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淮安??????????????????????????????????

　　編審丨橘子

　　“四面楚歌”，或是娃哈哈當下境遇的真實體現。只是，這場“圍追堵截”全都來自現在亦或是曾經的娃哈哈人、“自己人”。幾乎沒有人愿意與自己服務了十余年的公司、東家惡語相向。然而，降薪、月入0元，倒欠公司錢；調崗、毫無征兆地降級，甚至莫名丟掉工作……無奈之下，他們能做的，也唯有聲討公司亦或是對簿公堂。

　　01

　　5月9日，由宗馥莉實控的宏勝飲料集團（以下簡稱：宏勝）再次被上門討要說法的娃哈哈人“圍攻”。今年春節之后，這樣的事兒，已發生了不止兩三次。

　　只是，這一次不同于春節后停工、停產的十余家工廠，討要“說法”的都是工人。他們來自生產中心、研發中心，海寧基地和下沙基地，四五十人。無它，還是為了薪資。

　　陜西娃哈哈已經停掉的生產線

　　“收入逐月下滑，開始的時候大家以為只是偶然，誰料一月比一月低，直到現在，多數人到了需要數一數，掂量掂量，這個月的工資發下來還能干點啥的程度。想討說法的，都是十余年的老員工，誰對娃哈哈都有感情，我們不妨礙公司選擇輕裝上陣，只希望公司能合理解除這些人的勞動關系，依法給予賠償。”一位親歷者對內參君說。

　　“就是想見老板，反映一下當下的情況。”另一親歷者說。和部分轉簽了勞動合同的人相似，年終獎只拿了往年的一半，然后就是逐月下降的薪資，不明原因。

　　雖然每個分公司、每個工種亦或是崗位的具體情況都不同；這其中還有想保住工作的、曾經受過工傷的，不想和娃哈哈和宏勝再有瓜葛的，訴求略有不同，情況也頗為復雜，但相同的是，大家對每月拿到手的薪資不滿。

　　一個個案是，和去年同期相較，月工資下浮至少20%-30%。另一個，下浮幅度約30%。

　　比之更重要的是，公司現在的工作氛圍非常的差，“說被黑暗籠罩也不算夸張，幾個月折騰下來，大家對未來既沒有信心也不抱期待了。有些人總說公司這樣做是想清退那些躺在功勞簿上的人，這樣的人有嗎？我毫不避諱地說，是有的。可這些人能占到員工總人數的多少？其實很少的。”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語速快而有力。

　　5月10日一早，“今天還有沒有和我一樣的，在不簽字不知道的情況下被降級的？”同群的小伙伴默默敲下數字：“1”。

　　是的，這是繼內參君報道過“月入0元”之后，依舊有不少銷售人員在睡醒一覺后，毫無征兆地被降為“鋪貨員”。

　　一位較早被降為“鋪貨員”的銷售人員，月薪資從小兩萬直線下降到1000+再下降到200+，然后是“19.23元”。當然，最后這個月他不是全勤，彼時，他已經選擇和公司死磕到底，走仲裁的路。“再過個兩三天，應該就有結果了。”他對說。

　　令他不忿的是，在仲裁過程中，公司跟仲裁庭說他“不勝任工作”。可是，他提供的一張業績報表顯示，“同期增長249%”。還有一位銷售人員，根據公司的各種算法，被降為鋪貨員后，還倒欠公司錢……

　　好消息是，后面這位有著9年工齡的員工已經通過仲裁拿到了比較好的結果，判決書顯示，他獲賠26萬元。

　　其實，這期間還有一些非常極端的個案。比如，連續7個月，工資為“0”；比如，降薪幅度高達80%。

　　難道，這些員工都是躺在功勞簿上的人？

　　02

　　5月8日，一篇《娃哈哈陜西公司乳品車間突停產，員工被迫停工待安置，多部門介入協調處理》的新聞報道，揭開了娃哈哈停工、停產的“冰山一角”。

　　事實上，報道涉及的50多名員工與公司層面的博弈已長達3個月之久，和今年2月末內參君報道的“娃哈哈部分工廠陷停工風波”中的十余家工廠屬于同病相憐。企查查顯示，陜西娃哈哈乳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陜西娃哈哈）成立于2006年，法人是宗馥莉，第一大股東是榮泰企業有限公司。

