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科學睡眠》

睡前看會兒手機，入睡；起床看會兒手機，上班；喝咖啡，查看工作消息，摸魚看會兒手機……當代都市人每天過著大同小異的生活，愛爾蘭人也不例外。

單讀發起的“新聲計劃”，聯合了幾家海外獨立雜志共同發掘有實驗精神和獨立意識的文學新聲。其中愛爾蘭《刺人虻》（The Stinging Fly）遴選出的小說《如果》（If）有非常新穎的面貌，作者路易絲·赫加蒂（Louise Hegarty）用仿游戲通關過程的方式寫出了當代人的生活狀態 ——當機器人越來越像人，人似乎越來越像機器人了。

小說中的“你”過著平淡甚至有點無聊的生活，但“你”時常懷疑自己身體不適，還會有超現實的“巨魔”突然闖入生活。“你”的不舒服到底病因是什么？巨魔是誰？如何能殺死它？這篇小說將用獨特的方式引我們重新認識原本再熟悉不過的生活。

《如果》全文收錄于《單讀39·自己跟自己玩的游戲》。今天起單讀還推出限時優惠，你能以優惠的折扣同時購入《單讀 39》和全新推出的「耳聰目明」帆布包。這場自己跟自己玩的游戲，再次邀請你加入。

如果（節選）

撰文： 路易絲·赫加蒂

譯者：亞可

夜晚

夜色漆黑，萬籟俱寂。暖氣片咯咯作響。一條狗孤零零地叫著。一陣微風呼嘯著穿過窗框的縫隙。午夜就快到了。

〉查看推特

你刷了會兒推特，給幾條推文點了贊。

〉閱讀關于泰國棕櫚油產業的文章

你讀了一半，又回到推特。

〉用谷歌搜索“持續疲勞”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可能的原因包括貧血、抑郁、纖維肌痛、慢性疲勞綜合征、新冠長期后遺癥、深夜在床上刷手機。

〉在油管上看解壓助眠視頻

你看了一段十五分鐘的視頻。你獲得了片刻的輕松。

〉查看推特

你繼續刷推特。

〉用谷歌搜索“左腿疼痛”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閱讀“腿部疼痛的原因”

你必須在不到七小時內起床工作。成年人平均需要七到九小時睡眠。

〉閱讀“腿部疼痛的原因”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你讀到一系列可能的原因：磨損，過度使用，骨骼、關節、肌肉損傷。不過你跳過了所有這些乏味的部分，把注意力集中在下面這個關鍵詞上：血栓。

〉用谷歌搜索“腿部血栓的癥狀”

結果和你上次搜索時一樣。你現在應該已經能全背下來了。

〉閱讀“腿部血栓的癥狀”

只要你發現以下至少一種癥狀，請立刻就醫：?

-大腿或小腿腫痛

-腿部發熱或泛紅

-氣短或呼吸急促

-胸部疼痛（吸氣時疼痛可能加劇）

-咳嗽或咳血

〉感覺左腿的溫度

正常。

〉從床上爬起來

你站在床邊。

空氣有點兒涼。你穿著一件薄睡衣。對了，現在是凌晨零點 35 分。反正你已經起來了，不如玩會兒 Wordle 【1】 吧。

〉查看左腿是否比右腿顯得腫脹

沒有。你可以放心。

〉查看 Instagram

你想站著刷嗎？

〉上床

你爬回床上，鉆進被窩。

〉查看 Instagram

沒有新帖。

〉挑戰今天的 Wordle

你第三次就猜中了。干得好。今天的詞難度挺大。

〉入睡

你的大腦開始從外部世界脫離。你依然想法不斷，但你的腦子漸漸慢下來。不知不覺，阿爾法腦波活動減弱，你陷入快速眼動睡眠。

你在一間又冷又黑的屋子里。它剛被盜賊洗劫過，只剩下一盞燈和一只麻袋。有一條向西的走廊和一扇朝東的門。

〉撿起燈和麻袋

燈：獲得

麻袋：獲得

〉往麻袋里看

麻袋里有兩個蘋果、一個豬肉餡餅和一個小玻璃瓶，玻璃瓶里裝滿了透明液體，看起來可能具有某種魔法效果。

〉吃豬肉餡餅

你吃了豬肉餡餅，味道很好。

〉往西走

你走進一個空蕩蕩的小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凳子。一扇朝北的門上了鎖。唯一的出口朝南。

