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朱師要求,當一回搬運工(以下內容在豆瓣發過了,此處略有調整)。
春節期間沒往外跑,在家的主要工作就是把之前看得七零八碎的一本巨(沉)著看完。
就是這本《飛鳥奇緣》。
這書在自然光線條件下的印刷效果對我來說十分驚人,因此我總舍不得在人造光源下看這本書,總想著在陽光下愜意地翻閱。等了好久,變成了碎片化閱讀,以至于讀了后邊就忘了前邊。
書里的畫老讓我想起安德魯?懷斯那些冷靜而富有寓意的畫,畢竟懷斯也擅長用蛋彩作畫。《飛鳥奇緣》的作者韋瑟利年輕時遇到的良師之一戴維就強烈建議他用水粉而不是水彩來畫鳥,因為“水粉依靠顏料中的色素,而非畫紙來反射光線”。戴維還展示了如何在鉛筆底稿上完成半透明的蛋彩畫。
下面幾張圖展示一下自然光下的內頁效果。
開篇第一個章節“學畫之路”奠定了全書的基調,姑且稱之為“夾敘夾議”。當作者想講一個專業看法時,可以談得很深入,例如怎么作畫,以及后面的章節中談“生態廊道”和“防治山火”,談怎么區分細尾鷯鶯中的相似種,都可以拎出成為獨立的文章。但另一方面,當作者突出自傳性的時候,往往講得很散漫,例如會講他學畫時要開車送畫廊老板15歲的孩子去見女朋友啦,還有他在寫生時看到孩子太吵鬧因此下定決心以后一定不會要小孩(他沒做到)啦,還有他和朋友在澳大利亞內陸旅行的時候,一個朋友的車因油泵故障出了事故而不幸身亡卻一筆帶過,可能他跟這個朋友也不熟吧,當然也寫了他和第二任妻子相(約)識( 會 )的種種情形。再比如作者其實還在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中歐國家待過很長時間,但就沒有展開介紹了。
總之作者寫這書的姿態很放松,興之所至。
拜此書所賜,激活了我一些死去的記憶。比如上圖中的華麗細尾鷯鶯。其實作者在書里就沒有詳細介紹過華麗細尾鷯鶯,大概是這鳥在澳大利亞太常見了(包括其他澳大利亞沿海城市常見鳥類,也著墨不多),而作者在書中詳加介紹的那些鷯鶯幾乎全在澳大利亞腹地,絕非一般游客所能企及。讀起來的感覺就好像我們寫了一本在中國內陸地區尋找朱雀的書。尤其當作者開始從分類角度介紹這些鷯鶯的時候,更有種在讀圖鑒上對應的說明文字之感。
說回我死去的記憶。說來慚愧,我還從未獨立出過國。僅有的幾次出國經歷都是搭科考船靠外港,登陸時間不過一兩天。船上的人靠港后往往喜歡暴走,現在叫city walk了。在澳大利亞霍巴特靠港時,我與船上好友短暫地暴走過兩天,這中間還要除去采購的時間,因此留給看鳥的時間也不多。當時最想看到的鳥其實就是華麗細尾鷯鶯,但我直到第二天在去霍巴特植物園的路上才見到,發現華麗細尾鷯鶯幾乎可以算作伴人物種,就在人家的房頂上跳來跳去,包括公園的草坪上。當時同伴還拍了一張我跪在草坪上拍華麗細尾鷯鶯的照片,可惜沒有找到。
2018.11.18 霍巴特植物園,華麗細尾鷯鶯
房頂上的華麗細尾鷯鶯