　　和前述親歷者所述的情況類似，雖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但因為每個人的具體情況不同、工種不同，大家對公司的期待也有所不同。但因為陜西娃哈哈所處的地理位置以及工廠絕大部分員工都上有老下有小，有著十余年工作履歷的不在少數，他們更期待能復工復產，讓工作和生活能回到原來的樣子。

　　“疫情期間都沒怎么停過產，誰曾想，如今好端端的卻停產了。”這是其中一位員工的感慨和唏噓。

　　在這期間，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月薪資降幅已達到40%。曾多次和公司協商，希望能有一個好的解決方案，協商無果之后的4月23日，他們中的三四十人堵了工廠大門，喊出了自己的心聲——“復工復產，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生活”。

　　此舉倒逼工廠領導、園區領導、相關職能部門的領導坐下來聽員工訴求，協商解決辦法。然，轉天，廠里的相關領導宣讀了一份依舊讓眾人吃不飽飯的解決方案——要么被派去外地“幫扶”；要么，去臨近的其他廠，分其他工友的工時，每月拿1000+的工資；要么領兩個月的“最低工資”，自謀職業；或者等到來年新廠建好了，考慮去新廠……

　　“這樣的方案，實際上等于沒有方案。大家依舊吃不飽飯，對于人到中年需要養家的人來說，每月1000+的收入，能活嗎？”其中一位員工說，他的工齡已經15年+了。他清楚地知道，即便集團投資的新工廠建好了，也未必會要他們，更何況，要等到一年以后，眼下這一年，大家要怎么活？

　　前述新聞報道引發了不少爭議和關注，促使當地的職能部門再次和廠里的相關領導協商、溝通，然而，除了廠領導的態度和語氣沒有之前的強硬外，依然沒有結果——“車間合并、科室合并，就這。”陜西娃哈哈的另一位員工說。

　　“這就是在逼員工自己離職！快消公司的慣用手段，如此操作，公司可以少賠點錢……”一業內人士說。

　　相似的情況發生在千里之外——杭州娃哈哈精密機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精機公司）。

　　據知情人士稱，精機公司早在1999年就成立了，專注于食品飲料行業生產線及裝備研發，20多年來，娃哈哈精機公司已成功為 400余條食品飲料生產線提供專業設計、布局、安裝工作。

　　可是，這家公司的股權關系因歷史原因或更復雜一些。企查查顯示、與前述同名的公司成立日期是2011年，兩位歷史股東于去年8月退出。

　　和今年2月被爆停工、停產的生產型公司不同，這家公司的生產內容更居產業鏈上游。這里的員工，薪資變化從去年食品飲料行業的旺季結束就開始了，趨同，工資逐月下降。但也因為工種和崗位的不同，二百多名員工里，依然有收入還能過得去的。但工種不太好，沒活干的，就不行了，保守估計薪資降幅也在30%左右。

　　03

　　還是5月8日，精機公司四五十名員工沖進宏勝集團相關領導的辦公室。原因是，早先，因為逐月降低的薪資，精機公司的相關領導承諾給員工們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約好了5月15日答復。

　　“我們很天真，信了。可是，五一小長假結束，精機公司給過我們承諾的領導突然換人，新領導說，集團并未有過相關承諾，且一切都需要重新梳理和了解……于是，我們只能被逼無奈地選擇和集團公司要說法。”一精機公司的員工說。

　　在他記憶中，今年春節后的某天，相關領導在工作群里發了個通知，大致意思就是以后不接訂單了，相應的生產環節也會停滯。類似的情況早年間也有，但彼時的老宗總會想辦法騰挪，集團那么大，總有一些訂單是可以讓精機公司的人有飯吃。

　　另據知情人士稱，宏勝旗下有與精機公司相同屬性的公司，這個公司寧可將訂單外包，也不愿意給到精機公司。理由是，精機公司生產的產品“不好”，且成本還高。外包給第三方公司不僅成本低，還能拿到更好的結果。“如今的精機公司，已經是半癱瘓狀態了。”

　　早在4月，集團就在與精機公司的員工談賠償了。只是，不是“N+1”，而是12個月平均工資的0.7-0.9倍。“就是這摳一點，那里摳一點，還有的將系數談到了0.5-0.6。集團如果真的困難，到了要破產清算的程度，那誰也不可能追著要，但沒到那份上，為什么就不能依法賠償？”