〉拿凳子

無法拿起凳子。

〉往南走

一走進房間，你立刻注意到滿墻的血跡。一把斧頭忽然出現，幾乎擦著你的頭皮砍過去。你抬起頭，一個面目猙獰的巨魔正在盯著你。

〉往北走

你走進一個空蕩蕩的小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凳子。一扇朝北的門上了鎖。唯一的出口朝南。

巨魔跟了上來。他的斧頭重重地劈下來。你的背部受了傷，好在并不致命。

〉清點裝備

你身上帶著：

兩個蘋果

一盞燈

一只裝著透明液體的玻璃瓶

一只麻袋

〉吃蘋果

現在真的是補充營養的時候嗎?

〉飲用液體

你需要先把瓶子打開。

〉打開瓶子

玻璃瓶打開了。里面的液體閃閃發光。

〉飲用液體

你喝下液體，感覺到背部的傷口神奇地愈合了。

劇集《最后生還者》 ???

工作中

〉泡咖啡

你把膠囊咖啡放進咖啡機，按下按鈕，等待咖啡出現。

趁著機器嗡嗡作響的時候，你拿起手機。你讀了一篇關于能源價格上漲的文章，一篇關于某個政客在社交媒體上說的某件蠢事的專欄文章，然后是一篇關于某個小有名氣的人最近確診腦瘤的文章。你的咖啡好了。

〉喝咖啡

咖啡很燙，也很香。

〉回到座位

你走回座位。

你的工位很整潔。你打開電腦，在等它啟動的時間里喝完剩下的咖啡。

〉玩今天的 Wordle

你已經玩過了。記得嗎?

〉查看郵件

你查看了自己的工作郵件。沒什么特別重要或緊急的事。

〉查看日程

你今天上午 11 點有個會。

樓上有人在為他們下個月要舉辦的馬拉松賽申請贊助。你問是哪家慈善機構，他們說“愛爾蘭癌癥基金會”。

〉用谷歌搜索“腦瘤癥狀”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你讀到：頭痛、癲癇、惡心、嘔吐及嗜睡、精神或行為變化、幻覺，或者 語言障礙。

〉連續深呼吸

你做了三次深呼吸。

〉查看郵件

你沒有新郵件。

也許你 應該聯系你的醫生。

〉查看推特

你為什么不聯系你的醫生?

〉查看 Instagram

你的醫生難道不能消除你的疑慮？ 你的醫生難道不能幫你診斷病情嗎？?

〉瀏覽《衛報》網站

由于你沒有及時聯系醫生，你因為腦瘤突然去世。 呃哦!

重啟、恢復或退出

〉恢復

好吧，做好準備。

你把膠囊咖啡放進咖啡機，按下按鈕，等待咖啡出現。

劇集《人生切割術》

公交車上

在回家的公交車上，你坐在上層。上層還有另外六個人。下層已經坐滿了。

〉瀏覽《愛爾蘭時報》應用程序

你點開應用程序。你瀏覽了最新的新聞標題。你讀了一篇餐廳評論。你讀到一個足球教練被解雇的報道。你讀了一篇關于貴格會教徒的文章。

〉用谷歌搜索“愛爾蘭貴格會”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閱讀維基百科上的“愛爾蘭貴格會”詞條

你快速掃了一眼這篇文章。

〉用谷歌搜索“愛爾蘭著名的貴格會教徒”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閱讀維基百科上的“瑪麗·派克”【2】詞條

