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同治七年,江寧城剛下過一場細雨,青石板路上濕漉漉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槐花的混合香氣。城門口,一隊官轎緩緩駛入,轎簾微掀,露出一張白凈無須的臉——新任江寧知府齊振業到了。
"聽說這位齊大人是兩榜進士出身,在京城很得慶親王賞識呢。"路邊茶攤上,幾個閑漢湊在一起低聲議論。
"哼,京城來的官兒,能有什么好貨色?"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啐了一口,"前年來的那個秦知府,不也是京城派來的?最后怎樣?還不是..."
"噓!你不要命了!"同伴急忙捂住他的嘴,"那事兒能隨便說嗎?"
齊振業的轎子已經走遠,自然聽不到這些市井閑談。他此刻正閉目養神,手指輕輕敲擊著轎子扶手,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江寧府是江南重鎮,油水豐厚,他費了不少力氣才謀到這個缺兒。
"大人,府衙到了。"隨從恭敬地掀開轎簾。
齊振業整了整官服,邁步走進府衙大門。院子里,一眾屬官早已列隊等候。他目光掃過眾人,在一位年約五十、面容清瘦的師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這位想必就是張師爺吧?久仰大名。"齊振業笑容可掬地拱手。
張師爺躬身行禮:"不敢當,卑職不過是前任秦大人留下的老朽,蒙大人不棄,愿效犬馬之勞。"
"秦大人..."齊振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恢復如常,"本官初來乍到,還望張師爺多多指教。"
當夜,府衙后宅燈火通明。齊振業獨自坐在書房,面前攤開一本賬冊。他蘸了蘸朱砂筆,在幾個名字上畫了圈。
"李百萬、趙半城、錢通天..."他輕聲念著這些江寧富商的外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三個月后,江寧城最大的酒樓"醉仙樓"里,一場盛宴正在進行。齊振業高坐上首,左右是城中幾位富商,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
"齊大人到任以來,江寧百姓安居樂業,實在是我們的福分啊!"綢緞莊老板李百萬舉杯諂媚道。
"是啊是啊,"鹽商錢通天連忙附和,"自從大人整治了那些刁民,市面上太平多了。"
齊振業笑而不語,輕輕抿了一口酒。這些商人哪里知道,那些所謂的"刁民",不過是交不起新加稅賦的貧苦百姓罷了。酒過三巡,李百萬湊近低聲道:"大人,關于城西那塊地..."
"不急,"齊振業擺擺手,"本官自有安排。只是..."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李百萬一眼。
李百萬立刻會意,從袖中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悄悄塞過去:"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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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恰好被二樓雅座的一位青年看在眼里。青年約莫二十五六歲,一身素色長衫,面容清俊卻帶著幾分冷峻。他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秦公子,您要的賬本。"一個小廝悄悄來到他身邊,遞上一本冊子。
秦元——前任秦知府之子——翻開賬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這三個月來齊振業收受的賄賂。他合上冊子,深吸一口氣:"果然如此..."
"公子,張師爺讓我提醒您,齊大人背后有京城靠山,您千萬小心。"小廝低聲道。
秦元冷笑一聲:"靠山?當年我父親不也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擺擺手,"你先回去吧,告訴張叔,按計劃行事。"
夜深人靜時,秦元獨自來到城郊一處荒廢的宅院。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月光下,一個魁梧的漢子正在磨刀。
"馬三哥,"秦元輕聲道,"查清楚了,就是他。"
馬三頭也不抬,手中的磨刀石發出刺耳的聲響:"確定?"
"張叔找到了當年的賬冊,我父親發現他貪污漕糧的證據后,他就..."秦元聲音哽咽,"就偽造了我父親自縊的現場。"
馬三停下動作,抬頭時眼中兇光畢露:"血債血償。秦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仇,我馬三報定了!"
