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外一首)
蘇醒的柳枝 鞭笞河堤
凍土深處有未拆封的信箋
犁刃剖開冬的蠟封時
破土而出的嫩草芽在溝壑間流淌
每道褶皺都裹著去年的雨
頁碼被霜雪反復篡改
玉米胚芽在指縫灼燒成火種
秧苗在暖棚里沫浴陽光
頭頂的露珠 有七彩祥云盤桓
著床的菜種 根系正用磷火編織襁褓
等待雨水刺破繭房的剎那
牛鈴搖落古銅色黃昏
蹄印在大地拓下希望的印章
扶犁的老農 站在落日的切線
掌心紋路與壟溝 重疊生長
所有荒蕪都將臣服
汗滴在泥土上裂變出綠意
風在田壟間校對節令的平仄
而我們的脊梁始終保持著 向大地鞠躬的銳角
以心跳校準北斗的方位
刨開土壤 在犁溝里播種閃電……
在密室 蟬蛻在泥土里打坐
巖石是沉默的獄卒
青銅色血管正被 引渡
地心力是半卷未抄完的經文
根須如幽秘的線索 蜿蜒穿梭
觸摸大地古老的骨骼
以孤獨為墨 書寫晦澀的傳說
在無聲處編織希望
每一次延展 是對未知的探索
在寂靜中探尋生命的脈絡
根系是隱秘的信徒
不慕枝葉在光明里歡歌
所有向下 都是朝圣
當根系刺穿大地 甲骨文正抱著露水輪回
那交錯的紋理 是時光吻痕
封存著風雨的記憶與星辰的私語
在黑暗孕育奇跡
等待破土 或永恒地沉寂
根 是大地的隱喻
藏著生命密碼 命運玄機
當我仰望繁茂的綠意
亦不忘 那深入地底的堅毅
當一顆敬畏心 跪成胚芽時
地火已把星空譯成舍利……
云上的日子(外一首)
棉花不是花
棉花是云朵
姥姥采摘棉花的手
揪住一朵朵白云的耳朵
生怕她們飛走了似的
戴上老花鏡的姥姥
瞇縫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
像羞澀的少女
吱吱呀呀哼著小曲
仔仔細細紡棉花
老掉牙的曲子讓我皺眉
而她紡出來的好日子
總是那么鮮活
好多年過去了
這么美的聲音
都怨我,沒有細細挽留
如今,紡了一輩子棉花的姥姥
住在云朵之上
我住在云朵之下
日子像水一樣流去
爭吵
清晨,天將亮未亮之前
一群開晨會的麻雀吵醒了我
它們似乎在爭論
關于GDP算法的問題
這個早晨之前的夜晚很好
如果,不是這群惹事生非的麻雀
我或許還能睡個好覺
至少我可以,在夢里回到唐朝
那時候也沒現在這么多
裝模作樣的詩評家,把詞語掰碎
再添加一些模棱兩可的佐料
而唐朝的詩意,卻清新得發出尖叫
在那里,我被唐詩幸福地包圍著
和唐朝人民一起爭做李白和杜普的粉絲
麻雀眼花繚亂的爭吵
讓我比平時早起兩個多鐘頭
原來窗外,也沒這么多
沒完沒了的麻雀呀
大概政府追求綠色環保
企業不敢把空氣弄得太糟
我用力推開了窗子
對著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
“噓”了一聲
它們全都撲棱棱飛到天上
像是一群散亂而沒有內容的逗號
作者:沈順萬,筆名沈默、彬潔,在公開刊物發過若干作品并入選多種選本,出過幾本集子,偶有獲獎,其余不詳。
早春景象
冰棱懸垂的鐘擺
截取光的切片
——每個棱面都是鏡淵
折射著未完成的告別
樹梢開始搖晃未拆封的蠟筆
冰面裂出第一道青澀的吻痕
泥土深處,蚯蚓在翻譯
冬眠時抄錄的星象經文
我向候鳥索要去年的票根
去看柳枝把倒影編織成網,打撈寒夜里
墜落河底的光斑
晶瑩的水珠像是裹著銀質胎盤
石縫滲出的嘆息
在腐葉下叩擊巖層的琴鍵
就像螞蟻搬運著液態的時鐘
當最后一塊冰決意流浪
猶如有一把無形鑰匙
旋轉了年輪的鎖孔
所有曾失語的黎明與黃昏
開始流動
仿佛地下暗河,永不結痂的傷口
我欠春天一次怒放
風不停地搖晃,仿佛擔心
還有誰,沒有
從冬眠和傷痛里醒來
我該如何面對你
雨不停地嘀嗒,海潮聲
似乎被書簽定格在回家的路上
早起也不早,晚睡也不晚
我把頭發的黑,慢慢還給了夜
如果你還記得
那年冬天,我微翹起的嘴角
陽光都會冒出新芽
答應過的遠方,桃花已開
我依然有著,蜂蝶一樣的
躁動和不安
你來時迷醉,你去時
也必定會沉醉
其實,我不愿告訴你
為了填補,去年雨水時
你說過的灰色。立春
在我下嘴唇的右邊,鼓出了
一個血色蕾苞,讓我
每飲一口春水,都灼痛