你讀完這篇文章。

〉點擊“亨利·布朗·海斯閣下”【3】的維基百科詞條鏈接

你點擊鏈接，一個新頁面出現了。你讀了它。

〉用谷歌搜索“亨利酒吧 科克”【4】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閱讀《愛爾蘭觀察報》上關于亨利酒吧的文章

你讀完這篇文章。

〉塞上耳機

你塞上耳機。

〉在 Spotify 上播放“弗蘭克和沃爾特斯”【5】的歌

此刻正在播放《時尚危機襲擊紐約》 【6】 。

〉用谷歌搜索“忍不住深呼吸”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點擊鏈接“求助：持續有深呼吸沖動，已超過一年！！”

你點擊鏈接，一個論壇出現了。你讀了它。

〉用谷歌搜索“空氣饑渴”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用谷歌搜索“肺癌呼吸問題”

下一站你該下車了。

〉按鈴，起身，下樓

你下了公交車，步行一小段路回家。?

劇集《聊天記錄》 ?

傍晚

你站在繁忙的城市中心的街邊。東邊是你來的方向，西邊是一片更大的購物區。北邊有一間精致的葡萄酒吧，你的約會對象正在那里等你。

〉往東走

走不動。

〉往北走

你推開葡萄酒吧的門，側身進入。里面人聲鼎沸，交談聲、燈光或是暖意讓你瞬間放松下來。你發現一個獨自坐著的男人，便朝他走去。

〉問候約會對象

你吻了他的臉，在他身邊坐下。

〉拿著酒單閑聊

他推薦了一杯有機長相思。

〉點酒

侍者走過來，你們各點了一杯酒，又點了些橄欖和巴旦木下酒。

〉閑聊

你盡力了。

他聊起他的工作。你問他問題。

〉喝酒

你喝了一口酒。

〉吃撖欖

你吃了一顆橄欖。

〉講笑話

他哈哈大笑。

〉喝酒

你喝了一口酒。

〉閑聊

你盡力了。

〉問起他的家人

他聊起他的家人，然后輪到你。

〉聊起你最近的一次旅行

你和他講了你在西科克度過的周末，他似乎真的感興趣。

〉吃橄欖

你吃了一顆橄欖。

〉又點了兩杯酒

你正要向侍者招手，聽見廚房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 只有幾個人抬起頭——他們都沉醉于美酒與交談中。但緊接著又一聲巨響，一個憤怒的巨魔忽然揮舞著斧頭出現在廚房門口。周圍的人們開始尖叫著涌向門口。你的約會對象跳起來就跑。你跟在他身后。

電影《科學睡眠》

在床上

你躺在床上。床頭柜上放了一杯水，還有一本書、護手霜和薰衣草味的身體噴霧。

〉看 Instagram 上的限時動態

你在 Instagram 上看了幾條動態。

〉用谷歌搜索“上腹惡心疼痛”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關掉搜索結果頁

頁面消失了。

〉在油管上搜索“解凍的穴居律師”【7】

你看完那條視頻。

〉在油管上搜索“蒙提·派森的哲學足球”【8】

你看完那條視頻。

〉在油管上搜索“鮑勃大衛二人秀試鏡”【9】

你看完那條視頻。

〉在油管上搜索“查普爾秀圖帕克還活著”【10】

你看完那條視頻。

〉放下手機

你把手機放進床頭柜抽屜里。

〉讀書

你從上次中斷的地方讀起。

〉拿起手機

你拉開抽屜，拿起手機。

〉用谷歌搜索“腹部隱隱作痛”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和朋友們在一起

你坐在一輛車的后座。一個朋友在開車，另一個朋友坐在副駕。你們正在去電影院的路上。

〉閑聊

你盡力了。

〉問起朋友的工作

他們同時開始抱怨。他們問起你的工作，你說一切正常。他倆自己聊了起來。

〉聊起你們要去看的電影

你說起一篇之前讀過的影評。

〉大笑

你聽了一個笑話，哈哈大笑。

〉說“是”

