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3日,德國聯邦選舉投票結束,盡管最終結果、尤其組閣情況還需等待幾天才能最終揭曉,但由于德國選制特殊,此次選舉結果又“極簡”,事實上懸念已基本被排除殆盡,幾乎不可能出現4年前組閣“難產”的局面。
計票結果,中右翼的基民盟/基社盟(CDU/CSU)贏得28.52%選票,略低于選前最后一次民調逾30%的結果,較四年前的24.1%上升4.4個百分點,共計贏得208個議席,較上屆的196席多出12席,重奪議會第一大黨;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AfD)得票率20.8%,較上屆的10.4%整整翻了一番,贏得152個議席,較上屆的78席大增74席,成為議會第二大黨;原執政聯盟中的最大黨、中左翼社會民主黨(SPD)獲得16.41%選票,較上屆的25.7%大幅萎縮,創下二戰后最差紀錄,席位由上屆的207席縮水至120席,淪為議會第三大黨;原執政聯盟第二大黨綠黨(Greens)得票率11.61%,較上屆的14.7%下跌逾3個百分點,席位由上屆的117席大幅跌至85席;極左翼黨派左翼黨(Die Linke)通過選前引起廣泛共鳴的“反法西斯”號召異軍突起,獲得8.77%選票,在內部分裂出薩拉瓦根克內西特聯盟 (BSW)的不利局勢下得票率反倒大幅上升了近4個百分點(上屆4.9%),席位從38席大幅增至64席,不但打破選前部分分析家“該黨將因極右翼沖擊和BSW分流而掉出議會黨行列”的預言,且鞏固了自己在德國政治版圖的地位;上屆執政聯盟中的小黨、有悠久執政聯盟中配角歷史的中間派政黨自由民主度(FDP)僅獲得4.33%的選票,較上屆的11.4%萎縮7個百分點,選前多達90個的議席直接“歸零”;成立僅一年的BSW獲得4.97%選票,未能跨越議會黨的最低門檻,因此未獲任何一個議席,選前從左翼黨分流出的10席全部歸零。
盡管選前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及其副總統萬斯(JD Vince)、效率部長馬斯克(Elon R. Musk)等政要一再打破外交慣例直接為AfD站臺,投票結果初步揭曉后特朗普又基于自己對美國選舉制度的理解錯誤祝賀AfD暨他本人的“勝利”,但實際上這是一種誤解和誤算:AfD盡管大幅擴張了其在德國議會中的席位,翻倍提高了得票率,但所獲“實空”相當有限,甚至毋寧說,在選舉結果“極簡化”的背景下是“雖勝猶不勝”的一方。
鑒于納粹給德國帶來的慘痛教訓,戰后聯邦德國竭力通過制度設置避免一黨獨大和政治極端化,其主要成果就是所謂“雙保險比例代表制”和“防火墻”。
所謂“雙保險比例代表制”,即一方面采用“每人投兩票,一票選人一票選黨”的比例代表制,確保較小的黨派也有機會獲得議席,以及較大的黨派很難一黨獨大,另一方面設置“選黨票不低于5%,選人票不少于獲得3勝”的雙重高門檻,將過小的政黨拒之議會門外,從而避免以色列、意大利等許多同樣實行比例代表制國家議會中小黨林立、組閣曠日持久,政局動蕩不安的局面在德國重演。
所謂“防火墻”,即所有大小主流政黨約定俗成“不和極端政黨進行任何合作”,其結果便如德國國防部長皮斯托里烏斯(Boris Pistorius)日前在慕尼黑和平大會發言時所言,極端政黨在德國擁有合法的發言權、選舉權和被選舉權,“這是德國民主和言論自由的體現”,但他們不會有機會染指內閣,“因為所有其它正常政黨都不會與之合作組閣”。
上屆選舉暨左翼黨分裂后,德國議會出現創紀錄的7個議會黨,從而給了席位領先政黨更多選擇空間(社民黨既可選擇與CDU/CSU組建“大聯合政府”,也可選擇與綠黨、自民黨組成后來被證明脆弱、但當時被認為可避免內閣分歧過于嚴重的“交通燈”內閣),同時也給小黨更多待價而沽、獅子大張口的底氣,結果不僅令上屆內閣難產,也讓內閣中充斥著后來被普遍認為不稱職的小黨籍部長,更為最終導致提前選舉的三黨聯合政府破局埋下伏筆),但左翼黨的崛起和自民黨的“出局歸零”,讓本屆國會僅剩下“極簡”的格局:議會黨僅5個,且極右翼的AfD和極左翼的左翼黨都是“防火墻”排斥的對象,綠黨又早早表露出“不與CDU/CSU進行組閣合作”的意向,且兩黨席位相加也只有293席,較議會多數(德國議會共630席,組閣所需多數為316席)還差23席之多,在議會剩下的都是“不可接觸者”背景下完全喪失了討價還價的任何資本。
因此訓責實際上只剩一個:CDU/CSU和SPD組成“大聯合政府”。這在德國并非罕見,實際上2021年選舉之前的一屆默克爾(Angela Merkel)內閣就是這樣的政府(相較于靈活的默克爾,秉持“原教旨中右”立場的現任黨領梅爾茨(Friedrich Merz))如何與中左的SPD同僚在內閣中合作,才是更大的問題),且兩黨相加議席多達328個,遠超過組閣所需多數,在內閣外“正常議會黨”只剩一個的情況下,雙方實際上別無選擇,因此SPD當天就表露“合作”意愿,CDU/CSU也立即宣布自己的“勝利”——因為確實如此,首先這是個“不壞的答案”,其次,這實際上也是唯一的答案。
盡管德國政治格局確實“右轉”(AfD得票率大幅上升,CDU/CSU是傳統保守派中右翼且當前的頭面人物大多比默克爾“右”得多,中左和綠黨都大幅“退潮”),但AfD很大程度利用了公眾對左翼聯合政府的不滿和對當前糟糕形勢的焦慮,且其勢力范圍仍被牢固局限在原東德境內的薩克森、圖林根等州,一度受到他們嚴重沖擊的CDU/CSU在西部各州地盤重新回穩,更因吞噬中左和綠黨地盤恢復了默克爾時代的穩固地位。不僅如此,左翼黨的異軍突起構成對AfD在東部地盤的強大挑戰(該黨實際上是原東德執政黨的傳承,不論地盤或“不可接觸黨”屬性,他們都注定只能和AfD進行“同質化競爭”),這一切都表明,德國的“向右轉”固然是事實,但德國并不只有“向右轉”這一個層面的事實。
不僅如此,因為議會格局的“極簡化”,一旦“大聯合政府”組成,不論僅剩的“普通在野黨”綠黨還是壯大為議會第二大黨的“不可接觸政黨”AfD,事實上都因議會這潭水不再“渾”,而喪失了渾水摸魚的機會和資本,至少在議會這個德國政治博弈的主戰場,未來幾年內他們的“能量”恐怕還不如選前,盡管在此次選舉中的表現,兩黨可謂“冰火兩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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