都像是向怒放
又宣讀了一遍誓言
我被手機耗盡了最后一截紅杠
深潭般的睡意漫過紅色沼澤
血色在虹膜邊緣結晶成鹽
折射出十二種形態的虛妄
耳機里依然回蕩著二進制冰川的崩裂
沙漏在充電口倒懸生長
數據洪流消化著霓虹的骸骨
手指舞震碎甲骨文的殘片
如日歷撕碎的羽翅在靜脈沉浮
每片頁碼都棲居著
褪色蝴蝶的標本。振翅聲
在淋巴系統引發海嘯
當所有像素沉入瞳孔的奇點
我們的存在正在顯影
某種反向的消逝
沙粒在沙漠中走失的
第兩萬零一種沙丘的臥姿
雪,在第七次輪回里耗盡
我布滿褶皺的凝視
凍土深處傳來綿長的嘆息
把凌晨鍛造成青銅的耳鳴
所有的耗損都在證明
存在本身就是某種虛空
作者:房甲青,男,筆名亦歌亦哭,教師,山東臨沂人。出版詩集《有一種心情》。代表作《有一種心情》、《該不該告訴你》、《巢》等。代表詩句:“生命里總有些清淺的記憶/一塵不染”等。
雨水
一連幾天的雨
將大地淋個透濕
雨今日居然歇息
而今天是雨水節氣
雨是春天的特派員
打開大地喊醒種子,雨歇
陽光從種子體內拽出嫩芽
春天的事由陽光雨水輪流打理
陽光是奶粉,雨是純凈水
共同喂養春天的兒女
元宵
小時候肚子里無“墨水”,缺油水
像只嗷嗷待哺的羔羊
將元宵節膚淺理解“原消”節
期望娘將鹽缸的魚肉藏進肚子
娘總是不理解我,總是舍不得
那薄如紙細如米的肉片
大蒜或蘿卜炒,筷子像在菜地里
趕豬。原宵節比大年檔次低得多
大年我能打開肚皮吃肉
原宵也是年,是大年的句號
像一只大碗,該將年剩下的佳肴
統統打包放進肚子
歲月的元宵匆匆而過
如今,一包湯圓全家吃不完
菜市場隨想
陰郁的天空飄灑零星的雨粒
年前人潮如涌的菜市場
元宵的身影沒有雨粒多
年前年后像大海潮起潮落
白菜一元、蘿卜一元
牛肉33元、羊肉26、豬肉13
曹雜的叫喊像一群觜碎的長舌婦
賣菜者大爺大媽居多
菜價再砍你于心不忍
花五元買了西南花、小青菜
想起進城的鄰居這幾天
愁眉苦臉找事無著落
想起村里的鄉親匆匆外出
有人干脆異地過年未歸
錢像河里的魚,撈的人太多
大魚捕不到,小魚小蝦勝似空手而歸
作者:崔偉群,江西崇仁白露鄉人,1964年出生,從事新聞報道多年,從小喜歡詩歌,近兩年開始學寫。
等與不等
文/張帆
等,不是錯
不等
也不錯
等對了人,錯也不錯
等錯了人
不錯也錯
這人間
錯過的
都是有情人
喜鵲窩
文/張帆
黃昏了
我看見老屋門前的喜鵲窩
探頭探腦地伸出幾個小腦袋
他們一個擠著一個
一個挨著一個,不打不鬧
望著夕陽下山的方向
只是嘰嘰喳喳地叫著
多乖,多可愛
多像小時候的我們
放學了,餓了
站在低矮的老屋門前,巴巴地望著村口
等媽媽回來
老屋
文/張帆
每天清晨,母親總要把院子掃一遍
不管有沒有落葉和灰塵
似乎把院子掃干凈了,貧窮的日子過得舒心
沒有好衣裳的兒女
穿得整潔和體面
老屋西邊的桃樹和棗樹
一年開一次花,結一次果
不提前,也不遲延
就像父親種他的莊稼,不管有沒有收成
年年種,年年兩眼望青天
東墻邊的那株茉莉花
葉枯花黃,要死不活
卻年年不僅開放,還散發出淡淡的芳香
好似我去年出嫁的姐姐
在家吃苦,嫁了也吃苦
老屋的舊時光啊,真的很窮
窮得像我現在為她寫的這首詩
只有短短的幾行,我真的不知
還能為她做點什么
除了溫暖和感動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讀睡詩社創辦于2015年11月16日,詩社以“為草根詩人發聲”為使命,以弘揚“詩歌精神”為宗旨,即詩的真善美追求、詩的藝術創新、詩的精神愉悅,詩對生存生命的揭示。現已出版詩友合著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詩友們筆耕不輟,詩社砥礪前行,不斷推陳出新,推薦優秀詩作,出品優質詩集,朗誦優秀作品,以多種形式推薦詩人作品,讓更多人讀優秀作品,體味詩歌文化,我們正在行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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