"不可魯莽,"秦元按住他的手腕,"齊振業狡猾多端,身邊護衛森嚴。我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轉眼到了端午,江寧城里張燈結彩,龍舟賽的熱鬧聲傳遍大街小巷。齊振業應邀前往觀禮,轎子前后簇擁著十余名衙役。
"大人,前面人太多,轎子過不去了。"領班的衙役回報。
齊振業皺了皺眉:"那就步行過去吧,反正不遠了。"
他剛下轎沒走幾步,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撲到跟前:"青天大老爺啊!求您為我兒子做主啊!他被冤枉下了大獄啊!"
衙役們立刻上前驅趕:"滾開!驚擾了大人你有幾個腦袋!"
"慢著,"齊振業擺擺手,臉上堆起假惺惺的慈悲,"老人家有何冤情,本官為你做主。"
老婦跪地磕頭:"謝大人!謝大人!我兒子..."
就在齊振業彎腰去扶的瞬間,老婦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他的胸膛!
"狗官!還我丈夫命來!"老婦厲聲尖叫,聲音卻是個男聲。
齊振業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噴涌的鮮血:"你...你是..."
"三年前你害死秦大人,今天我來討債!"偽裝成老婦的馬三一把扯下假發,露出本來面目。
現場頓時大亂,衙役們一擁而上。馬三并不反抗,任由他們將自己按倒在地,只是仰天大笑:"痛快!痛快!秦大人,我為您報仇了!"
齊振業被緊急抬回府衙,但傷勢過重,當晚就斷了氣。消息傳出,全城震動。
三天后,一隊欽差抵達江寧,為首的刑部侍郎嚴世真面色凝重。他在府衙大堂坐定,第一件事就是提審兇手。馬三被押上來時,身上滿是刑訊的傷痕,卻依然昂首挺胸。
"大膽狂徒!為何刺殺朝廷命官?"嚴世真拍案喝道。
馬三冷笑:"狗官齊振業,貪贓枉法,殘害忠良,死有余辜!"
"放肆!"嚴世真怒道,"你可知刺殺朝廷命官是誅九族的大罪?"
"哈哈哈..."馬三大笑,"我馬三孤家寡人一個,怕什么誅九族?齊振業害死秦知府,偽造自縊現場,這筆賬,早該算了!"
嚴世真眉頭一皺:"秦知府?你是說前任知府秦松年?他的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
"結了?"馬三眼中噴火,"那是你們官官相護!秦大人清正廉明,怎會自縊?分明是齊振業這個小人為了掩蓋貪污漕糧的罪行,殺人滅口!"嚴世真若有所思,揮手讓人把馬三帶下去。他翻開齊振業的遺物,發現一本隱秘的賬冊,上面記載著大量銀錢往來,其中不少是給京城某位王爺的"孝敬"。
"大人,"隨行的師爺低聲道,"此案水深,不如..."
嚴世真合上賬冊,長嘆一聲:"明日開棺,驗秦知府遺骸。"
當夜,嚴世真在驛館輾轉難眠。忽然,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他警覺地坐起身:"誰?"
