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人工智能與數字技術勃興的當代，關于傳統山水畫存續危機的討論不絕于耳。本文通過梳理山水畫千余年演進歷程發現，這種看似“古舊”的藝術形式始終保持著強大的自我更新能力，其根本生命力在于不斷重構傳統基因與時代精神的對話機制。這種動態平衡的智慧，正是中國山水藝術穿越時空的核心密碼。

畫途瑣語|王寶利：山水畫之永恒生命力

在當代社會，存在一種普遍觀點，認為傳統山水畫無法與時代發展的步伐同步，其固有的繪畫技法亦難以精確再現21世紀的景觀特征，甚至在人工智能時代面臨瀕臨滅絕的危機。咱們來聊聊山水畫是怎么一步步獨立成一門藝術的。

從六朝到唐初的“覺醒時代”，山水畫逐漸擺脫人物畫附庸地位，開始有了屬于自己的空間。到了五代，有四位特別厲害的畫家——荊浩、關仝、董源、巨然，他們把山水畫發展得特別完善，可以說是山水畫的起點了。如，荊浩在《筆法記》中系統構建“六要”體系，其“圖真”理論將自然觀察與筆墨程式熔鑄一爐，標志著山水畫完成從形似到意象的質變飛躍。關仝的峭拔、董源的溫潤、巨然的渾厚，三位宗師以差異化探索拓展了山水語匯的邊界。

北宋的時候，北方的少數民族對中原地區虎視眈眈，局勢很緊張。畫家們像李成、范寬、郭熙、王冼這些人，他們繼承了前面大師的風格，專門畫北方那種雄偉的山水，形成了北宋那種氣勢磅礴的畫風。這種風格現在都讓人覺得特別棒。而且，那時候關于山水畫的理論也越來越成熟了。例如，李成《晴巒蕭寺圖》以險峻構圖隱喻危機意識，范寬《溪山行旅圖》以紀念碑式造境彰顯華夏氣度，郭熙《早春圖》通過云霧蒸騰暗喻變革生機。這些作品既延續荊關傳統，又注入鮮明的時代精神，形成"全景山水"的視覺史詩。

“靖康之變”之后，宋朝的皇族們搬到了南方，畫畫的焦點也跟著移到了南方。雖然國家被搞得四分五裂，北方的游牧民族還是一直在打主意。這時候，山水畫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南宋的四位大畫家——李唐、劉松年、馬遠、夏圭——他們畫的山水畫特別有名，畫里的山山水水看起來既清新又高雅，用筆簡單直接，構圖也很有特色，就是只畫一部分景色，這樣就把江南那種空靈、優美的感覺畫出來了。馬遠《踏歌圖》的邊角構圖、夏圭《溪山清遠圖》的水墨氤氳，看似是對江南地貌的寫生轉化，實則暗含偏安王朝的空間焦慮。這種“殘山剩水”的視覺隱喻，恰是藝術家對時代困局的詩意回應。院體畫家的形式革新，意外開啟了文人寫意山水的先聲。

元四家，也就是黃公望、吳鎮、倪瓚和王蒙，他們的畫風延續了董源和巨然的傳統。雖然他們生活在元朝那個社會不太平的年代，但是他們心里一直夢想著人們能過上好日子，生活安定。他們喜歡畫那種超凡脫俗、遠離塵世的畫，這種風格幫助他們在那個動蕩的時代里活了下來，而且他們的作品對后來的文人畫家影響巨大，可以說影響了好幾代人。如，倪瓚《容膝齋圖》的蕭疏空亭、王蒙《青卞隱居圖》的繁密皴法，表面是隱逸山林的圖式表達，深層則是對文化身份的堅守。文人畫家將書法用筆引入繪畫，使筆墨本身獲得獨立審美價值，這種“以書入畫”的轉向，實為文化主體性的另類彰顯。

明朝時期，社會秩序井然，山水畫領域呈現出一片繁榮景象，出現了許多以地域或風格為特色的繪畫流派。其中，以戴進和吳偉為代表的浙派、以沈周和文徴明等人為代表的吳門畫派、松江派、武林派等都十分突出。這些畫派不僅繼承了宋元時期的山水畫傳統，還進一步發展，成為了畫壇的主導力量。特別是，董其昌在書畫方面的實踐和他提出的“南北宗論”，極大地推動了文人畫的發展，使其達到了頂峰，并對之后三百年的書畫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清朝，有這么一群畫家，他們被稱為“四王”，包括王時敏、王鑒、王翚和王原祁，他們就像是清政府的“御用畫師”，讓山水畫得到了官方的寵愛，成為了山水畫界的“正統明星”。另一邊廂，“四僧”——石濤、八大山人、弘仁、髡殘，他們就像是明朝遺民的“心靈畫師”，在那些懷舊的人群中找到了知音。而“揚州八怪”呢，他們就像是在鹽商和商界大佬中找到了“金主”，讓他們的山水畫藝術得以在商業社會中蓬勃發展。直到今天，他們的山水畫藝術思想還像是一股清流，影響著我們這些現代人。

在那個動蕩的清末民國時代，盡管外患連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但藝術界卻依然生機勃勃。京津畫派應運而生，專為權貴們揮毫潑墨，代表人物有蕭謙中、陳少梅等，海派的“三吳一馮”也風頭正勁。特別是張大千和溥心畬，他們倆的“南張北溥”名號，至今仍讓人津津樂道。這些山水畫家們在繼承傳統的同時，還特別注重創新，尤其在色彩運用上，他們玩得不亦樂乎。張大千和吳湖帆聯手創作的《峒關蒲雪》，色彩斑斕，美不勝收；蕭謙中則從石濤那里汲取靈感，畫作氣勢磅礴，讓人看了心潮澎湃。這些畫家們讓老祖宗的藝術在20世紀煥發出新的光彩，真是精彩絕倫。

回望千年畫史，山水藝術的每次蛻變都伴隨著對傳統的解構與重構。從荊浩的筆墨革命到石濤的個性宣言，從郭熙的空間哲思到張大千的色彩實驗，中國畫家始終在守護文化基因與回應時代命題之間尋找平衡點。這種動態調適的智慧，使山水畫得以在今天的數字時代繼續生長，且生生不息。（作品圖為王寶利山水畫作品）

作者簡介

王寶利，字子久，1972年生于北京，祖籍山東聊城高唐縣，現居住在天津市濱海新區。自幼拜師曾昭國先生、黃玉金先生，在二位先生的指導下，勤學苦練歷代山水流派技法近四十載。能書善畫，書法以隸書見長、繪畫以山水為主，兼工寫意花鳥。畫道乃辛勤之道、寂寞之道，在繼承傳統繪畫語言的基礎上，結合現代美學特點，開拓出符合當代審美的繪畫作品是其畢生為之奮斗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