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在20萬日軍的三面圍攻下淪陷。日寇進城時,古林寺14歲的小和尚容通看到日軍扛著鋒利的刺刀,像刀林一般地大踏步進了南京。
侵略者得勝的傲慢姿態令人難受,日軍沿著中華門一路殺人,見到房屋就放火燒毀。日本兵像蝗蟲般在城內翻滾,啃咬著見到的一切物品。可憐的六朝古都,多少王朝興亡地,最終淪為兵燹之地。
一天夜里,漆黑的巷子里傳來一陣軍靴聲,容通小和尚從窗戶往外看去,發現兩三個日本兵拖著一個女人沿著小巷往前走。巷子的盡頭是一所小學校,日軍進城前那里還有幾十個小學生。
日本兵將女人拖進一間緊靠寺廟圍墻的屋子,隨后便聽到日本兵得意的笑聲,緊接著便是軍靴進出屋子的聲音。從聲音來判斷,女人大約在四十來歲,她起初是大哭大叫,后來聲音漸漸小了,直到消失不見……
次日清晨,容通小和尚起床挑水去廟里。走出巷子口后,發現一個女人坐在地上,她的頭發蓬亂不已,全身上下沒有一件衣褲,她癡癡地喊道:“崽啊,阿媽在這里,你去哪兒了?”
冬天的南京,滴水成冰的天氣,可是女人坐在青石板上,她坐過的石板上有暗紅色的血。她的哭聲是那種聲嘶力竭的,從臟腑里發出來的聲音,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黯然神傷,為之動容。
廟里的長者來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這個女人昨晚被鬼子糟蹋了,而且她已經瘋了。她應該有一個兒子,可能也已經被鬼子殺害。她雖然已經瘋了,可是作為母親的本能,瘋了的意識里還記得孩子。
長者對她勸慰一番,她停止了凄厲的哭喊,只斷斷續續地抽泣。扶她回到屋里坐下后,容通燒水給她洗了澡,又弄來和尚的僧衣給她穿上。洗澡的一大桶清水變成了紅色,倒在地上許久還能見到紅色的血漬。
吃過一小碗稀粥后,她的意識漸漸恢復了過來。看著眼前一老一少兩個僧人,她流著淚說出了悲慘的經歷:
日軍進城前,她和兒子住在內橋灣。日軍掃蕩時,她們躲在自家的地窖里。家里的食物吃完后,15歲的兒不愿看她挨餓,冒險出來給她找吃的。兒子出來已經兩三天了,卻不曾見到他回去,女人便出來找他。——《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容通和尚證言》
誰曾想她剛出來沒多久,就被駐守在附近的一隊日軍抓住了,這支部隊是日軍第16師團的一個小隊。日本兵將她拖進小學校,這個小隊的鬼子蹂躪了她一個晚上,導致她精神失常。
為了避免日軍騷擾,長者為她剪掉了頭發,將她送去了寺廟位于城南郊的一間小房子里避難。她在小房子里躲了兩三個月,每天由小和尚容通給她送飯送水,并告訴她外邊的情況。
又過了兩個月,容通和長者去看她,卻再也見不到她了。隔壁的一個大娘講,她在幾天前就已經跳河自殺了。她的尸體沉入河底,昨天下午才浮起來,都不成人樣了。
問起她自殺的原因,大娘說道:她丈夫是淮安商鋪的經理,家里生活比較富裕。日軍進城后,她的丈夫被日軍抓走,最后與俘虜一起用機槍掃死在下關。日軍殺人后又放火燒了尸體,連尸體都找不到。
丈夫死前,為母子二人準備了地窖,儲藏了很多食物。可是誰曾想還是躲不過日軍的踐踏,兒子出去找食物幾個月不回,她料想兒子已經死了,覺得活著已無意義,于是在幾天前跳河自殺。她的尸體埋在橋下了,如果他的兒子回來,他必定會從橋上過,她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但愿吧。
長者和容通聽完后,對她的悲慘遭遇再次感到痛心落淚。他們懷著沉重的心情返回了寺廟,告訴大娘若她的兒子回來,請告訴他們一聲。
容通一生都忘不了這件事情。日本戰敗投降后,在審理大屠殺的劊子手谷壽夫和日軍的暴行時,容通作為見證人站了出來,說出了這段慘痛的往事。
谷壽夫在雨花臺被槍斃了,可是他一個人的死換不回千千萬萬受害者的生命。那些無辜的受害者,他們的故事每一個都令人痛心……
注:《南京大屠殺·幸存者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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