一張紙條從窗縫塞了進來。嚴世真打開一看,上面詳細列出了三年前秦知府死亡前后的疑點,以及齊振業與漕幫勾結的證據。落款是"知情人"。嚴世真將紙條湊近燈燭,火光映照下,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天剛蒙蒙亮,嚴世真就帶著仵作和一隊衙役來到了城西亂葬崗。晨霧彌漫,幾只烏鴉在枯樹上發出刺耳的叫聲,像是在抗議這群不速之客。
"大人,就是這座墳。"張師爺指著前方一座長滿荒草的土墳,聲音有些發抖。他昨晚收到秦元的密信,天沒亮就在城門口等候嚴世真了。嚴世真注意到張師爺眼下的青黑,顯然是徹夜未眠。他點點頭:"開挖吧。"
幾個衙役掄起鐵鍬,不一會兒就露出了棺材。三年過去,棺木已經腐朽,一碰就碎。仵作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清理著骸骨上的泥土。
"大人請看,"仵作托起頭骨,"如果是自縊,頸椎應該是這個部位斷裂。"他用手指了指一個位置,"但秦大人的頸椎骨折在這里——"他又指向另一處,"這是被人從身后勒斃的典型特征。"
嚴世真蹲下身,仔細觀察。骸骨的頸椎處確實有一道不自然的斷裂,位置與自縊完全不符。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還有這個。"仵作又從泥土中撿起一塊小骨頭,"這是舌骨,如果是上吊,舌骨會因頸部受力而斷裂。但秦大人的舌骨完好無損。"
張師爺突然跪倒在地,老淚縱橫:"秦大人啊...屬下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嚴世真扶起張師爺,沉聲問道:"張師爺,你早就知道秦知府是被害的?"
"卑職...卑職只是懷疑,"張師爺擦了擦眼淚,"秦大人死前一日還在籌劃清查漕糧賬目,怎會突然自盡?而且..."他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那封所謂的遺書,筆跡與秦大人平日略有不同。"
嚴世真目光一凜:"遺書現在何處?"
"在府衙檔案室,卑職一直小心保管著。"
回到驛館,嚴世真剛坐下,一杯茶還沒喝完,驛丞就慌慌張張跑進來:"大人!不好了!張師爺...張師爺他..."
"張師爺怎么了?"嚴世真騰地站起來。
"剛才有人看見他在府衙附近的小巷里遇襲...滿身是血..."
嚴世真趕到時,小巷已被衙役封鎖。張師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已經奄奄一息。"誰干的?"嚴世真蹲下身急問。
張師爺嘴唇顫抖,用盡最后的力氣從懷中掏出一本染血的小冊子:"漕...漕糧賬冊...秦公子..."話未說完,他的手便垂了下去。嚴世真翻開冊子,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三年前漕糧運輸的詳細數據,與官方賬冊有明顯出入。他攥緊賬冊,指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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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驛館,嚴世真剛關上門,就發現桌上多了一封信。他警覺地環顧四周,窗戶微開,顯然有人趁他不在時進來過。信上只有一行字:"江南事,勿深究,否則汝家小難保。"落款畫著一只猙獰的狼頭。
嚴世真冷笑一聲,將信紙湊近燭火。火苗竄起,映照著他堅毅的面容。他想起臨行前皇上的囑托:"江南漕運,國之命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第二天一早,嚴世真再次提審馬三。獄中的馬三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眼神依然倔強。
"馬三,"嚴世真示意獄卒退下,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秦知府報仇。但你可知道,你這一刀,可能砍斷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馬三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大人是明白人。但有些事,不是你們官府能解決的。"
"張師爺死了。"嚴世真突然道。
馬三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中的兇光更甚:"誰干的?"
"我正在查。"嚴世真盯著馬三的眼睛,"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秦元現在在哪里?"
聽到秦元的名字,馬三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平靜:"我不認識什么秦元。"
"馬三,"嚴世真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條漢子,講義氣。但這事關重大,牽扯到朝廷漕運大案。你若真為秦知府好,就該幫他洗刷冤屈,而不是讓真相永遠埋沒。"
馬三沉默良久,終于開口:"秦公子在城南'德仁堂'藥鋪當賬房。大人,他是個讀書人,與此事無關。"嚴世真不置可否,起身離去。他知道,是時候會一會這位秦公子了。
德仁堂藥鋪位于城南一條僻靜的小巷內。嚴世真換了便裝,獨自一人來到鋪前。鋪子里,一個清瘦的青年正在柜臺后算賬,聽到門響抬起頭來。四目相對的一瞬,嚴世真就確定了——這就是秦元。那雙眼睛里的仇恨和悲痛,是裝不出來的。
"客官要抓什么藥?"秦元的聲音平靜得出奇。
嚴世真環顧四周,低聲道:"治心病的藥。"
秦元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心病還需心藥醫,客官的心病是什么?"
