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愚敏
乙巳蛇年農歷二月初六,驚蟄至。
春雷乍動,蟄蟲始振,鷹化為鳩,天地俱生。驚蟄三候:一候桃始華,二候倉庚鳴,三候鷹化鳩。在冰層迸裂聲里,沉睡一冬的渭河正揉開惺忪睡眼。
驚雷是上蒼的鼓槌。
穹頂滾過連綿戰鼓,云中電光如銀蛇狂舞。這場摧枯拉朽的轟鳴,震得凍土酥軟,驚得山溪奔涌。田壟間,蚯蚓破土探頭;古柏下,螞蟻列陣運糧;更有那峭壁蒼松抖落掉殘雪,將翡翠般的松針齊刷刷刺向天際——萬物都在雷聲中褪去怯懦的繭衣。
蒼龍昂首,當馭風雷。
《周易》有言:"云從龍,風從虎"。此刻東方青龍七宿正于地平線上緩緩抬升,龍角攜春雨,龍尾掃寒霜。古長安城墻的銅鈴與大秦古驛道上馳騁的鐵馬,在這驚蟄日的雷鳴中,竟遙相和鳴出金玉之聲。龍豈是池中物?乘雷便欲縱青冥!
然天地大道,最忌溫室嬌養。
且看那檐下新燕,偏揀風雨交加時試翼;山間竹筍,專挑春雷震震處破巖。而秦嶺南麓的木棉花最解此道,先將滿樹綠葉抖落殆盡,捧出枝枝烈焰般花朵,還奉上一句"紅花終須綠葉襯"之俗語。
故,強者之道,原在逆勢而為。
古有大禹疏導洶河,鑿龍門而通九派;愚公移山,荷擔箕畚平王屋。今人承此風骨,自當于春雷聲中覺醒:未曾歷練電閃雷鳴之翅膀,怎知蒼穹之遼闊?未經暴雨沖刷的璞玉,何來溫潤之光華?李白醉吟"大鵬一日同風起",卻不知真正的強者,恰是那逆風飛翔的振翅者。
且看我糾糾大秦,嶺頂之巔,少年科考隊正冒雨攀巖。冰雹紛紛砸在登山鎬上叮當作響,颶風吹得安全繩如箏線緊繃。領隊的老教授白發緊貼前額,卻將地質錘重重楔入巖縫:"要聽清地球的心跳,就得站在它震顫最烈處!"老教授話音未落,轟隆隆,云層中炸開連環驚雷,好似亙古大地與今日我少年兒郎在擊掌盟約。
山道中積水成溪,年輕學子的沖鋒衣早已透濕三遍,指尖被巖石割破的血痕,混著雨水在標本袋上洇出淡紅色的花。忽聞山澗盡頭一山坡上,放羊老倌吼一曲秦腔野調:"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荒腔走板的蒼老聲撞上山崖,驚起斑鳩三兩只,撲棱棱剪開雨幕直上九霄。
此乃強者最美的圖騰。
貝多芬扼住命運咽喉時,耳畔定有驚蟄般的轟鳴;徐霞客折斷手杖當筆舞動時,眼前必有蒼龍山脊。當我們迎著料峭春寒踏上征程,濕透的鞋襪里藏著破繭的疼痛,背包側袋的保溫杯尚余半盞溫熱——這恰是生命最鮮活的刻度,帶著被雷電淬煉過的鋒芒,且葆有被春雨浸潤過的柔腸。
雷鳴漸隱處,漫山野櫻花已綻出第一簇花苞。帶刺的枝條在風中舒展,將晶瑩的水珠彈向半空,每一滴都折射著七彩虹光。山下老農扶犁笑嘆:"雷打驚蟄谷米賤啊!"而嶺巔上的少年兒郎,正將沾滿泥漿的測量旗,插上云霧繚繞的峰頂。
志在霄漢者,不懼云遮眼;心向滄海者,何畏浪滔天。
讓我們追循驚蟄雷音,在龍騰九天的傳說里,寫下屬于自己的逆風傳奇。且待他日再回首:那些劈在追夢途中的閃電,早已化作照亮來路的星群;那些震耳欲聾的雷鳴,原是一陣陣命運饋贈的喝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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