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搶"(搶收搶種)的號角響徹五八年的盛夏,彼時我還在縣城高中念書。清晨的露珠還沒散盡,生產隊長就帶著我們一群半大孩子闖進秧田——這個場景成了我最早的農耕啟蒙。
記得當時最讓人眼饞的,是老農腳邊那方特制的拔秧凳。方寸木板上釘著厚重的杉木板,穩穩當當架在水田之上,既保持褲腳干爽,又避免秧根損傷。我們這些城里娃自然沒有這般講究,只尋了平日洗衣的腳盆替代,倒也別有一番野趣。母親輩的農婦們總愛邊拔秧邊拉家常,吳儂軟語里飄出《白蛇傳》的唱腔,驚起一串翠鳥,倒給這汗流浹背的時光添了些詩意。
農諺說:"會插不會拔,枉費半年工"。這話誠不我欺。老把式們拔秧講究"三貼"——手貼泥、秧貼手、根貼盆。抓秧要似蜻蜓點水,既不能拔斷幼根,又得抖凈泥漿。反觀我們幾個毛頭小子,不是捏斷秧莖,就是連帶半坨泥巴上岸,看得老農們直搖頭。最令人頭疼的是稗草與稻秧的天生相似,我們總把稗子認作"同胞兄弟",混在筐里鬧出不少笑話。
那時勞動計酬,一分錢一棵秧苗,倒逼著我們在動作精準度上下功夫。清晨踏露出門,暮時披霞歸家,腰酸背痛換來的不過是幾枚硬幣。倒是調皮的小弟妹們樂在其中,把挑水抗旱當成了打水仗的由頭,笑聲清脆灑滿田埂。如今想來,那些沾在指甲縫里的黑泥,那些留在脊背上的曬痕,竟成了最鮮活的成長印記。
【微歷史】"三年困難時期"的特殊印記
本文寫作背景設定在1958-1960年"大躍進"時期,當時農業集體化運動如火如荼。"雙搶"場景中的報酬機制(一分錢/株)、生產組織形式(生產隊核算),以及少年學子參與農事等內容,均忠實還原特殊歷史時段的生產生活細節。稗草與稻秧的辨識難題,折射出當時糧食高產目標下對精耕細作的嚴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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