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好心救下一條流浪狗,那狗不僅跟著他回了家,還瘋狂地跟他搶肉饃吃。哪知,那狗吃了肉饃后不久,竟口鼻流血而亡......
01
萬歷十八年的七月,萬縣一帶熱得像蒸籠。
城南官道上,一個背著木匠箱子的中年漢子正匆匆趕路,汗水浸透了他粗布衣衫的后背。
“這鬼天氣,怕是又要下雨了。”林長生抹了把額頭的汗,抬頭看了看天色。
西邊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烏云像潑墨般暈染開來。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腰間掛著的肉食和胭脂盒子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轉過一個山坳,遠遠望見自家那三間茅草屋時,林長生心頭一熱。離家半月有余,不知老母身體可好,妻子萬氏是否又瘦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摸了摸懷中剛領的工錢——足足二兩銀子,夠家里用度一陣子了。
走到村口時,幾個頑童正圍著一條瘦骨嶙峋的黃狗丟石子。那狗渾身是傷,左后腿似乎還瘸了,被孩子們逼到墻角,發出凄厲的哀鳴。
“住手!”林長生大喝一聲,“小小年紀,怎的這般殘忍?”
領頭的孩子約莫七八歲,嬉皮笑臉道:“林大叔,這野狗偷吃我家雞食,我們教訓它呢!”
“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嗎?”林長生從腰間解下一小塊肉丟給黃狗,“快回家去,再讓我看見欺負,告訴你爹打你屁股!”
畜生
畜生
孩子們一哄而散。
那黃狗吃了肉,竟搖著尾巴跟上了林長生。
林長生回頭看了它一眼,見它眼神溫順,便道:“你要跟我回家?也好,家里正缺條看門狗。”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林長生終于站在了自家院門前。
奇怪的是,往日這個時候,母親黃氏總會點著油燈在堂屋紡線等他,今日卻黑燈瞎火,連院門都從里面閂上了。
“娘子!開門!我回來了!”林長生拍打著門板喊道。
院內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槐樹的沙沙聲。林長生又喊了幾聲,才聽見屋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是萬氏驚慌的聲音:“誰、誰啊?”
“是我,長生!快開門!”
又過了好一會兒,院門才吱呀一聲打開。
萬氏提著盞昏暗的燈籠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鬢發凌亂,衣衫也不甚整齊。
“相、相公怎么這時候回來了?”萬氏聲音發顫,眼睛不敢直視丈夫。
林長生皺了皺眉:“我信上不是說了今日回來?娘睡了嗎?怎么不見她老人家?”
萬氏身子明顯一抖:“娘、娘出門走親戚——去姨母家了,要住幾日才回。”
她急忙轉移話題,“相公吃飯了嗎?我去柴房給你找些吃食——”
林長生心中疑惑更甚。母親年邁多病,極少出門,更別說在外過夜了。
但半月未見妻子,他暫且壓下疑慮,笑道:“不急吃飯,先讓我好好看看你。”
說罷,他抱起萬氏就往睡屋走去。
萬氏像被火燙了似的不斷掙扎:“相、相公一身汗臭,先去洗洗吧。”
“我臭嗎?”林長生掃興地將萬氏放下。
就在這時,那條黃狗突然從林長生身后竄出,沖進屋內,對著床底就是一陣狂吠。
“哪來的野狗!”萬氏驚叫一聲,臉色嚇得竟是一陣慘白。
林長生也覺奇怪:“在村口撿的,倒是通人性,怎么突然叫起來?”
他彎腰想查看床底,萬氏卻一把拉住他:“定是見了老鼠,別管它了。”
黃狗叫聲越發急促,甚至開始用爪子刨地。
林長生心中一動,猛地掀開床單——
一個衣衫不整的漢子竟從床下爬了出來!
“有賊!”萬氏尖叫一聲,那漢子趁機奪門而出,飛快地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林長生正要追趕,萬氏卻死死抱住他的腰:“相公別去!我、我怕!”
“咱們村子一向安寧,怎會有賊人入室?”林長生又驚又怒,“娘子,剛剛你可看清那人模樣?”
萬氏搖頭如撥浪鼓,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我在睡覺,什么都不知道——相公你不在家,日擔驚受怕......”
我日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林長生心軟了,輕拍她后背安慰:“好了好了,賊人跑了就算了,明日我報官便是。”
黃狗此時已安靜下來,蹲坐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盯著萬氏,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咽。
萬氏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踢了它一腳:“死狗,看什么看!”
“別踢它,多虧它發現了賊人。”林長生摸摸黃狗的頭,忽然想起什么,“對了,娘到底去哪了?她老人家身體不好,怎能在外過夜?”
萬氏眼神閃爍:“真、真是去姨母家了,相公不信明日自己去問。”
林長生將信將疑,自己去廚房找吃的了。
回到臥房時,萬氏已經背對著他躺下。
他伸手想摟妻子,萬氏卻縮了縮身子:“相公,我身子不舒服,過兩天再伺候你吧!”
