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東頭的老槐樹下,經常坐著一個瘦高的老人,叫陳世文。今年剛過六十,頭發白得早,眼神卻不渾濁,常常望著不遠處的田地發呆。有人說他命苦,也有人說他是咎由自取。但無論怎樣,陳世文這一輩子,確實和兩個女人糾纏得太深,最后落得一個孤身守老屋的結局。
“陳世文,你快回來!碗都冷了你還在田里磨什么?”穿著藍色花布衫、扎著發帶的女人站在門口喊道。她叫王玉珍,是陳世文的結發妻子。兩人是媒妁之言,婚后勤勤懇懇種地,生了一個女兒。
那年,世文三十,玉珍二十七,日子雖不富裕,卻也和和美美。直到鎮上新來了一位裁縫女——羅巧鳳。
“陳哥,這布你覺得合不合適?”巧鳳說這話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看著他,像是能把人心看透。
世文第一次在她的鋪子里定做棉襖時就心神不寧,那笑容、那身段,讓他這個半生都埋頭于黃土的人,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女人的風情”。
“我哪能配得上你這裁縫仙女?”他嘴上打趣,心里卻是狂跳。
巧鳳沒笑,只是輕輕撩了下鬢角:“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錢,我只看得上你人實在。”
一句話,像火星點上了干柴。從此之后,世文便隔三差五去“量衣長”,說是為女兒做裙子,其實自己比誰都清楚。
事情敗露是在一個夏末,玉珍拉著女兒去鎮上買鞋,撞見了陳世文正在鋪子里和巧鳳有說有笑。他手里還拿著條新布裙,遞給巧鳳看,說是“給我閨女做的”。玉珍站在鋪門口,臉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
晚上,玉珍沒哭,飯也照做,孩子也照看。直到世文回來,她才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打算怎么辦?”
“我和巧鳳是真心的。”世文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
“那我和你這些年,就是假的嗎?”
這句話把世文問得愣在當場。他沒答,只是低頭吃飯,筷子卻顫著。
第二天,玉珍帶著女兒回了娘家。
之后村里傳言四起,有人說巧鳳狐貍精,有人說玉珍命苦,也有人說世文變了。
一個月后,世文把玉珍接了回來,說是“日子還得過”。玉珍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冷著臉收拾屋子,像是過客。
但巧鳳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
有一晚,巧鳳拿著一張驗孕單上門:“陳哥,我懷了。”
玉珍瞪著她:“你別來這裝可憐,這屋子,我女兒還沒住夠呢。”
“她肚子里有我的骨肉。”世文終究沒忍住,站到了巧鳳身邊。
那晚,玉珍摔了鍋,砸了碗,也砸碎了心。她抱著女兒連夜走了,從此不再回頭。
村里人背后罵世文沒良心:“玉珍是和你吃過苦的人,結果你好上個狐貍精,還讓她帶著孩子走。”
可他不管,執意與巧鳳搭了伙,甚至給她建了新房。
巧鳳生下的是個男娃,世文高興得請了全村人喝酒。但好景不長,孩子三歲時染上肺炎,送醫不及時,走了。
巧鳳變了,時常發脾氣,嚷著要錢,還說要去城里找個好男人。
“你不是說只要我人實在就好?”世文問。
“你實在個鬼!你窮得連城里租個房都掏不出錢來!”巧鳳扯下項鏈,扔在他臉上,“我當初看錯你了!”
一年后,巧鳳真走了,搭上了一個跑運輸的司機,從此沒再回來。
再之后,陳世文一個人守著老房,女兒考了大學后就去了外地,結婚時只寄來一封請柬,沒有接他。
王玉珍的命也不好,患病早逝,走的時候沒讓人通知陳世文。
村里人常說,陳世文這一生,是作出來的。
“世文啊,當初你要是穩穩當當過日子,也不至于老來一個人。”老李頭勸他。
陳世文只是苦笑:“是啊,人啊,年輕時貪個新鮮,到老才知道,最踏實的,是那個愿意陪你吃苦的。”
槐樹下,他每天都在那坐一坐,像是在等誰,又像是在悔什么。風吹過,頭發一縷一縷飄著,像是他的過去,早已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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