你愉快地說“是”。

〉用谷歌搜索“極度口渴”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汽車開進電影院停車場。駕駛座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你抬起頭。一個巨魔站在停車場中央。他似乎在等你。你的兩個朋友都尖叫起來。你鎖上汽車后門，同時叫朋友們鎖上前門。巨魔的一雙大手砸在車的引擎蓋上。引擎蓋在他的重壓下嘎吱作響。

〉用谷歌搜索“如何殺死巨魔”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你的朋友們依然在尖叫。

〉閱讀《打敗巨魔的九種方法》

你飛快地閱讀文章：“不要投喂巨魔，用溫柔殺死它 們，在社交媒體上屏蔽它們......”

〉返回搜索頁

谷歌搜索結果頁出現在你的手機上。

車在停車場里瘋狂打轉。

〉閱讀《如何殺死巨魔》

你飛快地閱讀文章： “淹死他們，用火燒他們，用精靈劍刺殺他們......”

當 你看手機的時候，保安趕到了。巨魔有點兒走神。 車倒出停車場，你們飛馳著逃脫了。

電影《末路狂花》

在超市

超市比平時繁忙一些。你提起一個購物籃。

〉采購雜貨

你來到乳制品貨架，取下一瓶牛奶。你想起來自己需要一些酸奶，于是也拿了幾盒。你往南走了兩個貨架，拿了番茄罐頭、椰奶和醬油。你往東走了一個貨架，拿了些廚房紙巾和洗潔精。

一個女人朝你走來。你曾是她的同事。你想不起她的名字。

〉打招呼

你和那女人打招呼。

她問你最近怎么樣。她問起你的工作。你告訴她你找 到一份新工作。她問起那份新工作，你回答她的問題。

〉閑聊

你盡力了。

她說自己對麩質過敏，然后指了指購物籃里的斯佩爾特小麥 【11】 通心粉。她說你看起來瘦了。

〉告訴她你這段時間胃口不好

她問你感覺如何，你告訴她最近一段時間你感覺不太好。她問你是否胃痛。她問你是否過度疲勞。她告訴你，這就是她戒掉麩質之前的感覺。

〉告訴她告訴她告訴她你的身體出了極其嚴重的問題告訴她你的死亡將是無可避免的和悲慘的你很害怕告訴她你可能已經沒救了一切都來不及了你早該去看你的醫生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你罹患的是腦瘤那是一種罕見的癌癥治療過程會十分痛苦你很快就會死去你的死歸根結底是你自己的錯【12】

你告訴她你會嘗試戒掉麩質，看看是否管用。

劇集《聊天記錄》

注釋

【1】一個網頁文字游戲，每天玩家有六次機會，猜測由五個英文字母組成的“當日單詞”。

【2】Mary Pike，一位愛爾蘭貴格會女繼承人。

【3】Sir Henry Bro wne Hayes，綁架過瑪麗·派克。

【4】原文為 “Sir Henrys Cork”，這家亨利酒吧以音樂演出而聞名。

【5】The Frank and Walters，愛爾 蘭另類流行 樂隊。

【6】原文為 “Fashion Crisis Hits New York”。

【7】原文為 “Unfrozen Caveman Lawyer”，它與下文提及的三條視頻均為搞笑視頻。

【8】原文為 “Monty Python’s Philosophy Football”。

【9】原文為 “The Audition Mr Show”。

【10】原文為 “Chappelle’s Show Tupac is still alive”。

【11】斯佩爾特小麥與常見的小麥是近親，一些對于小麥過敏的人可以食用，因此作為一種健康食品在歐洲市場上出現。

【12】原文此處不加標點，翻譯遵從原文。

編輯：何珊珊

實習生：李天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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