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死、慢死和猝死,你希望用哪種方式迎接死亡?”
“猝死,理論上痛苦最小。”
很難想象,這個對很多人來說諱莫如深、甚至會覺得冒犯的對話竟然出現(xiàn)在了北大的課堂上。
這是一堂正在進行的死亡哲學課。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是北大醫(yī)學部的教授王一方。當看到超過一半的學生都選擇了猝死后,他反問道,“如果是這樣,我們跟屠宰場的牲畜又有什么分別呢?”
《一個叫歐維的男人決定去死》劇照
王一方認為,“對死亡的坦然是社會化的最高階段”,但多年來的教育經(jīng)歷卻讓他看到,許多現(xiàn)代人對待“老弱病死”的態(tài)度是十分消極的,他總結人們面對這些問題時的表現(xiàn)主要有三種:
一是鴕鳥狀態(tài),不愿意去面對,能逃避就逃避;
二是菜鳥狀態(tài),問題降臨時不知道怎么辦;
三是驚弓之鳥,即害怕和恐慌。
這對每個人來說其實是一個大問題。許多遺憾和悲劇的發(fā)生,往往是源自這些消極的態(tài)度。
出于恐懼,“有許多人即使是在父親或者母親彌留之際,都不敢去凝望那雙臨終的眼睛、沒有去擁抱他們”,王一方惋惜地說,這無疑是親密關系中的一條難以彌補的裂痕。
由于不知所措,還有很多人在親人重病時,選擇用比疾病更加痛苦的醫(yī)療手段來延長親人的生命,“當一個人身上插滿管子,嘔吐、脫發(fā)、化療的劇烈反應折磨著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對家屬來說治療是一種心理安慰和‘不愿放手’,但對病人來說這未必是幸福的”。
而我們大多數(shù)人,在額頭出現(xiàn)第一道皺紋的時候,在因為疾病而難受疼痛的時候,當某些功能發(fā)生減退的時候,我們時常如驚弓之鳥,諱疾忌醫(yī)甚至倉促應對,從而失去了更好的生命體驗,也缺失了關于當下與未來的思考。
《星運里的錯》劇照
為什么我們在面對老弱病死時,總是如此被動和彷徨無措?
在王一方教授看來,這些問題的出現(xiàn),往往是因為我們對于生死大事的毫無準備對于醫(yī)學的過度依賴,也源于一直以來關于“老弱病死”教育的嚴重缺失
“現(xiàn)代醫(yī)學的進步可喜可賀,但人類依然無力征服死亡,也無法消滅痛苦。然而死亡終會來臨,我們能做的是讓死亡有品質(zhì)、有尊嚴,讓軀體與心靈的痛苦降低到最低限度。
不避諱談論死亡的人,可以豁達地談論任何事情。王一方形容這是一個“脫敏”的過程,其間可能充滿了痛苦的抉擇和重重疑慮,所以需要有人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去輔導”。抱著這個初衷,多年來,王一方一直在從事醫(yī)學哲學的教學工作,他的學生包括本科生、研究生、醫(yī)生,也有小朋友
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臨床大夫,如今的醫(yī)學哲學教授和一個醫(yī)學與文學交叉的關注者,他深知只靠醫(yī)學去解決生命難題是遠遠不夠的:
“老弱病死不只是發(fā)生在急診室、手術室、癌癥病房、ICU監(jiān)護室里的臨床事件,還是一個哲學事件,甚至是精神事件。技術、金錢可以重新定義死亡(死亡就是關機時間),但無法安頓躁動的靈魂。所以現(xiàn)代醫(yī)學需要醫(yī)學哲學向度的啟蒙和教化來完成對疾苦、衰老與死亡的坦然順應和超越。”
《愛》劇照
因此,王一方的講述往往從現(xiàn)實問題出發(fā),繼而拓展到哲學和文學所思考的精神層面。在他的課上,一個人不但能聽到關于疾病、衰老和死亡問題的解決方案,也能得到源源不斷的精神撫慰。
正因為如此,聽過他的課的人總會產(chǎn)生新的認知——老弱病死并不全是消極的,而是充滿了積極的意義。
他會說死亡可以是痛苦的反面:“生病的過程是很痛苦的,死亡恰恰是在最后那一刻去終止痛苦。所以有的時候,延長生命其實是在延長人的痛苦。”
也會一針見血地指出大家對于衰老的偏見:“我們的社會存在一種歌頌青春、譏諷衰老的情緒,這是一種社會性退縮。”
還會提醒我們尊重生命的方式是向死而生:“人只有一生,僅此一生。所以,我們今天要有準備,對待疾病要有準備,對待死亡要有準備,對待衰老有準備,這樣才能過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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