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夏,我攥著軍校畢業證走進某野戰部隊時,后背的軍裝早已被冷汗浸透。連長在迎新會上拍著我肩膀說:"小張排長,三班交給你了,那幫兵油子可不好帶。"后來才知道,這句話藏著多少深意。
推開三班宿舍門的瞬間,十二雙眼睛齊刷刷刺過來。角落里傳來聲嗤笑:"又來一個鍍金的少爺兵。"說話的是上士王鐵柱,十年兵齡的老士官,連隊出名的"刺頭"。我強撐著布置完內務標準,他忽然把臉盆"哐當"摔在地上:"排長,您這要求比伺候皇帝還講究?"戰士們哄笑中,我指甲掐進了掌心。
真正讓我領教江湖險惡的,是三天后的五公里武裝越野。王鐵柱故意帶著全班放慢速度,眼瞅著要全連墊底。司務長老李叼著煙路過,突然沖我喊:"張排長,今晚加菜要不要紅燒肉?"這話像針扎在氣球上,戰士們腳步突然加快——后來才懂,司務長這聲吆喝,是給足了我面子。
轉折發生在那個暴雨夜。連隊突接抗洪命令,我帶著三班沖上堤壩時,王鐵柱突然拽住我腰帶:"排長,你鞋帶散了。"剛系好鞋帶,前面就有人滑進漩渦。是他第一個扎進混濁的洪水,硬生生把人拖上來。渾身泥漿的他喘著粗氣:"排長,你剛才要是摔下去,我這輩子都洗不清嫌疑。"
洪水退去后,我揣著兩包芙蓉王敲開軍務參謀辦公室。他正盯著我們連的訓練周報,抬頭似笑非笑:"張排長,你們班上周內務扣分......"我趕緊遞上全排手寫的整改報告,他忽然笑了:"你小子比前幾任機靈。"第二天通報欄里,三班的名字破天荒出現在表揚欄。
真正的考驗是中秋節前夜。糾察隊突然扣下我們班兩個翻墻買月餅的新兵,值班參謀恰巧是出了名鐵面的"黑臉包公"。我沖到軍務科時,正遇上給領導送文件的司機老周。他瞟了眼我攥著的處分報告,壓低聲音說:"二樓最東頭辦公室燈還亮著。"那天我在參謀辦公室站成雕像,直到他嘆氣:"下不為例。"后來才知道,老周那晚特意繞路去送了三次文件。
最讓我后怕的是家屬樓事件。老班長的妻子帶著高燒的孩子來隊,招待所偏偏滿員。我摸黑找到管理員,他晃著鑰匙串:"張排長上個月幫我修過三次電腦......"凌晨兩點,看著軍醫給孩子掛上點滴,王鐵柱突然紅著眼圈:"排長,當年我媳婦來隊睡過三天走廊。"
當旅長在年終總結會上宣布王鐵柱獲評集團軍標兵時,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突然向我敬禮。那天晚上,他在炊事班給我下了碗面條,湯底埋著兩個荷包蛋:"排長,當年為難你,是怕你待不過三個月就走......"
八年后的轉業儀式上,已升任作訓科長的王鐵柱帶著全連送我。火車開動時,他追著車窗喊:"記得常回來看弟兄們!"我摸出口袋里皺巴巴的小本子,上面還記著當年那些名字:司務長愛抽的煙牌子、軍務參謀女兒的生日、司機老周老家地址......這些秘密,比任何戰術教案都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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