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黛之爭:鶴氅燃孤焰黛玉傲雪證真性,素襖隱慧光寶釵藏拙納乾坤
林黛玉與薛寶釵雖并稱“金陵十二釵”雙璧,但若論處世智慧與審美境界,薛寶釵實則更勝一籌。尤其在衣飾的選擇上,薛寶釵以低調內斂的穿搭哲學,無聲詮釋了何為“大雅若俗”。反觀林黛玉的華貴皮裘,雖奪目卻顯刻意,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01
《紅樓夢》惜墨如金,人們對林黛玉欣賞,多是以氣質為上。
所以對林黛玉的衣物穿搭,比較陌生。
其實不然,《紅樓夢》第四十九回對林黛玉的穿搭有過詳細描述。
她和賈寶玉要去李紈家里,因為下雪,林黛玉換上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貍里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huán)四合如意絳,頭上罩了雪帽。同賈寶玉一起踏雪而行。
薛寶釵穿冬裝是這樣的。
紅樓夢第八回,薛寶釵染病梨香院,賈寶玉去看她時,薛姨媽讓她到寶釵的房間。
“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
02
兩人的穿搭,林黛玉竟然比薛寶釵還要艷麗
林黛玉的 “大紅羽紗面白狐貍里鶴氅”,通身裘皮,極盡奢華。此類衣物在清代屬稀世之珍,非顯貴不可得。然而,此等裝扮在賈府雪景中雖如“傲雪紅梅”,卻與她寄人籬下的身份格格不入。她以孤高之態(tài)示人,衣飾成了標榜身份的工具,反顯其心性脆弱,需以外物自證價值。
薛寶釵則不同,雖出身皇商之家,卻深諳“藏富守拙”之道。
她身著“蜜合色棉襖、蔥黃綾棉裙”,外罩“半舊金銀鼠比肩褂”,內襯大紅襖。表面看似樸素,實則暗藏巧思:棉衣質地輕盈保暖,半舊外褂消解張揚,內里紅襖又于低調中透出幾分鮮活。這般搭配既契合她“隨分從時”的性情,亦在寒冬中兼顧實用與體面,恰如脂硯齋所評:“寶卿之衣,不爭而爭。”
03
林黛玉一身大紅配金綠絳帶,雖艷麗奪目,卻失之協(xié)調。
賈母曾借夸贊薛寶琴的鳧靨裘暗諷此類裝扮:“那畫的那里有這件衣裳?人也不能這樣好!”此言實為對過度堆砌色彩的否定。黛玉以“火紅”示人,恰如她“焚稿斷癡情”的極端性情,美則美矣,終難長久。
薛寶釵的“蜜合色配蔥黃”則彰顯色彩搭配的至高境界。
蜜合色淡雅如暖陽,蔥黃裙擺生機暗涌,外褂的“半舊”質感更添沉穩(wěn)。即便內露紅襖,亦以排扣嚴謹遮掩,僅在必要時展露一二。
這種“收放自如”的用色之道,恰似她為人處世的智慧:既不失少女明媚,又恪守閨秀本分。相較黛玉的“以色壓人”,寶釵的衣著更顯“以色化境”。
04
有些人以出身論雅俗,實為誤讀。
林黛玉雖系詩書貴族之后,但其父林如海早逝,家道中落,她于賈府的“客居”身份始終如履薄冰。華服加身,恰是內心不安的外化。而
薛寶釵作為皇商之女,自幼見慣富貴浮云,反能褪去浮華,以棉布素衣詮釋“真貴族”的底氣——無需外物襯托,自成風度。
更值一提的是,薛寶釵的“半舊”衣飾暗合賈府主流審美。
賈母雖贊寶琴的鳧靨裘,卻更常以“軟煙羅”“蟬翼紗”等素雅織物賞人;王夫人亦多次強調“年輕人不可太過奢靡”。
薛寶釵的冬裝既能御寒,又合長輩心意,恰是其“世事洞明”的體現(xiàn)。反觀黛玉,縱有賈母偏愛,卻因衣飾逾矩,無形中加劇了與王夫人等保守派的隔閡。
05
俗中見雅方為至境。
《紅樓夢》寫衣飾,從來不是描摹穿戴,而是以服鑒心。
林黛玉的鶴氅如一把烈火,燒盡了她的敏感與抗爭;薛寶釵的棉襖卻似一汪靜水,以柔克剛,包容萬象。然而,
若以“雅俗”為尺丈量二人,終是落入了世俗的窠臼。
黛玉的張揚與寶釵的克制,實為兩種生存哲學的碰撞——前者以衣為甲,在凜冬中孤守真我;后者以衣為鏡,在妥協(xié)中求得周全。
張愛玲在《更衣記》中寫道:“衣服是一種暗語,是隨身攜帶的袖珍戲劇。”
黛玉的紅氅是她的獨幕劇,演給懂的人看;寶釵的素襖則是一折折折子戲,唱給所有人聽。但真正的覺醒,或許不在于衣飾的雅俗,而在于能否掙脫這“戲服”的桎梏。正如波伏瓦所言:“服飾可以成為女性的盔甲,但切莫讓它成為牢籠。”
當后世仍在爭論誰更堪配“雅”名時,紅樓早已道破:困于衣冠者,終成時代剪影;破繭而舞者,方為永恒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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