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元年的廣西金田村，春寒還沒退盡。

這天，廣東花縣的落第書生洪秀全站在土坡上，望著眼前被自己組建的參差不齊的隊伍——有扛鋤頭的莊稼漢，有挎竹籃的婦女，還有跟著爹娘的半大孩子。

當時誰也沒想到，這支被官府稱為“拜上帝會亂黨”的隊伍，會讓清朝廷和洋人聯手折騰了整整十四年，還熬走一屆皇帝，直到同治三年才勉強將其撲滅。

您問這場仗為啥打得這么久？咱就從洪秀全怎么把農民聚到一起說起。

洪秀全面相還原圖

老實本分的莊稼漢為啥跟著洪秀全玩命？

道光末年的廣西，老百姓日子苦得冒煙。大家的地全在地主手里，地租高得能把人壓彎腰，趕上災年連糠餅都吃不上。

那時，洪秀全早年讀過幾本洋傳教士的小冊子，琢磨出一套“上帝派我來救人”的說法。

他具體是這么說的：“天下多男人，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是姊妹之群”，又畫了個“有田同耕，有飯同食”的大餅——這對整年在土里刨食的農民來說，好比餓極了看見熱乎饅頭，太對胃口了！

廣西桂平的楊秀清，原本是個燒炭工，整天背著炭簍在山里轉，指甲縫里全是黑灰，也被洪秀全救世的那一套感染了。

楊秀清是第一個響應洪秀全的，他帶著一幫窮兄弟加入了洪秀全的拜上帝會，算是形成了太平天國的初期形態。

當時，人們加入“拜上帝會”時要“洗心”，也就是跪在香案前念幾句“不拜邪神，不行惡事”的誓言，其實農民們不懂什么邪神惡神的，加入拜上帝會就是圖個念想：跟著洪先生，說不定能分畝地，不用再給地主磕頭。

清廷一開始沒把這群“泥腿子”當回事，沒想到，道光皇帝駕崩那年，廣西巡撫周天爵派了幾千綠營兵去剿匪，結果剛到桂平就吃了敗仗——與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意料之中。

晚清的綠營兵平時以逛妓院、抽大煙為樂，心思壓根不在操練武裝上，連刀槍都生銹了，您說就這樣的部隊，哪兒打得過為了糧食不要命的農民軍？

擊退剿匪的綠營兵后，洪秀全趁機帶著隊伍往北打，打下永安后還分封了東王、西王、南王、北王、翼王——楊秀清成了東王，管軍事；馮云山當南王，管政務。

這套班子雖說粗糙，但不管怎么樣，農民軍們終于有了個像樣的“朝廷”，此時的太平天國已初具雛形。

清廷的兵咋就不管用了？

咸豐皇帝登基時才二十歲，接到廣西的軍報直冒冷汗，因為他終于發現朝廷的正規軍已經靠不住了。

自八旗兵入關已有兩百年，這兩百年間的八旗子弟的寵命優渥，早沒了當年騎馬射箭的本事，整天拎著鳥籠子遛彎。

自家帶出來的“中央軍”都這樣，可見以漢人為主的綠營兵是什么樣了——在當時，綠營兵吃空餉、喝兵血已經成了規矩，一個營花名冊上寫著五百人，實際能扛槍的不到一半。

沒辦法，匪患還是要平，咸豐只好讓各地自己辦團練。湖南的曾國藩接到命令，在家鄉招了批樸實的農民，按“同鄉同宗”的法子編隊，每個營都由湖南本地的書生當軍官。這就是后來的湘軍。

湘軍訓練嚴格，打仗時結硬寨、打呆仗，不像綠營兵一觸即潰。但曾國藩剛開始也吃了不少虧。

咸豐四年，湘軍在靖港被太平軍打得大敗，曾國藩氣得要跳江，被手下拉住了。

雖然對手們都沒什么真本事，但太平軍可不是鉆空子——他們是靠著自己的軍事能力實實在在贏的。

當時的太平軍打仗有個狠招：每打下一個地方，就把青壯年編成“圣兵”，家屬編進“圣庫”，吃住都由集體管。老百姓一看，跟著官軍沒飯吃，跟著太平軍至少能喝上稀粥，不少人就這么加入了隊伍。

到了咸豐三年，太平軍居然打下了南京，改成“天京”，定都下來了。這時候的太平軍，已經從幾千人的游擊隊，變成了擁有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國”——您看看，這才剛過去多長時間啊，這成長速度，翻遍史書是不是都少有？

洋人從看熱鬧變成了幫清廷，蛇鼠一窩

如果讓當時的太平軍一路這么打下去，將清廷徹底擊敗也不是沒可能。但不出意外的話，意外來了——盤踞在晚清身上啃食利益的列強們看到太平軍的迅猛勢頭，坐不住了。

一開始，洋人們對這場仗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當時的英國公使文翰坐著軍艦到天京，想看看太平天國對洋人的態度。洪秀全讓人傳話說：“我們和你們都是拜上帝的兄弟，只要不賣鴉片，別的都好說。”