"為父報仇,卻斷了追查真兇的線索。"嚴世真直視秦明遠的眼睛。秦元的臉色刷地變白,手中的算盤啪嗒一聲掉在柜臺上。他強自鎮定:"客官認錯人了。小店沒有這種藥。"
嚴世真從懷中取出那本染血的賬冊:"張師爺臨終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看到賬冊,秦元終于崩潰了。他踉蹌后退,靠在藥柜上,淚水奪眶而出:"張叔...張叔他..."
"秦公子,"嚴世真上前一步,"我知道齊振業害死了你父親。但現在張師爺也死了,馬三在牢里生不如死。你若真想為你父親討回公道,就該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秦元抹去眼淚,突然冷笑一聲:"告訴你?然后呢?像三年前那樣,再來一份'自縊'的結論?大人,你知道我父親查到什么了嗎?江南漕運,每年虧空上百萬石糧食,這些糧食都去哪兒了?"
嚴世真心頭一震:"你有證據?"
"證據?"秦元從柜臺下取出一個木匣,"這是我父親留下的。里面記錄著漕幫與官府勾結的每一筆交易,還有..."他壓低聲音,"京城那位大人的分紅賬目。"
嚴世真剛要接過木匣,突然聽到屋頂傳來輕微的響動。秦元臉色大變,猛地推開嚴世真:"小心!"一支弩箭擦著嚴世真的臉頰飛過,深深釘入柜臺。緊接著,數個黑衣人從屋頂躍下,破窗而入。
"快走!"秦元將木匣塞給嚴世真,從柜臺下抽出一把短劍,"后門!"
嚴世真來不及多想,抱著木匣沖向后面。身后傳來激烈的打斗聲和秦元的怒吼:"狗賊!還我父親命來!"嚴世真剛沖出后門,就聽見一聲慘叫。他回頭一看,秦元胸口中箭,踉蹌倒地。黑衣人正要上前補刀,遠處突然傳來衙役的呼喝聲——驛丞見嚴世真久出不歸,帶人尋來了。
黑衣人咒罵一聲,迅速撤退。嚴世真沖回秦元身邊,只見他胸前已被鮮血浸透。
"木匣...底層..."秦元艱難地說,"名單...小心...狼..."話未說完,便斷了氣。
嚴世真緊緊攥著木匣,心中翻江倒海。他原以為只是一樁簡單的刺殺案,沒想到竟牽扯出如此巨大的黑幕。回到驛館,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木匣。除了賬冊,底層果然藏著一張名單,上面列著十余名官員的名字,每個名字后面都標注著金額和日期。名單最上方,畫著一個精致的狼頭徽記。
嚴世真盯著那個狼頭,突然想起恐嚇信上的圖案。他急忙翻出那封信對比,一模一樣!
"報!"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喊聲,"大人!馬三越獄了!"
嚴世真大驚:"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獄卒說有人假傳您的命令提審馬三,結果半路被劫走了。"
嚴世真沉思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路疾馳回府,快步走到書桌前,提筆疾書。寫完后,他將奏折和證據交給最信任的親隨:"立刻快馬加鞭送往京城,親手交給皇上。記住,任何人攔你都不要停,哪怕是王爺的人!"
親隨剛走,又有人來報:"大人,漕幫幫主求見。"
嚴世真冷笑一聲:"終于坐不住了。讓他進來。"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大步走入,身后跟著兩個彪形大漢。
"草民參見大人。"漢子抱拳行禮,眼中卻毫無敬意。
"你就是漕幫幫主趙天霸?"嚴世真不動聲色地問。
"正是。"趙天霸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聽說大人近日在查齊大人的案子,草民特來提供線索。"
"哦?什么線索?"
