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太陽透過玻璃窗戶照進王家所住的復式樓的客廳,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幾個人,坐在最中間的是王家的老太太,兩邊的是她的大女兒一曼,二女兒一諾,她們邊嗑瓜子邊聊天,今天是周末,因此,王家的兩個女兒都來看望她們的母親。
“嫂子最近身體怎么樣?也不見她下樓。”一曼邊嗑瓜子邊說。
“別提了,自從做完手術身體就一直不好,除了吃飯以外從不下樓,你哥也是倒霉,娶了個病秧子回來,一分錢不掙還得給她看病,簡直是養了個祖宗。”王家老太太皺著眉頭埋怨道,一提到這個兒媳婦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也是五十歲的人了,又是二婚,能娶到嫂子這樣的也算不錯了,好歹沒孩子,不然更是雞飛狗跳。”一諾說道。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因為她是頭婚,又沒孩子,我早讓你哥和她離婚了。”王老太太憤憤不平地說,言語中全是對兒媳婦的不滿。
“上次讓嫂子繡的那副十字繡不知繡好了沒有,我上去看看。”一曼說道。
“我跟你一起上去,去看看嫂子身體怎么樣了。”一諾說道。
一曼和一諾踩著樓梯上了二樓,二樓有三個房間,一個主臥室,是她們哥哥和嫂子的房間,一間作為書房,是辦公用的,另外一間是次臥,是老太太的房間。
她們來到主臥門口,輕輕敲了敲門,“進來吧,”里面有一個聲音說道。于是她們擰動門把手進了門,主臥陽光充足,秀云正戴著眼鏡倚靠在床頭繡十字繡,她身材瘦削,臉色蒼白,頭發亂蓬蓬的,面帶倦容。
“嫂子,看你這臉色不怎么好,你身體好些了嗎?”一諾問道,言語中充滿擔憂。
“還行,就是手術過后還在恢復期。”秀云回答道。
“嫂子,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呀,這副十字繡我也不急著要,你要是身體撐不住就歇一歇,別勉強自己。”一曼說道。那副十字繡已經繡了一半。
“嗯,我知道,我這待著也沒事兒干,繡十字繡能解解悶兒。”秀云說道。
“嫂子繡得真好,針法細膩,這鳥繡的就跟真的一樣。”一諾邊說邊拿起十字繡仔細端詳。
太陽漸漸西斜,一曼和一諾離開房間下樓去了,她們的哥哥一真從外面回來了,一真今年五十歲,個子不高,頭頂中間少了一塊頭發,有啤酒肚,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一真回來就在樓下陪母親聊天,也不上樓。
一曼和一諾下樓的時候,一真正在廚房里刮一條魚,一曼和一諾就幫著擇菜洗菜,王老太太本來想幫忙一起做飯,但是今天人多,用不著她,于是她就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這個復式的樓不隔音,秀云在樓上臥室能聽見樓下的動靜,上午她們的談話她全都聽到了。
她做手術用的是結婚時的彩禮錢,一真一分錢都沒出,平時她就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門,一真給的零花錢十分有限,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她要不是因為生著病,她還想離婚呢。
她結婚就只要了幾萬塊的彩禮錢,車子房子都沒要,王家倒嫌棄起她來了,他們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秀云聽了她們的談話義憤填膺,她是真不愿意和那老太太有任何交集,老太太雖然是她的婆婆,可是就如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老太太不和她說話,她也從來不主動和老太太說話,沒什么事兒她基本不下樓,只有一真下班回來做好了飯,叫她吃飯她才下樓。
此時此刻,他們一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一起做飯,更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他們的熱鬧和形單影只的她形成鮮明對比,一真也不顧及她的感受,一回來就在樓下待著,也不上來看看她,兩口子倒處得像陌生人似的。
太陽已經沉下去了半個,露出半個在外面,沒那么刺眼了,看著像蛋黃一樣的太陽秀云回想起了久遠的往事。
秀云今年四十歲,她是在兩年前嫁給一真的。秀云家里有三個孩子,她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秀云從十七八歲就出來打拼,賺的錢全補貼給了家里。
前幾年,家里剛全款買了新房子,給哥哥結婚用,可是好景不長,在她嫂子剛生下孩子不久,哥哥就突發疾病死亡,哥哥死后沒多久,父母也因為傷心過度去世了,房子過繼給了她侄兒,她父母生前的房子早就賣掉了,秀云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到頭來卻一無所獲。
這時她開始考慮起了結婚,年輕時的她由于忙著工作無暇考慮婚姻問題,再說她的社交圈子太窄,也認識不了幾個異性。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工作沒有任何起色,也沒有多少存款,如果還是自己一個人的話連住的地方都成問題。為了解決生計,一向內斂的她不得不讓人給她介紹對象。