不說您也知道，洋人們在乎是“兄弟情誼”嗎？他們在乎的明明是通商特權！

清廷雖然不拜上帝，但他們愿意遵守《南京條約》，承認租界、賠款，那是洋人們的朋友；太平天國雖然拜上帝，卻不承認這些不平等條約，還禁止鴉片買賣，這讓洋商斷了財路——那必須是洋人的敵人！

這不，第二次鴉片戰爭后，洋人隔岸觀火的態度就變了。

咸豐十年，英法聯軍打進北京，火燒圓明園，逼清廷簽了《北京條約》。看著清廷對自己唯命是從的樣子，這時候的洋人發現，支持清廷比支持太平天國更劃算——因為清廷能保證他們的利益，太平天國一心只想清除他們的利益。

于是，英國人戈登帶著“常勝軍”，法國人德克碑帶著“常捷軍”，隨便找了個借口便加入到清軍，開始對太平軍進行打擊。這些洋槍隊裝備著新式步槍，訓練有素，成了太平軍的勁敵。

不過太平軍也有能打的將領。忠王李秀成，原本是廣西藤縣的農民，打仗特別靈活。他帶著部隊在江蘇、浙江來回穿插，好幾次差點端了清軍的大營。有一回，李秀成打到了上海近郊，嚇得租界里的洋人趕緊加固工事。

如果一直這么打下去，這天下未必一定姓清，但可惜的是，太平軍雖然在軍事上沒有大問題，老百姓對他們的認可也很高，可他們后期卻內訌得厲害，硬是自己把自己玩沒了。

怎么回事呢？當時東王楊秀清居功自傲，逼洪秀全封他“萬歲”，結果引發了“天京事變”，北王韋昌輝殺了楊秀清全家，翼王石達開一看情況不對立馬出走，帶走了十幾萬精兵，軍力全浪費在了自我消耗上，讓太平天國元氣大傷。

這場仗，為啥拖了二十年才打完？

有人說，太平軍敗在沒文化，靠宗教忽悠人，不如清廷有士大夫支持。這話有幾分道理，但不完全對。

當時曾國藩寫《討粵匪檄》，說太平軍“焚郴州之學宮，毀宣圣之木主”，也就是砸孔廟、燒儒學典籍，這種偏激的做法，這讓讀書人都站到了清廷那邊。

但太平軍沒靠讀書人還能撐這么久，有個關鍵：他們把農民發動起來了。

太平天國頒過《天朝田畝制度》，要把土地平均地分給每一個老百姓，雖說這套政策因為戰亂沒完全落實，但“分田”的口號總歸讓苦于清廷壓迫的農民們覺得有盼頭。

據浙江的老百姓回憶，太平軍來了以后，地主的租子收不上來，有些窮佃戶還能從“圣庫”領點糧食。這種對舊秩序的沖擊，讓清廷收拾起來特別費勁——你得先把農民心里的“盼頭”打掉，才能徹底平定。

除了太平天國自身的實力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對手清朝的財政也撐不住了。

清朝打了十幾年仗，再加上背了不平等條約，國庫早就空了，只好靠賣官鬻爵、開厘金局（收過路費）湊錢。當時湘軍、淮軍的軍餉大多靠地方自籌，李鴻章的淮軍能發展起來，就靠上海的關稅和商人捐款。

這種“地方軍”模式，雖然暫時救了急，卻讓清廷兵權分散，后來形成了軍閥割據的隱患，間接性提前了清朝的滅亡。

同治三年夏天，天京城破，洪秀全已經病死，他的兒子洪天貴福被俘虜。湘軍進城后燒殺搶掠，南京城“尸骸塞路，臭不可聞”。這場從廣西山溝里冒出來的農民起義，最終被清廷和洋人聯手撲滅了。

尾聲：一場沒打完的“均平”夢

太平天國雖然終成黃粱一夢，但它留下的影響遠沒結束：漢人地主武裝崛起，洋人勢力深入內地，清朝的統治根基早已腐朽，進入了崩塌倒計時。

說回最開始的問題，為什么列強和清朝聯手，滿打滿算用了二十年才徹底撲滅太平天國運動？

這個問題，那些跟著洪秀全造反的莊稼漢或許能回答。他們當初之所以起義，可不是為了什么“改朝換代”。他們只是想問問：

為啥地主年年收租，自己卻連粥都喝不飽？為啥官府只會抓人，不管老百姓死活？

這個問題，太平軍沒找到答案，清廷也沒解決。直到幾十年后，另一場更大的風暴，才真正撼動了這片土地上的舊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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