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功德林戰犯管理所,幾位戰犯圍坐聽收音機。
廣播里傳來軍銜授予的名單,“陳賡,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大將軍銜。”
“若沒意外,我也會是大將。”這話一出,沒人答,他叫韓浚。
——《壹》——
一封入黨申請書,一場錯位的忠誠
1924年春天,廣州黃埔島上剛建起幾排磚瓦房,操場泥地未干,軍號已響,第一批黃埔生集中報到,幾百雙眼睛盯著新軍裝,盯著遠處的江水。
韓浚來了,陳賡也來了,他們都家世普通。
他們在第一期同班,新兵訓練艱苦,但兩人成績都靠前,跑步、射擊、戰術圖解,一次不落,革命的情緒在黃埔蔓延得很快。
很多人都在思考一句話:到底是為誰打仗?
陳賡想得早,他本來就是工人子弟,早年做過工會,帶過罷工,他找到了組織,很快入黨,韓浚則是被陳賡拉進去的。
不是拉攏,更像是一種兄弟之間的默契。
一次夜間訓練后,陳賡把他拉到食堂后面的小屋里,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寫著:“中國共產黨入黨申請書。”
韓浚沒猶豫,他拿筆,簽了名,手心是濕的。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一旦簽下,走的就是另一條路,這一年,兩人經常一起偷偷傳閱進步書籍,也討論如何改造軍隊。
有一次,陳賡冒險帶回一份《向導》雜志,韓浚讀了一晚。
那種激情,是能點燃人的,之后的幾年,黃埔戰火不斷,北伐啟動,兩人分別被派往不同部隊,韓浚被調入國民革命軍第11軍后留在武漢整訓。
陳賡跟著葉劍英打前鋒,從廣東一路打到江西。
電報來得少,消息也斷斷續續,但他們都知道,對方還活著,還在“干革命”,命運的斷點,發生在1927年秋天。
——《貳》——
秋收起義之前,命運已經寫好腳本
這一年,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公開決裂,毛澤東受命組織秋收起義,目標是攻打長沙,然后轉向井岡山。
韓浚接到任命:擔任起義軍副總指揮兼參謀長。
他從武漢出發,帶著幾名老部下,一路南下,路線清晰:到達平江與毛澤東會合,再整軍起義,但車行至岳陽附近,他已經被盯上。
途中在崇陽大沙坪遭遇民團襲擊,戰斗中,指導員辛煥文犧牲。
沒等韓浚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包圍,他沒有反抗,投降,被關進湖南通城監獄,獄中,他知道毛澤東已經起義,也知道他錯過了開場。
期間通過友人曹世杰的營救,于1928年獲釋。
出獄后,韓浚因與黨組織失聯,逐漸脫離革命隊伍,最終投靠國民黨,1931年,蔣介石聲稱:“我可以不計前嫌,此后,就看你的表現了。”
韓浚猶豫,但他還是簽了委任狀,調入中央軍校政治教官。
從此,他正式走上了與共產黨的對立面,這一次,他沒告訴陳賡,而那時的陳賡,已隨毛澤東上了井岡山,在江西打游擊。
——《叁》——
從抗戰將軍到功德林戰犯
1931年,韓浚身上的紅星徹底抹去,他穿上了帶有青天白日臂章的軍服,此后二十年,他再沒講過一句“革命”,他說的是“建軍”“紀律”“抗日”“國策”。
抗戰全面爆發后,韓浚任第七十三軍軍長,編制近三萬人。
這是正面戰場上標準的主力軍之一,不是地方雜牌,南京保衛戰,他部駐扎句容,戰斗激烈,失守前夕,他奉命突圍,退至安徽,三天三夜未合眼。
他不講政治,只講作戰,他只相信戰術圖、兵棋推演和軍人命令。
1938年,武漢會戰,他帶部參與外圍防御戰,戰報記錄:“堅守新洲,斃敵四百余,部隊有序轉進。”
戰后,他獲晉升中將軍銜,任第七十三軍軍長。
但他從未進過核心圈,蔣介石沒重用他,因為他曾是“共產黨”,檔案里寫著:“1924年加入共產黨,1927年后失聯,1931年投軍。”
這段歷史,像一根倒刺,每次上調都卡著。
內戰開始后,他調任山東前線,那年是1947年,解放戰爭打得正兇,韓浚帶著第七十三軍,與華東野戰軍對峙于魯中地區。
他在地圖上圈出萊蕪,計劃圍點打援。
可他低估了對方的判斷力,粟裕來了,陳士榘來了,兩個整編軍兩天內被切斷補給,部隊潰散,韓浚親自帶突圍隊沖出西線,但天剛亮就被包了餃子。
他不愿投降,拔槍自裁,被副官攔住,繳械,解送南京,再送北京,最后進了功德林。
功德林戰犯管理所,不審訊,也不打罵,但每天都要寫思想匯報,“為什么你會站在人民對立面?”起初他不寫。
寫的全是軍事報告,寫“兵力部署為何失敗”“戰術失誤歸因”。
他們拿去又送回:“這不是你要反思的重點。”墻角那張舊收音機,是他與外界最后的聯系,1955年,收音機響起:“陳賡,授中華人民共和國大將軍銜。”
他放下筆,站起來,看著天花板愣了半小時。
然后說出了那句:“若沒意外,我也會是大將。”沒人反駁,因為沒人能否認,他差點,真的差一點,就會站在那個領獎臺上。
——《肆》——
一念之差,兩條命運
陳賡與韓浚,黃埔同期,入黨同年,北伐并肩,秋收前夜共商大計,但之后,一個失聯后靠近蔣介石,一個輾轉南昌、上海、江西,堅持斗爭。
他們的命運,就在1927年那個秋天,徹底拉開。
1949年,解放戰爭結束,陳賡擔任第二野戰軍第四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進軍西南,部隊打過四川,入駐云南,收編滇軍,部署邊疆。
他不說話時,很沉,思考時,手里總拿著一支舊鋼筆。
1955年軍銜授予前,中央討論過“誰應列入十大大將”。陳賡是公認的第一梯隊,他打過剿匪、解放戰爭,尤其擅長“特殊任務”。
會議結束時,他在自己筆記上寫了一句話:“同窗故人,今生已殊途。”
韓浚在功德林關了十四年,1962年獲特赦,不是因為認罪,而是因為“轉變明顯,思想穩定”,他沒回南京,也沒回老家。
他去了武漢,住在一個單位分的宿舍里,擔任政協文史辦專員。
他寫了一本回憶錄,名字很長:《從黃埔到功德林,一個軍人的曲折經歷》,出版數量極少,只在市檔案館能見。
他在書里寫道:“一場起義的失聯,改變了我的一生,可惜那時候,我還不懂‘堅持’二字意味著什么。”
1961年陳賡病逝,北京西郊萬人送行,功德林里的他沉默不語。
從那一別,他和陳賡再沒見過一面,他晚年愛種花,最喜歡的是木槿,夏天花開極盛,秋風一起,落盡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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