“好吧!”林長生嘆了口氣,只好作罷。
黑暗中,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母親的突然離家,妻子的反常表現,還有那個神秘的“賊人”......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蜷縮在床腳的黃狗。
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光,似乎在守護著什么。
02
次日一早,林長生被一陣窸窣聲驚醒。
睜眼一看,萬氏正在穿衣。
“這么早去哪?”林長生揉著眼睛問。
萬氏頭也不回:“家里沒米了,我先去村東王婆子家借些來。”
林長生坐起身:“我與你同去。”
“不用!”萬氏反應激烈,隨即又軟下聲來,“相公連日勞累,多睡會兒吧。我很快就回。”
說完便匆匆出門,連頭發都沒好好梳。
林長生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眉頭緊鎖。
他起身來到母親房間,發現床鋪整齊,卻積了層薄灰,顯然多日無人睡過。
“怪事——”林長生喃喃自語,忽然聽見院門響動。
他以為是萬氏回來了,出門卻看見鄰居江嬸。
“長生回來啦?”江嬸挎著菜籃子,神色復雜地看著他,“你——這些天還好吧?”
林長生心中一動:“江嬸,這些天看到我娘了嗎?”
張嬸臉色一變:“你娘?她不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匆匆離去,留下滿腹狐疑的林長生。
約莫一個時辰后,萬氏才回來,臉上竟帶著久違的笑意,手里提著米袋和一小包面粉。
“王婆子心善,不僅借了米,還給了面粉。”萬氏興高采烈地說,“相公昨晚不是買了肉回來嗎?我給相公做做烤肉饃吃!”
林長生勉強笑笑:“好啊。”
他注意到萬氏頸間有一道紅痕,像是被指甲抓傷的。
萬氏鉆進廚房忙活起來,不多時,陣陣香氣飄出。
黃狗一直跟在林長生腳邊,不時用鼻子蹭他的手。
“你這狗兒,倒是粘人。”林長生撓撓它的耳根,忽然發現狗眼中似有淚光。
正疑惑間,萬氏端著兩個金黃油亮的肉饃出來:“相公——快來,趁熱吃!”
肉饃香氣撲鼻,林長生正要咬下,黃狗卻猛地撲上來,一口叼走了肉饃!
“!”萬氏尖叫一聲,抄起掃帚就要打。
畜生
黃狗卻已經三兩口吞下了肉饃,然后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七竅流出黑血!
林長生大驚失色,俯身查看,只見黃狗痛苦地痙攣幾下,便斷了氣。
它的眼睛還睜著,直直望向林長生,仿佛在傳遞什么信息。
“這、這是——”林長生抬頭,看見萬氏面如死灰,手中的掃帚啪嗒掉在地上。
一瞬間,所有疑點串聯起來——母親失蹤、床下的“賊人”、今早萬氏的異常、還有這毒饃——
“!”林長生暴喝一聲,一把揪住萬氏的衣領,“你要毒死我?娘到底在哪?”
賤人
萬氏渾身發抖,語無倫次:“不、不是我——是狗自己有病——”
林長生怒極反笑:“好,好得很!我這就去報官,看你在公堂上還怎么狡辯!”
萬氏聞言,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抱住林長生的腿哭求:“相公饒命!都是張順逼我的!他說若不毒死你,就要殺我全家——”
“張順?”林長生忽然想起——昨夜床下那個衣衫不整的漢子,不就是村中有名的二流子張順嗎!怪不得他身影那么熟悉呢!
萬氏知道瞞不住了,哭道:“你外出做工時,張順常來——后來被婆婆撞見,張順就、就——”
“就怎樣?”林長生目眥欲裂。
“就用砒霜毒死了婆婆——埋在、埋在菜園里——”萬氏癱軟在地。
林長生如遭雷擊,踉蹌著沖到菜園,果然在一處新翻的土下挖出了母親的尸體!
老人面目青紫,顯是中毒身亡。
“天殺的!”林長生仰天怒吼,轉身將萬氏捆了,隨后又找來里正,詳細告訴事情始末。
賤人
里正是看著林長生長大的,他十分正義,得知張順是整個事的始作俑者,他急忙找了幾個青壯小伙,將這小子給捆了,幫著林長生一起,送到了縣衙。
03
萬縣縣衙的公堂上,青石板地面被衙役們的水火棍敲得咚咚作響。姓周的縣令端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下,面色陰沉如鐵。
堂下跪著的林長生衣衫凌亂,雙眼紅腫,在他面前,是那條黃狗冰冷的尸體。
“大人!求大人為小民做主啊!”林長生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在青石板上留下斑斑血跡。
接著,他手指被繩索綁了個結實的萬氏道:“大人,這賤婦不僅毒殺我母,還要害我性命!若非這條義犬相救,小民早已命喪黃泉!”
周縣令接過師爺遞上的狀紙,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他猛地一拍驚堂木:“傳仵作!”
