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必須給重慶榮昌區委書記高洪波、區長萬容,以及所有放棄休假的榮昌區黨政領導干部們點個贊。
榮昌區委書記高洪波與區長萬容“招待”周鴻祎
這個五一,榮昌無疑是最大的贏家之一:接待游客225萬,同比暴增157%;實現旅游綜合收入15.2億元,同比暴漲278%。
然而,榮昌所創造的,絕不僅僅是這些數字,而是繼甲亢哥之后,它創造了中國互聯網2025年的第二波流量狂歡。而且,從喊話周鴻祎的那一刻開始,它就跳出了互聯網“集體審丑”的怪圈。榮昌的“流量密碼”,是占道停車不罰款、景區不再收門票、公交車全免費、地攤隨便擺、機關食堂對外開放、公務員變身服務員、“縣太爺”隨意走街串巷……是政府主導并深度參與的一場有“預謀”的城市營銷。那些文旅數字的背后,是榮昌區黨委政府、66萬榮昌人民與游客雙向奔赴的結果。
網傳的高洪波“語錄”
因此,有人將“榮昌流量”與2023年的山東淄博燒烤、2024年的甘肅天水麻辣燙相提并論。但我個人認為,這顯然低估了榮昌對現代化城市治理邏輯的“破壞力”。如果說占道停車就要罰款、稍微好看一點的地方就要圈起來收費、禁止老百姓沿街擺攤、政府機關不得隨意出入……等等這些已經成為城市治理的基本套路,而且是被我們廣泛認可和接受的現實,那么,“榮昌流量”無疑是“反叛”的,它為我們提供了城市治理的另一種可能:把道路還給行車人,把景區還給旅游者,把街道還給小販,把衙門還給老百姓……
——還人民以“自由”,讓官員回歸為人民服務的本職。在越來越多的城市患上“治理能力焦慮癥”的時候,榮昌的黨政領導干部們,用最樸素的執政倫理,為我們狠狠地上了一課。
高洪波、萬容在夏布小鎮
一、榮昌告訴我們:占道停車,原來是可以不罰款的。
交通治理,從來都是城市治理的“硬骨頭”。然而,在老百姓“停車難”“停車貴”的一片呼聲中,我們所看到的是,稍微寬敞一點的城市道路和人行道,被劃分為一個個有償停車位;那些還沒來得及劃的,不論有沒有影響交通、車停得規不規范,停上去的結果,只有一個:罰款!
在不影響正常通行的情況下,“占道停車位”與“占道停車”,本質上不都是“占道”嗎?城市交通擁堵,有多少是“違停”引起的?又有多少是靠罰款解決的?北方某一線城市CBD,一年開出380萬張交通罰單,緩解交通擁堵止住“違停”了嗎?沒有!西部第一“堵城”,將違停罰款調到200元一次,摘掉“堵城”的帽子了嗎?沒有!
再看榮昌,開放23條背街小巷為“停車場”,違停不再罰款,交通事故率卻同比下降了12%,市民滿意度飆升了41個百分點。
榮昌現象,不僅再一次向我們證明了城市治理“嚴管即安全”的錯誤邏輯,而且還向我們揭露了將“管理”異化為“創收”的真實面目。2024年的交通罰款第一大省,年入231億元,平均每車罰款近800元;南方某市,交通罰款收入占到了稅收的30%。如此之高的交通罰款,它已經足以說明是相關法律法規出了問題,但是,有多少城市管理者,愿意像榮昌那樣去“掀桌子”?
不僅不“掀”,而且還要“合謀”:某國家級開發區,雙向八車道的路,車流量也不大,卻偏要限速40公里,諷刺的是,還專門立了塊牌子,不忘提醒過往車輛“此處產生罰單較多”;中部某省會城市商務區,市政部門打著“規范停車”的旗號,設置智能停車樁,以每分鐘0.5元的計價方式,將公共道路變成資本盛宴;東部某省會城市的湖景資源,被層層柵欄切割成若干停車場,還自夸是門票經濟產業鏈的創新……
榮昌的占道停車
二、榮昌告訴我們:景區,原來是可以不收門票的。
如果你是上世紀80年代以前出生的,如果你還記得,我想問問,你小時候耍過的那些“野景點”,現在還有幾個沒有被圈起來收錢?
