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曾經擔任過武漢軍區司令員的周世忠少將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在這一天,虛弱的周世忠躺在床上,兩只眼睛不斷流著眼淚,他與自己的兒子不斷說著些什么,他的兒子流著眼淚,不斷點頭。
其實,周世忠并不害怕這一天,他對自己的兒子說道:
“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她了……”。
兒子明白,父親說的是自己的奶奶,也就是周世忠的母親。
而后,周世忠向兒子提出了一個遺愿,他的兒子點頭答應,這位從紅軍時期走過來的紅小鬼,如今也變成了白色病床上的白老人,他這一生,他自問對得起中國人民,對得起無產階級革命,但他始終認為,他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周世忠生于?1918年,他?出生在?湖北紅安吳家園子一戶貧苦農民家庭,家中世代務農,生活艱難。他幼年時為地主放過牛,每日清晨趕著牛群走過田間,風吹日曬讓他皮膚黝黑。
后來,他隨家人來到漢口,在煙廠當童工,日夜勞作,雙手磨出厚繭。1930年,年僅12歲的他加入中國工農紅軍,成為一名“紅小鬼”。
他身形瘦小,卻滿懷熱情,愿意為革命貢獻力量。
1932年,他?告別家人,母親帶著淚眼看著兒子前去參軍,自此?,周?世忠?被?編入紅二十五軍,開始了無產階級革命的艱難征途。
在第二二三團二營,他擔任司號長,肩負起用軍號傳遞戰斗指令的職責。
他?剛剛加入部隊的時候,就有一位老師帶著他,
此人名叫趙凌波,外號“格老子政委”,原是國民黨軍隊的號兵,后被紅軍俘虜加入隊伍,趙凌波來自四川瀘州,二十六七歲,身材高大,濃眉聳立,性格豪爽。他曾在國民黨軍中吹號多年,技藝嫻熟,被俘后因這一特長留在紅軍。
他為軍政委吳煥先做過兩年“號官”,吳煥先十分珍惜他的技能,任命他為號兵教練,專門訓練紅軍號兵。趙凌波教周世忠吹軍號時,常站在操場上,手持軍號示范。他吹響沖鋒號時,聲音嘹亮震撼,吹開飯號時,又輕松活潑。他對周世忠說:
“你個小鬼,吹不好就別吃飯!”
自此?,周世忠跟在他身后苦練,學會了沖鋒號、集合號、開飯號等多種信號。
周世忠不僅學會吹號,還模仿趙凌波的裝備風格。他挎上軍號,佩上大刀,別上盒子炮,三件裝備上系上紅綢飄帶,成了戰場上的醒目存在。他的“三大件”在行軍中隨身攜帶,軍號掛在左肩,大刀握在右手,盒子炮插在腰間,紅綢飄帶隨風飄揚。他在隊伍中走動時,戰士們常投來贊許的目光,他的裝備與趙凌波如出一轍。
周世忠后來跟著部隊進行的長征,在長征的過程中,他8次負傷,其中4次重傷,一直到離去之前,身上都仍然留有彈片。
他第一次負傷是在1934年的一次戰斗中,敵人的子彈擦過他的手臂,鮮血染紅衣袖。他咬牙包扎,繼續吹號指揮。另一次重傷發生在翻越山嶺時,敵機轟炸,他被彈片擊中腿部,血流不止,戰友將他抬下陣地。他在擔架上仍堅持吹號,直到體力不支昏倒。他的傷口多次感染,卻從未退縮。
而?他的成長離不開趙凌波的教導,趙凌波不僅教他吹號,還帶他參與戰斗演練。一次行軍途中,趙凌波吹響軍號,示意部隊隱蔽,周世忠跟在身后學習。他觀察趙凌波如何在危急時刻吹沖鋒號,如何用號聲穩定軍心。
他還將趙凌波的豪爽作風融入自己,戰斗中從不畏懼。
1936年紅軍東征時,周世忠因表現突出,升任連政治指導員。他從司號長轉為指揮員,開始負責連隊的政治工作。
他之所以轉為一線作戰部隊,是因為在四坡村戰斗中,周世忠的表現非常出色,并且開槍擊斃了敵軍團長。
1935年8月,紅二十五軍長征至甘肅涇川,面臨渡河的生死關頭。主力部隊渡過徒涉河,但軍直機關、軍醫院、運輸連和擔架隊被山洪阻隔在北岸。人馬擁擠,擔架隊陷入混亂。