須發花白的老仵作顫巍巍上堂,將驗尸結果一一稟報:“黃氏尸身面色青紫,十指發黑,確系砒霜中毒。這條黃狗亦是同樣癥狀,腹中尚有未消化的肉饃殘渣。”
堂外圍觀的百姓頓時嘩然。
賣豆腐的王婆子尖聲道:“我就說黃老太死得蹊蹺!那日萬氏來借醋,眼神飄忽得很!”
周縣令眼中寒光一閃:“來人!速拿萬氏同黨張順到案!“”
衙役們如狼似虎地沖了出去。
周縣令則盯著堂下的萬氏,厲聲喝道,“萬氏,你與張順私通,毒殺婆婆,又欲害親夫,你可知罪?”
萬氏癱軟在地,哭喊道:“大人明鑒啊!婆婆是舊病復發——那狗,那狗是吃了死老鼠......”
“你個,昨晚已親口招供,今日為何又胡說八道了?”林長生想要上前去抓萬氏,卻被一幫衙役攔下了。
賤人
周縣令怒目圓睜,猛地一排驚堂木就道:“來人,傳王婆子上堂!”
那賣豆腐的王婆子很快被帶上來,只見她戰戰兢兢跪在堂下:“回大人,十日之前,老身親眼看見萬氏從張順手中接過一個紙包,神色慌張得很......”
正在此時,衙役們押著張順踉蹌入堂。
他赤著上身,露出一身橫肉,右臂上還紋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見萬氏已經癱軟在地,他眼中閃過一絲兇光。
“張順!”周縣令冷聲道,“萬氏已經招供,你還有何話說?”
張順突然獰笑起來:“大人,小的冤枉啊!都是這淫婦勾引小的,說要毒死丈夫跟小的做長久夫妻!”他轉向萬氏,眼中滿是威脅,“,你說是不是?”
賤人
萬氏渾身發抖,突然撲向張順:“你胡說!明明是你逼我的!你說若不從你,就殺我全家!”她撕扯著自己的衣領,露出脖頸處一道猙獰的掐痕,“這就是他逼我的證據!”
堂下一片嘩然。
周縣令冷笑一聲:“好一對!來人,大刑伺候!”
狗男女
衙役們立刻搬上拶指。萬氏見那血跡斑斑的刑具,頓時魂飛魄散:“我招!我全招!”
萬氏斷斷續續的供詞,揭開了這樁命案的全部真相——
原來萬歷十七年臘月,林長生外出做工時,張順以借鋤頭為由頻頻登門。他常帶些胭脂水粉哄萬氏開心,又夸她比城里花魁還美。
久而久之,萬氏半推半就,與他有了奸情。
“那日婆婆起夜——”萬氏渾身發抖,“看見張順從我院里翻墻出去......”
三日后,黃氏把萬氏叫到房中,老淚縱橫:“媳婦啊,我兒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這等丑事?等長生回來,老身定要告訴他!”
萬氏跪地苦苦哀求,黃氏卻鐵了心要告訴兒子。當晚,張順翻墻進來,聽了萬氏的哭訴,眼中閃過一絲兇光。
“的多管閑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明日你把這摻在她的湯藥里。”
老不死
萬氏嚇得面無人色:“這,這是......”
“砒霜。”張順捏著她的下巴冷笑,“你若不下手,我就告訴全村人你是個淫婦,再殺了你全家!”
第二日清晨,萬氏顫抖著手將砒霜倒入婆婆的湯藥。
黃氏喝下不久就口吐鮮血,指著萬氏說不出話來,不到一個時辰就斷了氣。
“我們——我們把婆婆埋在菜園......”萬氏哭得幾乎昏厥,“張順說,等長生回來,也要......”
林長生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沖上前狠狠扇了萬氏一耳光:“!我娘待你如親生女兒,你竟下此毒手!”
賤人
周縣令拍案怒斥:“肅靜!張順,你還有何話說?”
張順突然狂笑起來:“不錯!都是我干的!但這賤婦也不是好東西!”他陰毒地看向林長生,“你知道她為何要毒死你嗎?因為她早和我商量好,要拿你的賣命錢去縣城開布莊!”
萬氏尖叫一聲,昏死過去。
周縣令當堂宣判:“張順、萬氏謀害人命,罪大惡極,判凌遲處死!以儆效尤!”
行刑那日,整個萬縣萬人空巷。
刑場四周的樹上都爬滿了看熱鬧的孩童。
張順被綁在木樁上時還在叫罵,直到劊子手的第一刀落下,才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萬氏早已嚇傻了,大小便失禁,劊子手不得不先給她灌了碗麻沸散。
林長生沒有去看行刑。他在自家后院選了一處向陽的高地,親手為黃狗挖了一個三尺深的墓穴,并為他立了個木牌“恩狗之墓”。
后來,林長生變賣了祖屋,搬到三十里外的李家村。經人說合,他娶了村里一個叫秀姑的姑娘。這姑娘相貌平平,但心地善良,過門后第二年就給林家添了個大胖小子。
每年清明,林長生都會帶著全家來祭掃母親和恩狗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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