因此,當看到澳大利亞章節的時候,我就去舊相冊挖了一回墳。2018年還沒有懂鳥小程序,我都忘記是靠著哪本圖鑒認了一些澳洲鳥,當然還有一些角度刁鉆的無法辨認或者拍得無死角但死活對不上號的,這次直接來了個硬盤加新,統計出在霍巴特兩天看了28種(出現在韋瑟利書中的僅有華麗細尾鷯鶯、黃翅澳蜜鳥、灰噪刺鶯、灰扇尾鹟、澳洲鐘鵲和鬃林鴨)。加新(或者說知道鳥名)當然快樂,但我也意識到,有很多照片我已經不知道是在哪里或者說什么樣的生境下拍攝的了。當長焦相機把景別縮小為只有一只鳥的時候,我過期的記憶無法還原出鳥類生活的環境。僅僅知道鳥的名字,并不等于知道鳥如何生活。
這大概是閱讀這本書時最讓我對自身感到困惑的地方。一段只是為了加新的旅行,到頭來可能除了沒有記憶的照片,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鬃林鴨。完全忘記是在霍巴特的哪里拍的了
黃翅澳蜜鳥。同樣忘記了是在霍巴特哪里。植物也認不得一點
灰噪刺鶯。不過這是在新西蘭利特爾頓
澳洲鐘鵲,也是在新西蘭利特爾頓拍的
灰扇尾鹟。韋瑟利說這種小鳥能飛越海峽
寫到這里忽然覺得還有挺多想說的。比如南極的部分,激活了我讀海鳥文獻的記憶,特別是給阿德利企鵝洗胃研究胃內容物這段,書里說是用沒有加熱的冰水給企鵝灌胃,而企鵝在洗胃過程中出現了休克和體溫過低。“它們顯得虛弱而沮喪,搖搖晃晃地走開后,獨自地瑟瑟發抖。”韋瑟利說這是他們非常不情愿進行的一種操作,而且對操作者來說也是“令人反感的”(當然了,因為操作者要在嘔吐物里辨別食物種類)。之前寫《冰雪海》一書時,我就讀到過這種洗胃研究法,但看了韋瑟利的描述有了更直觀的印象。而韋瑟利有著身為藝術家的“多愁善感”,這是那些冰冷的科學文獻無法體現的。
韋瑟利還登上過霍普島。霍普島是少數幾個同時容納南極鹱、花斑鹱、雪鹱和銀灰暴風鹱繁殖的南極島嶼之一,也是我在文獻中先已“熟悉”的島嶼。在島上,韋瑟利發現“銀灰暴風鹱的繁殖狀態滯后于花斑鹱”。讀到此處我很想也來加個注:在另一個同時容納這4種暴風鹱類繁殖的阿德里島上,銀灰暴風鹱也是后來者,要晚到10月中旬才回到繁殖地,而南極鹱則在10月初抵達巢區,這大概是由于銀灰暴風鹱的翅型適于滑翔,無法像南極鹱那樣持續撲翼飛行,因此歸期比南極鹱晚了半個月。
還有個好玩的細節,是第220頁,韋瑟利覺得當時正在研究的那群阿德利企鵝繁殖情況不太好。他開了一句玩笑,說用講科學的方式來說,就是感覺不對勁。朱磊特意在此加了一條譯者注,解釋這是一個玩笑。
韋瑟利參加南極科考的時間是1989年,因此他在書中提及見到的那條中國科考船應該是”極地“號。
挺羨慕韋瑟利自曝家丑的自由,他談了澳大利亞廢棄的南極科考站里的垃圾,談了防治”山火“政策中的問題,這些開誠布公的談話在我們的國度可能沒那么容易做到。
哦對,如果你玩wingspan,且有澳洲擴展包的話,會遇到韋瑟利在書中提到的一些澳洲鳥。
又翻出一張韋瑟利講“停車場效應”的,很好笑,貼出來作為本文結尾。因為這個故事其實是在說,韋瑟利艱苦跋涉所要追求的是觀察每一個物種本來 的 生活 環境,而不是被人為改造過的環境,即便后者有時更容易找到鳥。
胡亂寫了這些, 就算交作業了(特別感謝素未謀面的朱磊在譯后記里無私地為《冰雪海: 南極科考沿線所見海鳥與海獸》打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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