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亨利·明茨伯格經典文章《管理者的工作:傳說與現實》發表50周年。這篇旨在破除一些關于優秀管理者迷思的文章,榮獲了當時的麥肯錫獎,該獎項每年授予《哈佛商業評論》當年的最佳文章。
過去五十年間,世事變遷。因此,我們決定再次聯系明茨伯格——85歲高齡的他,仍在蒙特利爾麥吉爾大學擔任教職,活躍于管理學領域——以了解他對當今管理現狀的看法。2025年2月24日,明茨伯格與《哈佛商業評論》特約編輯殷阿迪進行了交談,以下是經過編輯的對話記錄。
您在管理領域撰寫了許多經典的文章和書籍。您如何總結自己對該領域的貢獻呢?
我認為我最擅長的是重新審視事物。我重新定義了戰略,幫助人們更多地將其視為一個學習的過程,而非單純的規劃。我重新思考了培訓管理者的最佳方式,主張不是通過案例研究,而是在課堂上通過社交學習,讓管理者們可以分享他們的經驗。在50年前為《哈佛商業評論》撰寫的那篇文章中,我試圖重新構建我們對管理工作的認知。
在組織結構方面,我注意到您最近更新了您關于該主題的著作《理解組織》。是什么促使您重新審視并修訂這本書呢?
需求從未如此迫切。我們生活在一個由組織主導的世界。從我們出生的醫院,到送我們離去的殯儀館,組織塑造了我們的生活。然而,很多人——有時甚至是管理這些組織的人——都沒有完全理解它們。有一位學者將醫院稱為 “專注的工廠”。誰希望自己的孩子在 “專注的工廠” 里出生呢?這種混淆會產生實際的后果。
詳細講講這種混淆吧。會有哪些后果呢?
許多人將所有組織一概而論,認為一種管理模式適用于所有組織。他們沒有認識到,比如說,麥當勞和麻省總醫院之間存在的根本差異。你不能將相同的管理原則同時應用于這兩者。
我的研究確定了四種基本的組織形式:個人型組織,比如創業型初創公司;程序化組織,像麥當勞這種有著標準化流程的;專業型組織,例如醫院,它依賴專業人員的專業知識;還有項目型組織,比如電影公司或研究實驗室,圍繞特定項目構建。
關鍵在于,如果你甚至都不了解自己所管理的是哪種類型的組織,就無法實現有效管理。
完全正確!了解組織的真實本質對于做出正確決策至關重要。這是一切的基礎。
您早期的工作強調 “涌現戰略” (emergent strategy)的重要性——即戰略是通過學習形成的,而非規劃出來的。這個概念是否也適用于組織結構呢?
當然適用。我們應當在實踐過程中摸索組織結構,切不可僅由高層強制推行。想想公園設計師,他們設計的路徑是S形曲線,但人們卻直接從A點走到B點,走出了自己的路。聰明的設計師就會把人們實際走出的路鋪上地磚。
重組同樣應遵循這一原則:為人們創造共事契機,觀察他們自然而然形成的協作關聯,繼而圍繞這些關聯構建架構。就如同鋪設人們實際踏出的道路一般。
領導者如何運用這些見解來改善他們自己的組織呢?有哪些實際的要點呢?
首先要認清你所在組織的真正類型。如果你聘請一位貨運主管來管理商學院,就像曾經發生過的那樣,你很可能會失去最優秀的教授。
即使在同一行業,不同形式的組織也可能以截然不同的方式運作。以餐飲行業為例:有街角由店主掌控的小餐館,有像麥當勞這樣的快餐連鎖店,有依賴專業廚師的高級餐廳,還有以項目為基礎的餐飲服務公司。
說到底,您如何定義良好的管理呢?
正如我在作品中試圖表明的,管理并非規劃、組織或協調——這些不過是控制的不同說法而已。用《紐約時報》對我第一本書的評論來說,管理是 “有計劃的混亂和可控的無序”。
那么,對于如何實現有效管理,管理者們有哪些誤解呢?
我認為對 “領導力” 的過度強調是問題的一大部分。像(領導力學者)沃倫·本尼斯和亞伯·扎萊茲尼克這樣的人主張領導力比管理更重要。我認為這極具破壞性。我們有太多 “高高在上” 的領導力,而我們真正需要的是腳踏實地的管理。
能舉個務實管理的例子嗎?
有一個關于杰克·韋爾奇的故事很能說明問題,是他的一位助手告訴我的。在他執掌通用電氣期間,有一段時間公司的燈泡工廠在自動化生產方面遇到了困難。部門經理一直承諾問題很快就能解決,但這個問題卻持續存在。
于是韋爾奇飛到了工廠——不是去部門總部,而是直接到了工廠。他和工程師們一起鉆到機器下面,發現他們在軟件的一個方面遇到了難題。于是他聯系了通用電氣噴氣發動機部門軟件技能更強的人員,最終解決了問題。
這個故事的寓意并非是說每個問題都需要首席執行官來解決。而是說,如果你在管理某件事,就要深入實地去了解實際情況。
好的,假設一個組織意識到自己管理不善。它該怎么做呢?
人員選拔在各個層面都至關重要。雇傭了錯誤的人,一個思維方式不匹配的人,可能會帶來災難性后果。人員選拔幾乎總是由上級決定,這就導致我們不乏 “對上諂媚、對下欺壓的管理者”。
避免這種情況的一種方法是讓最了解候選人的人發聲,也就是那些曾被他們管理過的人。不是讓他們來選舉管理者,盡管咨詢公司通常由合伙人選舉公司負責人,但要從他們那里獲取關于這些候選人管理方式的真實信息。
自從您開始研究商業世界以來,它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嗎?
一方面,我認為大型公司的管理變得更加技術官僚化——可以稱之為遙控式管理——而另一方面,似乎又出現了大規模創業潮的復蘇。
對于這個問題還有一個有趣的發現:組織往往反映其創立的時代特征。鐵路公司之所以是現在的組織形式,是因為其創立的時代背景,汽車公司可能也是如此,諸如此類。二戰以來發展起來的大多數行業,似乎都依賴項目型結構。
對于較新的公司來說,這真的適用嗎?
嗯,想想亞馬遜。它是一家相對較新的公司,但它的運營方式非常機械化,遵循程序,因為它處于一個傳統行業,也就是零售業。盡管它是一種新型零售模式,但本質還是零售,通常屬于低工資、大規模服務的運營模式。
然而,適用于亞馬遜零售業務的模式,未必能照搬到杰夫·貝索斯的太空探索業務中。同樣,管理特斯拉的經驗對管理X(前身為推特)并沒有太大幫助。
自動化的影響呢?它如何改變組織結構?
自動化是一個改變游戲規則的因素。如果你實現大規模生產自動化,基本上就把一個官僚機構變成了一個靈活應變的組織。以前你需要成千上萬的人從事瑣碎的工作,但如果實現自動化,你會用設計和維護新機器的工程師來取代他們。你將一個大規模生產組織轉變為一個定制化的項目組織。自動化會迫使你重新思考做事的方式。
關鍵詞:
殷阿迪(Adi Ignatius)| 文
殷阿迪是《哈佛商業評論》特約編輯,曾任主編。
豆包 | 譯 周強 | 編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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