把黃山景區的觀景臺改造成有償的VIP攝影基地,把九寨溝的藏族村寨包裝成天價民宿區……數據顯示,中國90%的5A級景區,已淪為資本圍獵的戰場。本來是人人共享的自然與人文資源,變成了極少數人攫取利益的工具。
反觀榮昌,免費開放七大景區,讓千年夏布、陶器等非物遺產重回市井煙火的結果,不僅僅是五一節旅游綜合收入暴漲近三倍,鹵鵝賣了29萬只,而是城鎮居民的可支配收入環比提升了9.7%。
老胡不是說榮昌區開放機關食堂是在“與民爭利”嗎?“爭利”不假,但那是在為民爭利。當每位游客為榮昌帶去680元的消費貢獻時,雖然七大景區的收益受損,而更多的榮昌老百姓獲得了利益。《大學》里說,生之者眾、為之者疾,財才能“恒足”。重慶之所以能長期霸占中國文旅TOP10榜單之首,就是因為它有太多的免費景點。
五一節榮昌夏布小鎮的游客
三、榮昌告訴我們:路邊攤,原來是不會影響市容的。
城市是用來干什么的?它不是用來看的,是老百姓用來謀生的!
“市容”的本質,也不僅僅是好看。政府應該做的,是維護好秩序、維護它的整潔。把“秩序維護”等同于“令行禁止”,驅逐街頭藝人、取締夜市地攤,不是有作為,而是不作為。
當我們的一些城市管理者將“治理現代化”等同于技術手段的“現代化”,把智慧城管系統升級到4.0版本、用AI算法精準捕捉每個占道攤販,然后及時加以“懲治”的時候,榮昌區委書記高洪波卻說:要讓群眾擺攤多賺點錢,相關部門只需做好引導規范工作,哪怕是攤位擺在政府門口,只要不影響群眾正常通行,都是被允許的。
要去接互聯網流量帶來的“潑天富貴”,榮昌區委區政府的想法,不僅僅是要讓榮昌的鹵鵝、花豬、夏布、折扇、安陶,又或者是一兩家工廠去“接”,而是要讓更多的榮昌老百姓去“接”。老百姓拿什么來接?地攤是門檻最低、鋪設最快,最適合個體和家庭經營。榮昌的想法就這么簡單,所謂的城市治理“秘笈”,只不過是讓城市回歸“讓生活更美好”的本質,城市治理的價值坐標,應該永遠指向人民真實的獲得感。
為什么有那么多的城市治理者,始終無法在“民生”與“治理”之間找到平衡?不是因為他們用的“科技狠活兒”不多,而是他們已經忘記了為什么出發。
榮昌街頭的小販
四、榮昌告訴我們:政府敞開大門,是沒有什么風險的。
政府衙門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為了方便老百姓辦事嗎?
某縣花800萬元升級政府門禁系統,某市為領導辦公室配備生物識別安防裝置,某省會城市市政府大院要過三道安檢才放行……如此層層設防,防誰?以安全為由,將自己置于人民群眾的對立面,人為構筑起一道道的“治理壁壘”。
“御民如敵”,有這個必要嗎?榮昌區政府機關食堂開放,每天上萬人進出區機關,好像也沒聽說有老百姓聚眾鬧事;書記區長孤身到群眾中間去,與老百姓合影暢談,好像也沒有遭遇“攔路”“圍攻”;公務員“變身”服務員,老百姓坐著,公務員站著,好像也沒見丟了官威失了威信;機關大院成了停車場,好像也沒損害政府啥形象……
老胡只看到了榮昌區機關食堂的開放搶了某些餐館的“生意”,卻沒有看到榮昌所“開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食堂”“機關大院”,而是它破除了橫亙在政府與老百姓之間的一道壁壘。政府越神秘,群眾越焦慮;官員越親民,社會越穩定。榮昌,只不過是在用最原始的政治哲學,重構基層政府與老百姓的關系,夯實中國共產黨的執政之基。
在榮昌機關食堂排隊打飯的游客,所謂的志愿者,原來是機關公務員
城市治理是多維度的,榮昌的流量還在繼續,它還會撕碎多少城市“現代化治理”的遮羞布,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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