但是她年齡這么大了,自身條件又一般,很難遇到合適的了,給她介紹的多是二婚的,拒絕了幾個以后她向現實妥協了,一真是她妹夫介紹給她的,一真在銀行上班,有一個讀大學的兒子,一真的妻子幾年前死于飛機失事。
秀云第一次見到一真的時候內心沒有任何波瀾,一真倒是很熱情,問這問那,基本上就是一真問一句,秀云答一句。
每次見面,幾乎都是一真提出來的,見過幾次面之后他們就結婚了。結婚后,秀云就把工作辭了,一真每天上班前就會做好早餐,等秀云起床后熱一熱就可以吃了,下班以后一真會做好晚餐叫秀云下樓吃飯。
后來一真的母親搬過來和他們住在一起,有時候是他母親做飯,他母親是個很勤快的人,將家里打掃得一塵不染。秀云嫌棄她婆婆太愛干凈,沒事兒干就打掃衛生,她出去又怕弄亂了,因此總也不下樓,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吃飯,去衛生間以外,幾乎一真在房間里待著。
她婆婆本來一個人待著無聊,想和兒媳婦說說話,但是兒媳婦一直不出屋,出來也板著一張臉,因此也就打消了和她說話的念頭,兩個人在家里誰也不理誰。
久而久之,婆婆就越來越討厭這個兒媳婦了,整天什么也不做,就在屋里待著,還得天天伺候她吃飯,老太太越想越氣,特別是她后來還得了胃穿孔,做了手術,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老太太就特別后悔讓兒子娶了這個兒媳婦,早知道還不如不結婚呢,娶了個祖宗回來供著。
“秀云,下樓吃飯。”是一真的聲音,秀云愣了愣神,這聲音將她從回憶拉回到現實,今天她特別不愿意下樓吃飯,他們一家人整整齊齊,就她一個外人,她感覺自己根本融入不進去,下去也是尷尬,但是不下去更尷尬,左思右想,還是下去了。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今天因為人多,菜也十分豐盛,看著滿滿一桌子菜秀云沒有任何胃口,她就著幾口菜草草吃了一小碗米飯就推脫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上樓去了。
“哥,嫂子身體還是不好,要不再去看看醫生。”一諾邊吃邊說。
“別管她,她身體一向如此,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一真回答道。
“還看病呢,她一分錢不掙,家里錢全讓她看病花了。”王老太太說道,一真繼續埋頭吃著飯,沒說什么。
秀云感覺自己的胃又在隱隱作痛,她剛吃完藥準備躺下,就聽到了樓下的對話,她幾乎被這幾句話氣得半死,但是她現在病著,又不好與他們爭辯,況且他們人多勢眾,真要吵嚷起來她也不是對手。
她的胸口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難受,躺在床上,眼淚像擰開水龍頭的自來水一樣從眼角流出,浸濕了一大片枕巾。
她翻來覆去想了很多,她想離開這個家,可是她身上沒有錢,沒辦法出去,她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妹妹家倒是可以去,可是當初是妹夫給她介紹的對象,他們都說她真是好福氣,年齡這么大了還能找個條件這么好的,要是讓他們看到她現在過成了這樣,面子上也過意不去。
更何況之前妹妹要生二胎,找她借一筆款子,她因為沒錢也沒借,妹妹便對她有了意見,說她現在嫁了個有錢人看不起他們這些窮人了,她也不好說什么,姐妹倆因此關系鬧得很僵。
當天晚上,一真進臥室睡覺,一真只有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進臥室,平時要么在樓下,要么在書房。
秀云看他換好了睡衣,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開口對他說:“老公,要不我們生個孩子吧。”
一真聽到這句話愣了半晌,空氣仿佛凝固了,之后他開口緩緩說道:“你現在這身體情況還能要孩子嗎,再說了,我也年齡這么大了,就算要孩子我也沒精力養啊。”一真說完以后就躺下睡了,再無多余的話。
秀云無奈地嘆了口氣,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身體情況和一真的年齡情況,可是她覺得他們的婚姻再這樣下去搖搖欲墜,她也不敢離婚,因為離了婚她沒有住的地方,身子弱也沒辦法去找工作,她想用孩子去挽救一下他們的婚姻,可是很明顯,一真根本不想要孩子。
黑暗中,秀云回想著自己的人生,她不知道她怎么就把生活過成了這樣,為什么她老公,她婆婆都不喜歡她,她對自己結婚這件事感到無比后悔,要不是因為隨便找人結婚,說不定現在另有一番天地呢。
她翻來覆去地想著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始終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等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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