"那馬三原是漕幫叛徒,因偷盜幫中財物被逐出。他刺殺齊大人,純粹是報復官府與漕幫合作剿匪。"趙天霸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疊紙,"這是他的罪狀,請大人過目。"
嚴世真接過一看,全是所謂馬三的"罪證",還有幾個"證人"的供詞,明顯是剛捏造出來的。
"趙幫主有心了。"嚴世真將"證據"放在一旁,"不過本官聽說,漕幫與齊大人關系匪淺啊。"
趙天霸臉色微變,隨即笑道:"大人明鑒,漕幫與官府一向合作無間,這是為了江南百姓的福祉啊。"
"是嗎?"嚴世真突然拍案而起,"那三年前秦知府查漕糧虧空案,為何突然'自縊'?昨日張師爺剛拿到證據就遇刺,今日秦公子又遭毒手!趙天霸,你真當本官是三歲孩童嗎?"
趙天霸臉色大變,后退一步:"大人此話何意?草民聽不懂。"
"聽不懂?"嚴世真冷笑,"那'狼頭'你總該認識吧?"
聽到"狼頭"二字,趙天霸如遭雷擊,臉上的橫肉不住抖動。他猛地一揮手,身后兩個大漢立刻拔出短刀。"嚴大人,"趙天霸獰笑道,"既然你把話挑明了,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這江南地界,還沒有人敢跟'狼頭'作對能活著離開的!"
嚴世真早有準備,一按桌下機關,書房兩側暗門突然打開,沖出八名持刀護衛——這是他暗中從京城帶來的大內高手。
"拿下!"嚴世真厲聲喝道。
趙天霸見勢不妙,轉身就逃。護衛們一擁而上,兩個大漢很快被制服,但趙天霸武藝高強,竟被他破窗而出。
"追!要活的!"嚴世真急令。
護衛們追出去時,趙天霸已躍上屋頂。眼看就要逃脫,突然一道黑影從斜刺里殺出,一刀劈在趙天霸背上!
"馬三!"嚴世真驚呼。
趙天霸慘叫一聲,從屋頂滾落。馬三緊隨其后跳下,一腳踩住他的胸口:"趙天霸!你可還記得三年前碼頭上的秦知府?"
趙天霸滿嘴是血,卻依然獰笑:"記得...怎么不記得...是我親手...勒死他的...哈哈哈..."
馬三怒發沖冠,舉刀就要劈下。
"住手!"嚴世真大喝,"留活口!"
馬三的刀停在半空,他轉頭看向嚴世真,眼中淚水與怒火交織:"大人,這種畜生,留他何用?"
"他是重要證人,指認幕后主使的關鍵。"嚴世真上前一步,"馬三,我知道你義薄云天,但秦公子臨死前希望的是真相大白,而不是簡單的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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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的手微微發抖,終于長嘆一聲,收刀入鞘:"秦公子...他..."
"他走了。"嚴世真沉重地說,"但留下了這個。"他舉起木匣,"足以讓所有兇手伏法的證據。"
趙天霸聽到這里,突然瘋狂大笑:"沒用的...你們斗不過'狼頭'的...他可是..."話未說完,他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竟是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
嚴世真急忙上前,卻為時已晚。趙天霸在斷氣前,用最后的力氣指向北方,眼中充滿詭異的笑意...
趙天霸的尸體還躺在院子里,嘴角凝固著詭異的笑容。嚴世真盯著那個指向北方的手指,心頭涌起一陣寒意。"大人,現在怎么辦?"護衛首領低聲問道。
嚴世真還未回答,馬三突然跪倒在地:"大人,馬三自知罪孽深重,刺殺朝廷命官罪無可赦。但求大人一件事——讓我親手宰了那'狼頭',為秦大人父子報仇!之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嚴世真扶起馬三,嘆道:"你先起來。現在當務之急是保護證據和證人。趙天霸雖死,但他背后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正說著,驛丞慌慌張張跑來:"大人!城外發現大隊人馬,打著漕幫旗號,看樣子是要攻城!"