國民黨第三十五師二零八團趁機突襲,率一千余人和一連騎兵直撲四坡村,試圖切斷紅軍后路。第二二三團二營奉命堅守村頭,阻擊敵人。周世忠作為司號長,跟隨營長郎獻民奔波于各連陣地。他的軍號掛在肩頭,大刀握在手中,盒子炮別在腰間,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戰斗打響時,大雨傾盆,雷聲震耳。敵人在村東頭發起猛攻,二營依托房屋、窯洞和土堆頑強抵抗。槍聲與手榴彈爆炸聲交織,喊殺聲響徹山谷。郎獻民和營政委田守堯站在前沿,激勵戰士:“為了全軍安全,我們必須頂住敵人!”周世忠挎著“三大件”,全身被雨水淋透,紅綢飄帶貼在身上。
他緊隨郎獻民,穿梭于陣地,觀察敵情。他在土堆后蹲下,聆聽郎獻民的指令,又迅速起身奔向下一陣地。
在戰友們的眼中,他的身影雖瘦小,卻充滿力量。
敵人的攻勢愈加猛烈,紅軍處于背水作戰的絕境。若村頭失守,敵人將直逼河岸,后果不堪設想。關鍵時刻,吳煥先率交通隊百余人從河邊沖上原頭,直插敵后。這支奇兵打亂敵陣,敵人攻勢出現松動。
郎獻民見機下令:“司號長,吹沖鋒號!”
周世忠站起身,鼓足氣息,吹響沖鋒號。嘹亮的號聲穿透風雨,各連陣地紛紛響應,軍號聲此起彼伏。紅軍戰士如潮水般涌向敵人,發起反攻。周世忠吹完號,背起軍號,抽出大刀,沖入敵群。他與敵人短兵相接,揮刀砍殺,動作迅猛。
戰斗中,一名敵軍官騎著白馬試圖逃跑。周世忠距他三四十米,見大刀無法觸及,迅速將盒子炮抵在肩窩。他瞄準馬腿,連發兩槍,白馬掙扎倒地。敵軍官舉槍還擊,周世忠再開兩槍,將其擊斃。他上前檢查,發現此人胸前掛著銀鏈懷表,衣兜內有一枚刻著“馬開基”的銅圖章。
這個圖章?表明了此人是第二零八團團長,他將懷表和圖章交給郎獻民,戰斗繼續進行。
而?四坡村戰斗以紅軍勝利告終。敵二零八團被全殲,殘余者寥寥。周世忠在戰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吹響沖鋒號激勵士氣,用大刀近戰殺敵,以盒子炮擊斃敵指揮官。
但這場戰斗的?勝利并未沒有給他帶來歡喜,因為軍政委吳煥先在戰斗中犧牲,他的遺體被戰友抬下陣地。全軍將士淚流滿面,悲痛難抑。周世忠站在雨中,望著吳煥先的方向,心中沉重。他雖獲副軍長徐海東表揚,并從趙凌波手中接過兩塊銀元獎勵,卻無心慶祝。他繳獲的馬開基圖章由軍部秘書張池明帶至陜北,留作紀念。
這場戰斗成為周世忠長征中最深刻的記憶,他也是在這場戰斗后升任連政治指導員,肩負更多責任。
抗日戰爭時期,周?世?忠?擔任八路軍一一五師連政治指導員,隨后擔任了副營長、營長、副團長,新四軍第四師副團長、旅副參謀長、淮北軍區第二軍分區參謀長等等職務?,抗日戰爭過程中,他參加了平型關大戰,正太鐵路破擊戰、晉東南反擊日軍九路圍攻、衛東戰役、淮北春夏季攻勢和宿南戰役。
解放戰爭時期,周?世忠?任華中野戰軍第九縱隊團長、第二縱隊團政治委員、第四師副師長、第三野戰軍二十一軍六十二師政治委員,參加蕭縣戰斗,兩淮保衛戰及益林、連水、淮海和渡江戰役。
新中國建立之后,周?世忠?先后?擔任?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參謀長、軍事學院高級兵團戰術教授會主任、高等軍事學院戰術教授會主任、福州軍區參謀長、福州軍區副司令員、通信兵部主任、武漢軍區副司令員及司令員等職。
1984年秋,周世忠已不再是當年的“紅小鬼”,他擔任武漢軍區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在武昌珞珈山賓館,他與民政部副部長李金德回憶往事。
李金德是紅二十五軍老戰士,笑著說:
“你那三大件,紅綢飄帶,威風得很!”
