。
不僅是戰士這么想,干部也是這么想,不是很多干部像陳毅項英這樣的好干部,他們也熱衷于大吃大喝,貪圖享樂,不愿接受批評。
尤其是贛粵邊特委書記李樂天,他精明能干,在組織群眾安全轉移、籌集糧食,保障部隊供給,建立秘密交通站,發展龍南、定南、全南等新游擊區,付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此人毛病也多,眼紅陳毅和項英藏在腰間的金子,看著他倆從來不亂花經費,經常三天餓兩頓,李樂天不喜歡這種苦行僧般的生活,動不動就搞只雞吃,偶爾還要搞點小酒喝喝,穿也要穿好的。
陳毅當然看不慣,但他知道現在特殊時期,不能直接批評,話說重了,人家就會甩臉色的,而且李樂天經常哭窮,希望項英給他們點錢花,但項英早就發現了,李樂天等人偷偷把地方的錢埋起來不用,故意從他這里騙錢花。
陳毅忍著不挑明批評,為了避免摩擦,他們不得不和李樂天分開行事。陳毅和項英到了信康贛地區后,結果讓項英大吃一驚,從中央蘇區派出來的干部,在享受方面比李樂天還過分,天天吃大魚大肉,那些雞鴨魚肉從何而來,全部都是拿公家的錢買的,項英忍不住了, 批評他們,他們還不服氣,有自己的一套理論——“打游擊戰爭應當吃好”。
陳毅懂了,教育他們,一起戰斗,首先要問問自己,有沒有給廣大的干部戰士們提供良好的環境?如果沒有做到,只能先避免矛盾被激化。李樂天這些人其實是好干部,都有能力做事,只是他們的認知不夠,對革命的理念認知不是很清晰,也沒堅定的信仰,他們每天處于長期游擊戰爭,每天都要和敵人兜圈子,游擊習氣不養成才見鬼了。他們和現在很多社會底層一樣,每天醒來都要考慮到填飽肚子的問題,不吃飯就要挨餓,所以他們的目光盯著今天能不能解決吃飯穿衣這上面,至于艱苦長遠困難的工作,他們不樂意干。
在中央蘇區失敗后,李樂天對革命前途深感悲觀,不知道能干啥了,除了他,還有很多干部,干脆擺爛了,能混一天是一天。他們是不會背棄革命,但又對革命沒熱情了。對于這些沒心氣的干部,陳毅經受住了考驗,在最困難的時期,他們沒有妄動,成功抓住了隊伍。
陳毅非常懂人心,理解人有自私的一面,從來不把自己的標準強加在別人身上,因為紅軍的干部大多數都是窮苦老百姓出身,有這個那個的缺點是正常的,沒缺點才是怪事!如果要較真的話,所有的干部戰士都是缺點,他們有了問題就要批評處罰,那革命還干不干了?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而是努力教育,爭取讓他們變得更好。
能把反對你的,變成不反對,是本事;
能把不反對你的,變成支持你,同樣是本事;
能把支持你的,變成能幫你做事的人,更是大本事。
我黨就是依靠這些所有人都瞧不上的窮苦大眾,完成了革命,贏得了全國政權。
陳毅能心神領會,卻用高超的手腕,在這么艱苦的條件下,能把人心渙散的隊伍重新聚集起來,這才是陳老總的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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