嚴世真臉色一變:"有多少人?"
"至少三四百,都是亡命之徒。"
嚴世真迅速盤算:自己手下只有二十余名護衛,加上府衙差役也不過百人,根本抵擋不住。他當機立斷:"傳令關閉城門,派人快馬向周邊衛所求援。馬三,你對江寧熟悉,可有什么辦法?"
馬三眼中精光一閃:"大人,漕幫雖然人多,但內部并非鐵板一塊。趙天霸一死,他的對頭劉香主必定蠢蠢欲動。若能說服他..."
"劉香主為人如何?"
"雖也是江湖中人,但重信義,且與趙天霸素有嫌隙。"
嚴世真略一思索:"值得一試。馬三,你即刻去聯系劉香主,告訴他,只要他協助平息叛亂,本官保他做下一任漕幫幫主。"
馬三抱拳領命,轉身就要走,嚴世真又叫住他:"等等!把這個帶上。"他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這是我的欽差令,必要時可調遣周邊駐軍。"
馬三鄭重接過,深深一揖:"大人放心,馬三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辦成此事!"
馬三走后,嚴世真立刻著手整理證據。秦元留下的木匣中,除了賬冊和名單,還有一封秦知府的血書,詳細記錄了他調查漕糧虧空的發現,以及齊振業威脅他的經過。
"大人!"一名護衛急匆匆進來,"我們在趙天霸身上搜出這個。"遞上一塊銅牌,上面刻著一個猙獰的狼頭。
嚴世真翻看銅牌,背面刻著"慶邸"二字。他心頭一震——慶親王!當今天子的親叔叔,執掌戶部,權勢熏天。難怪齊振業如此有恃無恐,難怪調查處處受阻。
"大人,這下麻煩了。"護衛首領面色凝重,"慶親王可是..."
"我知道。"嚴世真打斷他,"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準備車馬,我們即刻返京。"
"現在?城外還有叛軍..."
"馬三會處理好。我們必須趕在慶親王得到消息前回京面圣。"
當夜,嚴世真帶著幾名親信護衛,喬裝改扮從側門離開江寧。城外的漕幫叛軍已被劉香主的人馬牽制,他們順利突圍而出。
七日后,京城。
嚴世真風塵仆仆地趕到紫禁城外,卻被告知皇上正在西苑與慶親王議事,今日不見大臣。
"我有十萬火急的軍情稟報!"嚴世真急道。
守門太監皮笑肉不笑:"嚴大人,慶王爺特意吩咐了,您若回京,先到戶部述職,不必急著見駕。"嚴世真心下一沉:慶親王已經知道了!他強作鎮定:"既如此,下官明日再來。"轉身離去時,他注意到宮門外多了幾個形跡可疑的人,顯然是在監視自己。
回到府中,嚴世真立刻召集心腹:"慶親王已有防備,我們必須另想辦法面圣。"
"大人,"一名護衛提議,"皇上每日寅時會在御花園練劍,或許..."
嚴世真眼前一亮:"好!明日寅時,我單獨去見皇上。你們幾個分頭行動,保護好證據。若我有什么不測,務必想辦法將證據遞到都察院左都御史手中,他是我的恩師,值得信賴。"
次日天未亮,嚴世真就潛伏在御花園假山后。果然,不多時,皇上在一名老太監陪同下前來練劍。嚴世真整了整衣冠,快步上前跪倒:"臣嚴世真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顯然吃了一驚:"嚴愛卿?你不是在江南查案嗎?怎么..."
"臣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報!"嚴世真從懷中取出奏折,"江南漕運虧空案已有重大發現,牽涉...牽涉慶親王!"
皇上臉色驟變,剛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慶親王帶著幾名侍衛快步走來:"皇上!老臣有要事稟奏!"他一眼看到嚴世真,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嚴大人?你回京為何不先到戶部述職?"