周世忠呵呵一笑,回應:
“那是跟‘格老子政委’學的。”他打開話匣子,聊起了從前的革命歲月。
不過在周世忠的心中,他始終有一個最對不起的人,這個人,就是他的母親。
當年的他年少離家出走,踏上了革命的道路,母親這些年的時間吃了很多苦,他本身是一個很孝順的人,想起自己這么多年對母親的虧欠,心中痛苦不已,這是將軍最大的心結。
1975年9月,周世忠調任武漢軍區副司令員,他將母親接到了身邊。但在?不久后,年邁的母親提出想要回老家。盡管母親的身體狀況已不容樂觀,周世忠還是尊重她的意愿,同意她回家。臨行前,周世忠與身邊的同志私下交談,透露出自己內心的矛盾和不舍。
他希望母親能夠在家鄉過得舒適一點,特別是考慮到母親年事已高,他特意囑托闕裕安和區委幫助安排她的生活,確保她的生活起居無憂。
這也是周世忠這么多年來對相關部門提出的唯一請求。
雖然無法每時每刻陪伴在母親身邊,但周世忠的孝心表現在日常的每一處細節:
他?不僅關心母親的生活條件,還要求親自檢查她的健康狀況,叮囑照顧母親的人要注意老人是否生病,定期送醫。
可即便如此,周世忠還是覺得,自己作為兒子感到非常愧疚:
“如果連自己的親娘都照顧不好,我心里過不去。”
而?周世忠在與母親的最后一次見面之后,周世忠?每月寄40元錢給她,讓母親的生活過得更好。
1978年2月,周世忠的母親李少青老人忽然離去,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年近六十的周世忠悲痛欲絕。
當他?得知老人臨終時唯一的要求是“想睡棺材”,這讓周世忠感到無比痛心,可是當時的軍務繁忙,他不能再回到母親身邊陪伴她最后一程,只能讓兒子周昌順和周衛明代為處理后事。
這段經歷無疑給周世忠帶來了極大的心理沖擊,但作為一名軍人,他始終恪守著責任與原則,無法回家親自送別母親。
1988年3月時?,周世忠回到故鄉紅安,為母親掃墓。十年過去了,母親的墳頭已經歷了無數個春秋的更替,周世忠依舊懷著無盡的思念和敬仰。
他在母親墓前動情地說:
“娘,我是世忠啊!是您的海情呀!您聽到我的聲音了嗎?我好想您呀。”
這句話深深打動了在場的所有人。
十年過去,周世忠依然未曾放下對母親的思念,依舊默默地為母親祈禱。
1992年,周?世忠?走到了自己的人生盡頭,在這一年的清明,周昌順根據父親的遺愿,將周世忠的骨灰帶回故鄉紅安,并撒在母親的墳前。
他們?母子終于在生命的盡頭團聚,也讓周世忠與母親的靈魂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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