　　可即便是打了折的賠償，依舊沒能如期履約。

　　“這就是要逼死員工！”這是不少員工的真實感受。不離職，月薪不能養家；離職，拿不到合理賠償……

　　一些對公司不抱幻想的員工選擇與公司對簿公堂，除了前述已經獲賠的，和即將出判決的。一位接了不少娃哈哈員工維權官司的律師稱，從4月開始，與娃哈哈相關的、每月的開庭案件都在5起左右，據他判斷，未來會更多。

　　根據他在打官司中獲得的各項信息，在他看來，這就是娃哈哈集團亦或是宏勝一次較大規模的裁員。

　　其實很好理解，前述種種不論是停工、停產還是調崗、降薪，無一不是在逼員工離職。那么，不是裁員又是什么？

　　拿銷售崗舉例。4月的一則業績通報顯示，800+的客戶經理被通報批評，200+被降為鋪貨員，區域經理降了68名；再來，吉林市場一半免職，8個區域合并變4個；山東，4月負增長在 50% 上下，通報免職一半銷售人員……

　　事實上，有關娃哈哈要裁員30%的消息在內部傳播已久；只是當下的這種方式，不像是一個年銷售700億公司該有的樣子。

　　04

　　值得注意的是，前述陜西娃哈哈的相關領導們在給員工宣講解決方案時，首次提及停工、停產原因——“因股東爭議問題，生產線暫時停產”。

　　對于員工亦或是大眾，無意窺探公司的股權糾紛，也不存在站隊與否。但在處處流露著“算計”的樁樁件件里，他們成了利益博弈之下的“大冤種”。

　　有知情人士稱，目前集團連“娃哈哈集團職工代表大會”都不放過。4月份，這個被叫停、改期，又召開的會議，甚至通過了以下決議——

　　“對員工有下列行為之一的，為嚴重違紀行為，可予以解除勞助合同，給公司造成經濟損失的，應當追繳或賠償；構成犯罪的依法移送司法機關處理。以口頭、書面、網絡等形式組織、煽動、教唆、挑撥在職員工仲裁、訴訟公司的；以口頭、書面、網絡等形式組織、煽動、教唆、挑撥在職員工通過激進方式對抗公司決策、維權、誹謗、散播不實信息，嚴重妨礙公司正常業務開展、生產經營秩序或者對公司聲譽、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名譽造成不良影響的。”

　　上述明顯有針對性的新增條款顯然是將員工視同敵人，并剝奪了員工作為公民和勞動者正當的維權權利，其目的就是通過這一制度的實施為后續可以解除勞動合同創造條件。如果這一制度得以實行，那么員工最基本的勞動爭議救濟權利將被完全剝奪，《工會法》、《勞動合同法》對員工權益的保障何在？

　　事實上，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想要捍衛自身權益的“娃哈哈”人逐漸走到了一起，“娃哈哈集團職工維權聯絡委員會”（以下簡稱：委員會）應運而生。

　　據知情人士稱，試圖通過委員會一起維權的娃哈哈人，目前已經多達1500+；這還不算那些以廠為單位的維權員工。這對將要迎來飲料消費旺季的娃哈哈而言，將會是何等局面？

　　另外，停工停產的反面是，據不完全統計，自宗馥莉接班后，宏盛集團新建的生產線數量在30條以上。于此同時，今年還有大量生產訂單給到了代加工廠……還有，即便轉簽到宏勝的員工，彼時承諾的年薪什么的，也沒有履約。

　　更令員工們困惑和不解的是，公司從去年至今一直在讓員工將勞動關系轉簽到宏勝集團或是宏勝集團控股的子公司中；但另一面，又在以娃哈哈集團公司的名義“發號施令”。有點傻傻分不清，接班后的宗馥莉究竟意欲何為？難道只為一場大裁員？

　　就前述陜西娃哈哈、精機公司員工的窘境、訴求；對銷售人員的降級、降薪的事實，以及宏勝集團與娃哈哈集團是否是同一套班子；對諸多員工想要維權和合理合法拿到賠償的意愿……集團層面如何應對以及是否能給出合理的解決方案等問題。內參君曾向娃哈哈官方求證，但截止發稿，沒能收到任何回復。

　　另外，內參君會繼續關注包括但不限于前述種種有關娃哈哈和宏勝員工的維權事件、經銷商以及市場層面與之相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