嚴世真不卑不亢:"下官有要事需直接面圣。"
慶親王冷笑:"什么要事?莫不是誣告忠良吧?"
"夠了!"皇上突然喝道,"御書房說話。嚴愛卿,你跟朕來。皇叔,你也來。"
御書房內,氣氛凝重。皇上看完嚴世真的奏折,臉色陰晴不定:"嚴愛卿,你所言可有證據?"
嚴世真取出秦知府的血書、賬冊和名單:"證據確鑿,請皇上過目。"
慶親王突然大笑:"荒唐!這些所謂的'證據',隨便找個書生都能偽造!皇上,這嚴世真分明是勾結亂黨,誣陷忠良!"
嚴世真不慌不忙:"皇上,名單上的官員可以一一查問。另外,趙天霸臨死前指認..."
"趙天霸?"慶親王打斷他,"就是那個刺殺朝廷命官的兇徒?皇上,這種人的話怎能取信?"
"皇上!"嚴世真叩首,"此案牽涉兩任知府性命,江南漕運每年虧空上百萬石糧食。若不徹查,國本動搖啊!"
皇上沉思良久,突然問道:"那個刺殺齊振業的兇手馬三,現在何處?"
嚴世真一怔:"臣離開江寧時,他正協助平定漕幫叛亂..."
"報!"一名太監匆匆進來,"江寧八百里加急奏報,漕幫叛亂已平,首犯馬三被生擒,正在押解進京途中!"
慶親王聞言大喜:"皇上,只要審問這馬三,定能揪出幕后主使!"
嚴世真心知不妙:馬三若落入慶親王手中,必死無疑!他急忙道:"皇上,馬三雖是兇手,但事出有因。齊振業勾結漕幫,害死秦知府在先..."
"嚴大人此言差矣,"慶親王陰惻惻地說,"朝廷命官豈是白丁可以擅殺的?這馬三必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皇上擺擺手:"好了,此事容后再議。嚴愛卿,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再議。"
嚴世真知道皇上是在保護自己,只好告退。剛出宮門,他就發現有人跟蹤。回到府中,他立刻吩咐心腹:"馬三有危險,慶親王一定會派人滅口。你們立刻派人沿途接應,務必保住馬三性命!一定要辦得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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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馬三被押解到京。嚴世真的手下在半路成功替換了押解人員,將馬三秘密帶到了嚴府。
馬三渾身是傷,但精神尚好。見到嚴世真,他咧嘴一笑:"大人,馬三沒給您丟臉。漕幫叛亂已平,劉香主答應配合調查。"
嚴世真親自為他松綁:"馬三,明日早朝,我需要你當眾指證齊振業和趙天霸害死秦知府的罪行。"
馬三毫不猶豫:"沒問題!大不了一死,馬三早就活夠本了!"
"不,我要你活著。"嚴世真鄭重地說,"你雖是兇手,但事出有因。我會向皇上求情..."
馬三搖搖頭,笑了:"大人,您是個好官,但有些事您不明白。像我這樣的人,最好的結局就是轟轟烈烈地死。明天朝堂上,您看我的吧!"
次日早朝,金鑾殿上氣氛凝重。皇上剛宣布討論江南一案,慶親王就搶先出列:"皇上,老臣要參嚴世真勾結亂黨、誣陷大臣之罪!"
嚴世真不慌不忙出列反駁:"皇上,臣有本奏。江南漕運虧空一案,牽涉兩任知府命案,證據確鑿。請皇上傳證人馬三上殿!"
慶親王臉色大變:"皇上!那馬三乃刺殺朝廷命官的兇徒,豈能..."
"皇叔,"皇上冷冷打斷,"朕想聽聽這馬三怎么說。傳馬三!"
