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還未睜開眼睛，鳥兒們就醒了過來，鄉村浸泡在鳥兒們美妙的歌聲中。乘著鳥兒們美妙的歌聲，踩著潮水般的油菜花香，披著點點星光和天邊的一絲亮色，母親走向菜園。
“一夜春雨過，千畦盡成綠?！弊蛞褂质且粓龃河?，淅淅瀝瀝下到天明。春雨，好像知道花兒草兒樹兒們的心思，這段時間幾乎天天一場夜雨。在春雨的滋潤下，山川、大地、田野……一下就豐潤起來、嫩綠起來，春天在春雨中醒了過來、爬了起來、站了起來，一路向春天瘋跑。
“喔喔喔——”“喔喔喔——”陣陣響亮的雞鳴，仿佛一只大手，將暗灰色的天空撕開。天空，漸漸開闊起來、明亮起來，朝霞胭脂般將天邊染紅。母親踩著晨光，來到菜園。青菜們伸出巨大的嫩綠雙手向母親鼓掌，蒜苗們高舉嫩黃的蒜薹致意；萵筍們穿一身翠碧，向母親展示健碩的身材；胡豆們搖一樹繁華，向母親問好；豌豆們像可愛的小孫孫，攀著籬笆咧嘴向母親脆笑……看著滿園流金淌翠，生機盎然，母親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母親來到前幾天種的豇豆、豆角地邊，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呼喊。塑料薄膜內，豆角和豇豆們已鉆出了土壤，伸出黃綠的小手。也許是塑料薄膜內空間太狹小、也許是塑料薄膜內空氣太憋悶，它們伸著手掌、張著嘴巴向母親呼喊。母親急忙蹲下身子，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將塑料薄膜剪開，讓豆角和豇豆們露出小腦袋。母親害怕它們餓著、渴著、被倒春寒凍著，將剪開的塑料薄膜用細土小心地蓋嚴、壓實。
紅日坐山崗，春鳩鳴野樹。“咕咕——咕——咕！”“咕咕咕——”陽光一驚，落在鳥聲里，落在菜園旁的大槐樹上；陽光笑開了花，幾對斑鳩正在大槐樹上進行情歌對唱比賽。金色陽光，從天空傾瀉下來，瀑布般在大地汩汩流淌。菜園里，晶瑩的露珠躺在翡翠般的菜葉上，睜著迷人的眼睛，發出七彩光芒。風吹葉搖，晶瑩的露珠在菜葉上滾動、舞蹈……菜園里，陽光彌漫、露珠閃動、波光四溢、美輪美奐。金色陽光下，母親像一只歡快的蝴蝶，在菜園里徜徉；流金淌翠的菜園里，母親像一只幸福的蜜蜂，在花叢中陶醉。
菜園里，健壯的蒜苗高舉著肥嫩的蒜薹，向母親致意。母親拿出帶有彎尖的特制鐵釘，虔誠地趴下腰身“起”蒜薹。只聽“吱”的一聲脆響，母親將鐵釘的彎尖刺進了蒜稈的根部，然后沿著蒜稈的根部均勻用力上劃，一股撲鼻的蒜香霎時彌漫開來。母親將肥嫩的蒜薹從蒜稈中“請”出，然后“啪”的一聲將蒜薹折斷“起”出。
太陽爬上山崗，暖暖春暉灑滿了菜園。一開春，那一畦萵筍就瘋長起來，翠碧、嫩綠、油亮，汪汪地流淌著翠綠。菜園里，翠碧的萵筍綴滿了晶瑩的露珠，金色陽光下，那些露珠宛如顆顆寶石，眨著光芒四射的眼睛。將萵筍砍下，霎時，就仿佛打開了閘門，每根萵筍就是一汪泉眼，汪汪地流淌著汁液。拿著脆嫩碧綠的萵筍，仿佛就能聞到萵筍香菇燉雞的香味。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兩只花喜鵲站在菜地旁冬青樹上表白愛情。幾對喜鵲來回銜著樹枝枯草，正忙著筑巢建窩?！班坂坂?！”兩只八哥像踩著風火輪，從遠方飛來，“呼呼呼”地在空中畫出了一圈圈優美的曲線。
母親來到包包藍菜畦，翠綠的菜葉站滿了露珠，像星星在眨眼，像無數滾動的太陽。白嫩的菜薹沖破重重包圍，從碗大的包包藍中刺出一條條裂縫，硬生生地擠出雪白的腦袋。那些嫩生生的菜薹微笑著向母親招手，母親將嫩生生的菜薹捏住，只輕輕一掰，“啪”的一聲脆響，包包藍菜薹落在了母親的手中?，F在，年齡大了，牙口不好了，吃不動菜薹了，但干煸包包藍菜薹，卻是兒孫們的最愛。
太陽爬上高空，牡丹花般燦放藍天。醉人的芬芳潮水一般涌來，要把人淹沒、熏醉，是哪兒涌來這么清新醉人的芬芳？順著清香望去，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鋪天蓋地在大地蔓延開來。前幾天，油菜花還是羞澀的花骨朵，一眨眼就漸次開放起來，像金色的海，在山川、大地、田野、河谷蔓延開來，氣勢恢宏地在大地行走，洶涌澎湃地在大地流淌。
母親理一理耳邊的頭發，抹一把額上的汗水，那些紛紛滾落的汗珠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母親挎著菜籃，拿著點鋤，蝴蝶般穿梭在菜園，蜜蜂般在花叢中徜徉，母親要把整個春天種下去，收獲一個碩果累累的秋天；母親要把整個春天采回來，給兒孫們烹煮一個美好的春天！

作者：米倉紅豆（作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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