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抽新芽的那天,我在老宅的樟木箱底翻出了祖父的搪瓷缸。斑駁的"光榮工人"四個字里,突然飄出梁曉聲筆下的"光字片",那些周家兄妹的悲歡,像四月槐花簌簌落進我的掌心。
搪瓷缸里藏著八十年代的國營廠作息表,藍墨水暈染的數字旁注著"秉昆今日轉正"。這讓我想起《人世間》里在木材廠揮汗的青年,他們的工裝口袋總揣著半塊烤紅薯,在機床轟鳴里互相推讓著溫熱。此刻窗外外賣騎手疾馳而過,頭盔上的反光條忽明忽暗,像極了當年周秉昆自行車把上搖晃的鈴鐺,都在城市褶皺里追逐著光。
父親常說我們這代人沒嘗過真正的苦。可當我看見母親凌晨在廚房準備便當的背影,忽然懂得梁曉聲筆下"養口體"的深意。她總把胡蘿卜切成花朵模樣,就像周母把腌菜壇擦得锃亮,不同時代的母親都在用細碎溫柔對抗生活的粗糲。上周表姐在家族群曬出字節跳動的工牌,二叔卻發來車間退休合影,對話框里沉默的十分鐘,恍若半個世紀的光影在屏幕兩端流動。
槐花落進搪瓷缸的剎那,我聽見肖國慶臥軌前對妻子說的那句"下輩子還住光字片"。如今的舊城改造讓筒子樓變成玻璃幕墻,但外賣柜上的便利貼仍寫著"給107張大爺少辣",這何嘗不是新時代的"光字片"溫情?梁曉聲說時代是無聲的演員,而我們在各自的劇本里,都在演繹著"向善而生"的永恒主題。
合上搪瓷缸時,槐香已浸透作業本。我在生物卷子背面抄下周蓉的詩:"平凡不是深谷的回聲,而是種子裂開時的驚雷。"就像此刻晚自習的燈火次第亮起,千萬個周秉昆正在題海里泅渡,用筆尖鑿刻屬于自己的黃金時代。
老槐樹的根系依然在水泥地下蜿蜒,如同《人世間》里綿延五十載的溫暖與堅韌。 。當我把搪瓷缸放進班級"時光膠囊",突然明白:每個時代都有人在縫補生活的缺口,用微光點亮人間,這或許就是梁曉聲饋贈給每個跋涉者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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