馬三被帶上殿,雖然戴著鐐銬,卻昂首挺胸。他跪下行禮后,皇上問道:"馬三,你為何刺殺齊振業?"
馬三大聲道:"回皇上,齊振業勾結漕幫趙天霸,害死前任秦知府,偽造自縊現場。小人刺殺齊振業,是為秦大人報仇!"
"可有證據?"
"有!"馬三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這是趙天霸寫給齊振業的密信,提到如何處理秦知府的尸體。小人從趙天霸密室中偷得。"
慶親王突然厲喝:"大膽狂徒!偽造證據,罪加一等!"
馬三冷笑:"慶王爺,您這么著急,莫非這信中提到的'狼頭'就是您?"
朝堂上一片嘩然。慶親王面如死灰,突然大喊:"來人!把這狂徒拖出去斬了!"
"放肆!"皇上拍案而起,"這是朕的金鑾殿!皇叔,你太讓朕失望了。"他轉向馬三,"馬三,你繼續說。"
馬三剛要開口,突然一支弩箭從殿外射入,直取他咽喉!千鈞一發之際,馬三猛地側身,箭矢射中肩膀。侍衛們立刻護住皇上,朝箭矢來處追去。混亂中,慶親王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撲向嚴世真!"去死吧!"
嚴世真躲閃不及,眼看就要中刀,馬三猛地沖過來,用鐐銬砸向慶親王手腕。匕首當啷落地,慶親王也被侍衛按倒在地。
"馬三!你的傷..."嚴世真扶住搖搖欲墜的馬三。馬三咧嘴一笑,指著肩頭的箭:"沒事,皮肉傷..."話音未落,他突然臉色大變,嘴角溢出黑血,"箭...箭上有毒..."
嚴世真急忙查看箭傷,果然傷口周圍已經發黑:"快傳御醫!"
馬三擺擺手:"來...來不及了..."他艱難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包,"這是...劉老漢的供詞...他親眼看見...趙天霸勒死秦大人..."說完,他身體一僵,倒在嚴世真懷中,氣絕身亡。
朝堂上一片寂靜。皇上走下龍椅,來到馬三尸體前,沉默良久,突然轉身喝道:"慶親王勾結漕幫,貪污漕糧,害死朝廷命官,罪證確鑿!削去王爵,交宗人府嚴加審問!其余涉案官員,一律革職查辦!"
慶親王癱軟在地,被侍衛拖了出去。皇上又看向嚴世真:"嚴愛卿,此案你查辦有功,但..."
嚴世真跪地叩首:"臣擅自行動,有違律法,甘愿受罰。"
皇上嘆息一聲:"念在你一片忠心,貶你為云南邊陲知縣,即日赴任。"
"臣領旨謝恩。"
退朝后,嚴世真親自為馬三收殮。整理遺物時,他發現馬三貼身處藏著一塊玉佩——正是秦知府生前隨身佩戴之物。嚴世真將玉佩放入馬三手中,輕聲道:"馬三兄,你可以安心去了。秦大人父子的仇,已經報了。"
一個月后,嚴世真離京赴任。城門外,一個老者攔住了他的馬車。
"大人,小老兒是劉老漢,馬三救過我的命。"老者遞上一個包袱,"這是江寧百姓湊的盤纏,還有萬民傘一把,請大人收下。"
嚴世真堅辭不受,只收了萬民傘:"老人家,馬三葬在何處?我想去祭拜。"
"按他的遺愿,葬在秦大人墓旁。"劉老漢抹著眼淚說,"下葬那天,江寧百姓自發去送行的有好幾千人。那小子,生前渾,死得卻光彩..."
嚴世真望向南方,仿佛看到了那座新墳。墳前或許擺著酒肉,就像馬三生前喜歡的那樣。他輕聲吟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馬三兄,來世再見。"
馬車緩緩南行,車簾垂下,遮住了嚴世真微紅的眼眶。前方,是萬里邊疆;身后,是血染的烏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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